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彎彎穿村過

□范俊強

相較于滋潤廣袤大地、孕育人類文明的大江大河，故鄉那條穿村而過的小河顯得名不見經傳。那條清澈的小河像一條逶迤連綿的玉帶，沿著河床從西向東流，見證著兩岸的人情世故，維系著無數人的希望。

那條小河發源于哪里，沒有人關心；它匯入哪里，也鮮有人提及。它沒有名字，沒有標識，只有瘦小的身姿和肉眼可測的流量，知道它的多數是生活在兩岸的人們。

平心而論，受那條小河澤被恩惠的，不只兩岸高高矮矮的樹、五顏六色的花草，還有鴨子、鵝等，因為它是鴨子、鵝的歡樂天堂，是魚蝦的棲息地，也是風的滑板。在家長里短中，浣女們洗去往昔的油漬和灰色的心情，留下干凈的笑容和煥然一新的精氣神。

和萬萬千千的小河一樣，那條小河走過四季，走過一代代人的悲歡，歲月未老，它卻已在風中露出滿面皺紋。明媚的陽光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灑下一片金黃，此時的小河像一條流光溢彩的路，在藍天白云下曲折蜿蜒地流向遠方。

一只翠鳥就像守望者一樣，靠河邊的蘆葦撐住自己的身體，用犀利的眼睛把握自己一天的食糧。

悠悠前行的流水彈唱著嘩嘩嘩的歌謠，唱出了花紅柳綠，唱出了鴨子一路的歡歌笑語，唱出了年年月月的日出星落。

猶記得，那個夏日驕陽似火，有時傍晚放學路過小河，我和小伙伴們會蹲在河邊，玩一會兒被太陽曬得暖暖的河水。膽大的孩子會三五成群地脫衣下水，在河邊撲騰著、歡笑著，你追我趕地打水仗。水性好的小伙伴會潛水、摸魚，雖然所獲不多，但是由于在水中的技能高人一籌，因此出盡風頭，產生的自豪感和歡樂無須贅言。少年的歡樂大多簡單、直接，甚至可以“就地取材”。

小河于村里人而言，有歡喜也有憂傷。

記得一個八九歲的女孩子，由于腳下打滑，在學游泳時滑入深水區，溺水而亡。這給別的孩子敲了一次警鐘，留下了一段陰影，也給其家人留下一生的懊悔和痛苦。媽媽時常去她失足的河岸邊看著小河，或輕喚其乳名，或喃喃自語。對此，孩子們大多不解，用奇怪的眼光看著她，而大人們大都心照不宣。

小河春夏豐沛，秋冬枯瘦。盡管秋天的小河模樣清瘦，岸高水低，還是絲毫不影響成群的鴨子，它們在河面上“嘎嘎嘎”地歡叫不止，也不影響一只只大鵝“曲項向天歌，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更不影響村民們在水中洗衣、洗手、洗腳。

每到冬天，河面開始結冰，且一日厚過一日，走在上面有一種堅硬、堅實之感。在我們眼中，這是一座大自然為人們在河面上平鋪的橋，也是一座晶瑩剔透的橋，更是一座充滿刺激和趣味的橋。

記得上小學五年級期間一個冬天的早晨，吃過早飯，我和小伙伴有說有笑地走在冰面上，一不小心腳下一滑，一個趔趄，失去平衡，摔了個四仰八叉。雖然棉衣厚實，但是起身之際，我發現身下冰面還是裂出一條細而白的裂紋，惹來同伴們一陣歡笑。我羞紅了臉，慌忙拍了拍摔得生疼的屁股，又若無其事地背著書包，繼續和小伙伴們馬不停蹄地向學校趕去。河冰沒有言語，依舊迎來送往，依舊在寒冷中縫補裂縫，“厚”待自己。作為一個過客，我的疼痛卻已深入身心，苦楚已嵌入記憶，教訓已蟄入余生。

如今，距離故鄉越遠，離開故鄉越久，我越發想念那條無名小河，以及與它朝夕相伴的人們。沈從文先生在《邊城》中寫道：“一個對于詩歌圖畫稍有興味的旅客，在這小河中，蜷伏于一只小船上，作三十天的旅行，必不至于感到厭煩。正因為處處有奇跡，自然的大膽處與精巧處，無一處不使人神往傾心。”先生筆下的小河不僅是一處旖旎的風景，更是被寄予了無限深情。

也許，一條穿過童年的小河真的可以貫穿一個人的一生。

名師點評

本文清新自然，感情真摯。作者飽含深情，描寫了一條穿過“我”的童年、穿村而過的小河，既有旖旎風光，也有歡喜和憂傷，表達了對小河的喜愛以及對童年的懷念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