鄉村振興、流通業轉型升級與共同富裕

羅越月 李昊 鄒劍濤

摘要：在構建中國省際共同富裕指數測度指標體系和鄉村振興評價指標體系的基礎上，運用雙向固定效應模型考察2012年—2020年中國30個省市鄉村振興戰略實施對共同富裕的影響機制與效應。研究表明：鄉村振興戰略實施對共同富裕有著顯著促進作用，區域異質性表明東部地區鄉村振興戰略實施對共同富裕的影響比中、西部地區更強；流通業轉型升級在鄉村振興與共同富裕關系中有中介作用；流通業轉型升級在鄉村振興對共同富裕影響過程中存在著單一門檻正向促進效應，這一促進效應在跨越門檻值之后明顯提升。基于此，提出通過完善鄉村振興政策的實施和促進流通業轉型升級來加快實現共同富裕的政策建議。

關鍵詞：鄉村振興 流通業轉型升級 共同富裕 中介效應 門檻效應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一般項目“脫貧地區小農戶數字素養促進農村共同富裕的作用機制與實現路徑研究”（23BJY159）；重慶市研究生科研創新項目“脫貧地區農產品流通現代化與農村共同富裕耦合發展的動態演進機制研究”（CYS23534）；重慶工商大學研究生科研創新項目“長江經濟帶綠色金融驅動商貿流通業高質量發展的機制與效應研究”（yjscxx2023-211-5）。

2022年10月，黨的二十大報告強調了共同富裕這一宏偉目標。實現共同富裕是中國式現代化重要特征，在新時代實現共同富裕，就是著力解決民生問題，滿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進一步充分解放和發展生產力。習近平總書記多次指出，解決好農村發展問題是實現共同富裕最艱巨、最重要的任務。要實現共同富裕的長遠目標，必須解決農村家庭相對貧困問題，全面促進農民共同富裕。

鄉村振興在實現共同富裕這一目標上應該有所作為。我國農村人口具有基數大、以小農戶為主的特點，且農村地區一直以來是中國發展不平衡不充分的重點區域，一方面是以城鄉居民收入差距為主的城鄉發展差距，另一方面是農村區域發展和農村居民收入差距、地區基礎設施等內部差距。黨的十九大以來，黨中央陸續下發相關文件，有序推進鄉村振興戰略實施。當前，鄉村振興作為“三農”問題的抓手，已成為促進城鄉一體化發展、區域協調發展的關鍵舉措。那么，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能否顯著促進共同富裕？進一步，鄉村振興是否通過流通業的轉型升級來促進共同富裕？對上述問題的回答，將有助于豐富共同富裕的理論研究，對鄉村振興發展戰略具有深遠的實踐作用。

（一）鄉村振興對共同富裕的直接影響

根據中央一號文件對共同富裕內涵的闡釋，可以歸納出共同富裕最主要的兩個特征：全面性、共享性。從全面性角度出發，共同富裕不僅要滿足物質生活富裕，也要達到精神文化的自信自強。而鄉村振興戰略中不僅要求優化產業結構來提高農民收入水平，更是注重提升農村精神文明建設和文化建設水平（蔣和平，2017）。從共享性角度出發，共同富裕要求的是全體人民互相幫助，共同享受美好生活，同時也意味著政府要保障人民都擁有獲得資源和優質服務的平等權利。實施鄉村振興戰略可以擴大中等收入群體規模進而優化社會結構（黃承偉，2021）。可以看出，無論是在理論層面，還是在實踐層面，鄉村振興與共同富裕具有高邏輯關聯性與高目標一致性，實施鄉村振興戰略對共同富裕全面性、共享性等方面有著提升效果，故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1：鄉村振興戰略實施可以促進共同富裕。

（二）鄉村振興對共同富裕的間接影響：流通業轉型升級的作用

流通業轉型升級離不開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梳理鄉村振興對流通業轉型升級的影響研究發現，鄉村振興戰略主要通過農村產業振興、提升流通效率等方面促進流通業轉型升級。具體而言，從產業振興角度看，鄉村振興戰略所要求的“促進農村產業融合發展”在反映了流通業轉型升級重要性的同時也優化了農村流通業發展政策。從提升流通效率角度看，鄉村振興戰略可以有效促進農產品種植等相關產業的發展。在改善農產品流通基礎設施條件的同時，促進轉型升級，提高農產品流通效率（楊海麗等，2022）。因此，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可以促進流通業轉型升級。

