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妍
第一次聽到“阿克陶”這三個字,不知何意,下意識里覺得文雅有韻味,心想,有機會定要向人討教。有位朋友告訴我,阿克陶是白山的意思。白雪覆蓋的大山,想象著眼前有座白雪皚皚、一望無際的大山,畫面感極強,即便雪山不飛狐,圍爐煮酒也很有詩意。
“走,去看看我們的荷塘。”同行的女友提議。我內心嘀咕:“哪里比得過南方的荷塘。高郵的荷塘,不僅是汪曾祺故鄉的記憶,還是記憶的故鄉,或還在朱自清的散文中。”礙于盛情,我只好頂著太陽傘、戴著墨鏡,勉強前往。
這是荷桂交替之際。南方早已是金桂飄香,而眼前的池塘里還有不少盛開的荷花。最先目睹荷花嬌容的是手機。巴掌大的手機早已取代了單反相機、“長槍短炮”。科技的日新月異,給我及包括我在內的我們帶來了便利。而這種便利的短平快,常讓我們斗膽與閃電比速度。可惜,凡夫俗子的靈與肉,終究只能亦步亦趨,不會走就想跑,摔倒是家常便飯;肉體比靈魂快多時,頭破血流也不鮮見!
看荷出神之際,超大的太陽傘之下,一位從頭武裝到腳的中年女子坐在傘下。口罩、帽子、頭巾把她的面部、頭部裹得無縫。雙層手套將手指到手臂裹得嚴嚴實實。“不要拍,我這個樣子好丑。”中年女子冷不丁來了一句叮囑。我笑了,趁她不備,手機留下了她的倩影。傘的陰影之下的中年女子,忙著清理淤泥、分割藕與蓮莖,一邊是剛從池塘里撈起來濕漉漉的藕,一邊是切割好的半成品。
中年女子并非冷漠,而是忙得顧不上。我在她身邊轉了幾圈,默默看她勞作。她讀懂了我的善意,和我聊起了天。“哪里人?”我問。“湖北天門人。”女子應道。九省通衢的湖北人竟跑到祖國版圖的西邊種藕,這激起了我的好奇心。原來,她以前也在家鄉種藕,頗有經驗。今年是到阿克陶種藕的第二年,這里一望無際的池塘都是她家承包的。再過兩天就是十月了,她采藕的進度,還不及三分之一。她請了幾位老鄉幫忙,日薪可不低。夫妻老鄉穿著連體的防水服,雙腿立在淤泥間,水深及腰,不緊不慢地從淤泥底下掏出藕。“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周敦頤的《愛蓮說》說的是蓮的特性,長在池塘淤泥間卻執意保持圣潔,有點孤傲,也有點高貴。蓮是浮在水面上,藕則在水底下,天天與淤泥混跡。女子說,將藕與莖分離,用水沖一沖,藕的真面目就暴露了。“秋藕最補人!”女子自言自語,笑嘻嘻說道:“這兩根最好,留著今晚煲湯。”體己者,明天才能更攢勁。
看著女子樂在其中,我不禁產生疑問。水鄉的人為何選擇干旱地區種水生植物?眾所周知,阿克陶地處帕米爾高原、塔里木盆地的西部邊緣。沙漠之緣,丘陵高山環繞,平均海拔1300米以上。對于生活在綠洲的人而言,有水就有生命,就有了一切。詳細了解后,才長了知識——原來,看著阿克陶周邊的山不長草木,實際上,其水資源還是相當豐富的。不過這水非常有個性,屬于季節性的冰川融水。春夏的冰川融水若任其白花花地流走,可惜至極,于是有心人筑堤圍塘,養荷種藕。“冰川雪水養的藕更為甘甜、綿糯。”女子說著,似乎在享受晚餐時藕湯的美味。
古代文人對蓮的贊美,不只是品格高貴,更多的是日常審美。“水中八仙”之一的美譽古已有之。蓮子清心、荷葉清香、藕湯甘醇,蓮由上及下全身都是寶,極具養生價值。
《隨息居飲食譜》中說,蓮藕味甘性平,乃“果中靈品”。中醫認為,藕有入血分的作用,且能化瘀血。因此民間有“男不離韭,女不離藕”的說法。現代人常說自己“勞心勞力”,勞心消耗的正是我們的心血。而蓮藕既甘甜補脾,又滋養陰血,可謂心脾兩補,特別適合容易失眠的人。《神農本草經疏》中說蓮藕“生寒熟溫”。生蓮藕性偏寒,因此有涼血止血、清胃熱的作用,秋季燥熱時,吃生藕、喝鮮榨的藕汁最合適;煮熟后的蓮藕性偏溫,便有了滋養的作用,能益血補心。眼前采藕的女子深諳養生之道,將冰川藕煲湯,熟藕最適合女性,真可謂荷塘悅色!
選自《阿勒泰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