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念珠
故宮博物院的古鐘表修復師王津,曾經修復過這樣一個十分奇特且復雜的鐘——魔術人鐘。
魔術人鐘看著并不大,只有70厘米高,50厘米寬,是瑞士鐘表大師路易斯·羅卡特在道光九年制造,全世界僅此一件。它的外形是一座尖頂的房子,房子的頂部有個圓滾球,圓滾球上還站立著一只小鳥;鐘內有一扇門,門里坐著一位變戲法的老人,他的手里拿著兩個扣盅。
其實,類似于魔術人鐘這樣的鐘,故宮里還有很多。故宮收藏有186萬多件清宮舊藏的歷代文物,其中鐘表有1500多件。當年,世界各國的傳教士想到中國傳教,想進入清宮的大門,就帶進了這些西洋的、奇巧的現代鐘表??登⑹溃蕦m里對鐘表的需求增加,鐘表的修復人員日益增多。但到了清末,大清國力日衰,從事鐘表修復的人員也越來越少。如今,古鐘表修復技藝的傳承只能依靠一代代故宮人的默默付出,王津就是其中一個。
王津剛從庫里提出魔術人鐘的時候,發現只有鐘頂上的小鳥掉了下來,鐘內變戲法老人的衣服剝落了,總體看著挺完整,以為修復起來會比較簡單。沒想到,隨著深入檢查他才發現,這個魔術人鐘的機芯、開門壞了,鏈條也斷了。最關鍵的是,它有著上千個零件,包含七套獨立的傳動系統,每套系統帶動一種表演功能,結構十分復雜,修復的難度極大。
一件待修的鐘表要修復,一般是先拍照記錄、制定修復方案,再拆解、清洗、補配、組裝、調試,直至運轉正常,最后進庫保存。魔術人鐘因為沒有底座,所以之前在庫房時是直接放在架子上的。北京夏天潮濕、冬天干燥,所以這個鐘里的很多螺絲都銹蝕了。王津與文物修復團隊里的隊員只能用手轉,在不傷到原有螺紋的情況下一點一點把螺絲的轉頭打出來。在修復過程中,零件壞了,他們就進行修補;零件缺失了,他們就參照其他零件補配。這些并不是最難的,對他們而言,最有挑戰性的還是調試環節,因為魔術人鐘最關鍵也最核心的是它底部的動力機芯——魔術人所有的表演動作,都是靠這個機芯完成的。在調試的過程中,王津他們必須在裝外套之前把所有的功能調試好,不然哪怕有一個齒輪的位置沒放好,都得拆開來重新調整。在組裝的過程中,也會產生一些觸碰或摩擦,導致機芯的零件產生位移。所以每次一出現問題,他們只能把機芯掏出來重新調整、再組裝。
從開始修復魔術人鐘一直到修復完成,王津他們花了將近一年的時間,真可謂“工程浩大”。后來,此鐘遠赴荷蘭展出,驚艷了整個世界。在正常運轉下,鐘頂的鳥的嘴、頭、翅膀、尾巴都可以動,還能發出鳥叫聲;小鳥腳下的圓滾球會自動旋轉、變換顏色;鐘內房子的門能夠自動打開,打開以后就看到了那個魔術人進行各種表演:剛開始,他左邊和右邊的扣盅里什么東西都沒有;抬起來以后,扣盅里就出現了兩個紅球;還原后再抬起扣盅,兩個紅球就變成了兩個白球;接著放下抬起,扣盅里又變成了三個小紅球;之后放下抬起,扣盅里又變成了三個小白球;然后一放一抬,一個扣盅里面什么都沒有了,另一個扣盅里卻出現了屋頂上的那只鳥;最后魔術人扣上扣盅,鳥又回到了屋頂上。魔術人的這一系列表演,十分有趣、神奇。
魔術人鐘的一次表演,大約耗費一分鐘。曾有人問王津:“為了那一分鐘的表演,你們一個團隊好幾個人耗費了一年時間,值得嗎?”王津樂呵呵地答道:“修復鐘表的確十分磨練心性,考驗定力,我們需要坐得住板凳,耐得住寂寞。不過,修復之前的新鮮感和修復之后的成就感,是促使我們不停修下去的最大動力,每次看到一座座破舊的鐘經過修復之后重新煥發出生命力,‘嘀嗒嘀嗒’地轉動起來,我們的心里就特舒坦?!?/p>
為了一分鐘,付出一整年,體現出了王津等古鐘表修復師的專注、耐心與堅持,更體現出了他們“擇一事‘鐘’一生”的人生態度。
選自《聯誼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