通過考察流通業對農村消費的影響，發現其對經濟發展、產業結構升級、就業增長等方面均有一定影響，與此同時流通業的轉型升級適應了我國城鎮化建設大背景，滿足農村居民日益增強的消費需求，激活了潛在的農村生產要素和農村消費大市場，增加了就業機會，促進農民收入消費雙提升（謝莉娟等，2021）。基于以上分析，可以認為流通業發展轉型是新時代實現共同富裕的重要路徑，故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2：鄉村振興可以通過流通業轉型促進共同富裕。

（三）鄉村振興、流通業轉型升級與共同富裕

現代流通業向著更高效率、全過程、全產業鏈的方向前進（汪旭暉等，2021），主要表現為傳統渠道向電商渠道轉型、市場規模由高速增長轉為中高速增長等。當前，我國正處于流通業轉型升級的關鍵時期但已有研究表明，流通業對農村消費的影響具有時間依賴性，此外從流通渠道角度來看，只有完善的流通渠道才能促使貨暢其流，擴大農村消費。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3：鄉村振興對共同富裕具有邊際效應遞增的非線性特征，流通業轉型水平越高，鄉村振興的共同富裕促進作用越顯著。

（一）數據來源

本文選取2012—2020年30個省份的面板數據作為樣本進行研究。相關數據來源于歷年《中國統計年鑒》、各省市統計年鑒、國家統計局網站，缺失數據用插值法補齊。

（二）變量設定與說明

1.核心變量

（1）共同富裕（CP）。鑒于數據的可獲得性、全面性、客觀代表性、可操作性原則，參考王平（2022）提出的共同富裕指標的4個維度：普惠性、漸近性、發展性、全面性，基于研究目標的需要，最終選取了4個維度11個三級指標予以近似考察，利用熵權法求得各個指標的最終權重值，結果如表1所示。

（2）鄉村振興（Rural）。本文考慮了相關數據搜集整理的難易程度，參考張挺等（2018）和羅越月等（2023）學者的研究成果，構建了5個一級指標共15個三級指標的鄉村振興水平評價指標體系，并利用熵權法求得各個指標的最終權重值，結果如表1所示。

利用表1評價指標體系得到我國30個省份2012—2020年的共同富裕指數，結果顯示近年來我國共同富裕水平顯著增長，共同富裕水平均值由2012年的0.238增長到2020年的0.391，且共同富裕水平差距縮小，由2012年的0.325降低到2020年的0.235。

利用表1評價指標體系及權重綜合評價各省份歷年的鄉村振興水平，從排名來看，鄉村振興水平最高的省份是上海市；從增長速度看，2012—2020年中國各省份的鄉村振興水平呈現出穩健的增長趨勢，2012年全國鄉村振興水平均值為0.545，2020年的鄉村振興水平均值為0.685。

2.中介變量和門檻變量

流通業轉型升級（TFP）。流通業轉型升級是一個較為抽象的概念，參考封永剛（2022）度量流通業轉型升級的方法，利用數據包絡分析，即非參數的DEAMalmquist指數法測算全要素生產率。

3.控制變量

借鑒相關研究，引入城鎮化水平（City）、產業結構（Stu）、勞動力質量（Lab）和對外開放水平（Open）作為控制變量。城鎮化水平用城市人口占城市和農村總人口的比重來衡量，產業結構可以用第三產業增加值與第二產業增加值的比率來表示，勞動力質量以農村居民平均受教育年限表示；對外開放水平將進出口貿易總額折算成人民幣，再除以地區生產總值來衡量。

（三）模型構建

其中，TFP為門檻變量，Rural為門檻依賴變量，I（·）為指示函數，f為門檻值，若流通業轉型升級滿足括號內閾值條件，取值為1，不滿足取值為0。式（4）為單一門檻模型，最后根據檢驗結果來選擇是否使用雙門檻或三門檻模型。

（一）基本模型回歸結果

1.雙向固定效應模型回歸

首先采用Hausman檢驗對所選面板數據進行檢驗，結果表明，固定效應模型效果優于隨機效應，因此本文選擇雙向固定效應模型。鄉村振興對共同富裕的回歸結果如表2所示。

表2列（1）單獨考察了鄉村振興與共同富裕的關系，結果顯示鄉村振興的系數在1%水平下顯著為正；在添加控制變量后，列（2）中鄉村振興的系數變為0.683，依然在1%水平下顯著為正，初步表明鄉村振興戰略實施能夠促進共同富裕水平提升。控制變量中，城鎮化水平的估計系數為正但不顯著，尚無法得出城鎮化水平與共同富裕之間的確切關系。產業結構的系數顯著為正，表明產業結構影響著共同富裕。勞動力質量的系數顯著為正，表明農村居民受教育年限的增長能促進共同富裕。對外開放水平的系數為顯著為負，可能因為對外貿易區域性發展不利于推動共同富裕。

2.穩健性檢驗

本文使用三種方法進行穩健性檢驗。第一，解釋變量滯后一期。選擇鄉村振興水平滯后一期作為解釋變量。第二，縮尾處理。為消除非隨機性影響，對解釋變量進行前后1%的縮尾處理。第三，剔除直轄市。為避免直轄市的特殊政治因素影響，剔除了北京、天津、上海和重慶4個直轄市的數據。從結果可以看出，采用三種方法處理數據進行重新回歸后，鄉村振興系數仍然顯著為正，說明上文雙向固定效應模型回歸得到的結果較為穩健，結合表2的基準回歸結果，表明我國鄉村振興戰略實施顯著促進了共同富裕，假設1得以驗證。

3.異質性分析

我國東西地區之間跨度廣、地區的經濟水平處于不同發展階段，這可能使得不同地區的鄉村振興水平和共同富裕水平存在區域異質性，進而導致鄉村振興對共同富裕的影響存在區域異質性，本文將30個省份劃分為西部、中部、東部地區再次進行回歸估計。東、西部地區鄉村振興的回歸系數在1%水平下顯著為正，而中部地區鄉村振興系數在10%水平下顯著且鄉村振興系數“東部>中部>西部”。造成這種差異的原因可能是相較于鄉村振興戰略開展較早的東部地區，中、西部地區鄉村振興政策普及較晚，鄉村振興所帶來的效益仍未充分顯現。

綜上所述，我國鄉村振興戰略對共同富裕的影響具有區域異質性，這種異質性表現為：中、西部地區鄉村振興對共同富裕的促進作用小于東部地區。

（二）中介效應分析

基于前文理論分析與假設，采用中介效應模型進一步檢驗“鄉村振興—流通業轉型升級—共同富裕”這一作用渠道是否存在，檢驗結果如表3所示。

列（2）鄉村振興對流通業轉型升級的回歸系數為0.567，其在1%水平下顯著為正，說明鄉村振興戰略實施能夠促進流通業轉型升級。列（3）中加入中介變量流通業轉型升級之后，鄉村振興對共同富裕的回歸系數仍然在1%水平下顯著但相比列（1）單獨回歸系數下降，流通業轉型升級對共同富裕的回歸系數在1%水平下同樣顯著為正，表明鄉村振興可以通過促進流通業轉型升級間接提高共同富裕水平，這種間接效應為0.334×0.567=0.189，占總效應的比例約為29.7%，假設2得以驗證。

（三）門檻效應分析

為檢驗鄉村振興對共同富裕的影響作用是否為線性關系，本文采用門檻效應模型進一步計量分析。首先進行存在性檢驗，使用Bootstrap自抽樣法反復抽樣。再次，采用似然比統計量（LR）檢驗門檻估計值真實性，結果顯示，臨界值只通過了單一門檻效應檢驗，未通過雙重、三重門檻檢驗，單一門檻值f= 0.741。表明模型通過了真實性檢驗，利用門檻回歸得到表4所示的回歸結果。

從表4可以看出，單一門檻模型下鄉村振興在兩個區間系數顯著為正，當流通業轉型升級小于等于門檻值0.741時，鄉村振興系數為0.476，當流通業轉型升級越過門檻值0.741時，鄉村振興系數增至0.505，說明隨著流通業轉型升級加快，鄉村振興提升共同富裕水平的作用將增強，即鄉村振興對共同富裕存在非線性影響，本文的假設3得到驗證。

（一）結論

本文基于構建中國省際共同富裕指數測度指標體系和鄉村振興評價指標體系的基礎上，運用雙向固定效應模型考察2012年—2020年中國30個省市鄉村振興戰略實施對共同富裕的影響機制與效應。主要結論如下：（1）鄉村振興戰略實施對共同富裕有顯著的正向影響。區域異質性分析表明，與中、西部地區相比，東部地區鄉村振興對共同富裕的促進效應更大。（2）流通業轉型升級在鄉村振興對共同富裕影響中發揮中介效應。這表明鄉村振興戰略實施有利于推動流通業轉型升級，對實現農戶共同富裕起到支撐作用。（3）流通業轉型升級在鄉村振興對共同富裕影響過程中產生了單門檻正向促進效應，且當跨越了0.741這一門檻值之后，促進效應有所提升。

（二）政策建議

1.全面統籌鄉村振興戰略高質量實施

將脫貧攻堅成果與鄉村振興高質量銜接可以讓鄉村振興戰略成為解決農業、農村、農民問題的良藥。立足農業、依托農村、聯動農戶，最終實現農戶共同富裕。首先，要以農業為中心。整合現有信息技術資源，挖掘鄉村資源稟賦優勢，通過深化農業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形成多主體共同參與的鄉村產業融合發展模式。其次，加速推進城鄉融合發展。城鄉區域發展不平衡造成的城鄉居民收入差距增加了農戶共同富裕難度，城鄉融合發展是高質量推進共同富裕的重要發力點，完善城鄉基礎設施，打破城鄉二元結構和要素流動壁壘，統籌城鄉資源合理配置，形成城鄉互惠互補協調格局，實現城鄉一體化發展。最后，要堅持農民主體地位，加強農民參與產業發展的充分性，拓寬農民就業渠道，改善農民收入，改善農民民生。

2.制定差異化與協同化的鄉村振興策略

我國各地區發展情況與發展潛力有很大差別，如果不能將鄉村振興戰略層次化、差異化，就難以充分發揮政策效果。首先，各級政府要因地制宜尋找合適的切入點，構建鄉村振興的實施路徑，例如平原地區充分利用地形優勢打造規模經濟，完善農田水利設施，降低生產成本，提高生產效率；山區農村可依托區位因素，利用綠水青山打造旅游勝地吸引游客，帶動經濟發展；古村落可以利用悠久的歷史文化，構建有古色古香歷史韻味的文化小鎮；近郊農村充分利用距離優勢，發展觀光農業。其次，實施區域協同發展策略。東部地區在資金和技術上占優，而中西部地區的土地等資源充裕，區域間可以加強交流與互動，讓東西協作發展促進全國整體實現鄉村振興戰略協調推進。

3.流通業轉型升級賦能共同富裕實現

以鄉村振興帶動共同富裕，可以借助流通業的力量。在流通業轉型升級中著力發展農村流通業。一方面，引導農村居民進入流通業相關工作。從生產來看，農民可以獲取市場信息從而及時調整農業生產，同時可以解決農村居民就業問題，增加農民收入。另一方面，擺脫傳統經營思維，推動互聯網與流通業深度融合，實現流通渠道和商業模式的創新升級。推進線上線下的渠道融合從而改變單一商業模式，大力開展農村電商，開發綠色高端農產品，解決農產品銷路問題。同時必須統籌城鄉商貿流通業一體化發展，只有加快農村商貿物流基礎設施與物流網絡體系建設的同時進行零售網點資源整合，才能打通城鄉之間商貿流通壁壘，從而實現城鄉商貿物流服務互聯互通，只有讓溝通城鄉交通、物流配送及信息網絡體系進一步合理化布局，才有助于新興零售業態在農村地區的快速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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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重慶工商大學經濟學院）

責任編輯：李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