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于我們的艷陽天

文穎

我時常在想，一名教師對孩子們來說到底意味著什么？站上這三尺講臺已有多年，從最初的忐忑不安到現在的游刃有余，我在課堂的把控上越來越得心應手，卻在職業價值的認知上躊躇不前，直到那個艷陽天，一個小女孩跌跌撞撞地闖進我的視野。

那是陽光明媚的九月，我剛接手一個新班級，正在講臺上說明班級秩序和學習生活的注意事項，突然一陣紛亂的腳步聲打斷我的思緒。

“開學第一天就遲到，太不遵守秩序了！”我有些惱怒地斥責。

摔倒在地的女孩磨蹭著站起來，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臟污，外面的大雨打濕了她略顯破舊的衣裳。我看到她望過來的一雙眼睛怯生生的，被冷風揚起來的短發在一片寂靜中孤立無援地顫抖著，我的心不由得也跟著顫抖了一下。

后來的日子，我默默地關注著她。看她并不保暖的衣裳和凍得酡紅的小臉，看她用做家務而生出凍瘡的小手一筆一劃地做題，看她為一個不錯的分數而拼盡全力。

考試總結時，我走下講臺，來到她身邊，大聲地表揚了她的踏實認真和好學。

“每一名努力的同學都應受到贊揚，老師相信你們會有美好的未來。”語畢，我向她點頭，投去一個鼓勵的微笑。那雙我看過很多次的眼睛里突然迸發出晶亮的光彩，一個大大的笑容在她臉上綻放開來。

午后的陽光從她身后的窗戶傾瀉而下，我卻被她的笑容晃亂了心神。“我應該能為她做點什么。”我在心里告訴自己。

課業繁重的畢業季很快到來，在和她的家人軟磨硬泡之后，我讓離校遙遠的她和我女兒一起住在教師宿舍。兩個小女孩總是湊在一起聊天，聽著她們的歡聲笑語，我輕輕地把新買的蛋白粉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然后轉身離開。

很多個日夜，我們都是這樣度過。她的身體越來越結實，成績也在一點一點進步。她看到我時總是熱情地打招呼，很用力地向我揮手，手臂在湛藍的天幕下劃出一個很大的弧度，就像她咧開的嘴角一樣令人快樂。

升學考試之前，我正在辦公室做最后的部署。突然門被拉開一道小小的縫，她探出頭來，左右望了一會之后，挪到我身邊，認真地看著我。

“文老師，這次考試我真的準備了很久，很想能有一個好成績，但我還是有點沒底……”她抿緊了嘴角，輕輕地摳著手指。

我拍了拍她的肩，輕聲笑了：“不是準備了很久嗎？老師相信你，你要用自己的努力去拼自己的未來，加油！”

她也笑了，用我很熟悉的笑容，然后蹦蹦跳跳地跑出了辦公室。

成績發布那天，日色如金，有輕柔的風吹過。我在班上的志愿填報會上坐著，聽著我培養了三年的孩子們對我說著或喜或憂的消息，為他們的結果感動或遺憾。

又是一陣紛亂的腳步聲傳來，我抬頭，她飛快地向我跑來，帶著我最熟悉不過的笑容。跑到我面前，她卻停下來猶豫了一會，然后深吸一口氣，用力地抱住了我。

“文老師……我能夠進入心儀的中學了！要是沒有您，我可能讀不了書……太感謝老師了！”

不敢相信，若是沒有這一段努力的過程，她的人生會走向何方。我真心地為她高興，一種莫大的幸福感籠罩了我，讓我幾欲落淚。

我回抱住了她，喃喃道：“真好，真好！”

教師對學生來說到底意味著什么呢？看著用心澆灌的小樹一毫米一毫米地生長，那是非常美妙的過程。而育人的過程，豈不如是？在那些平凡的日子里，一些可能微不足道的小舉動，卻改變了一個女孩的命運，我想，教師的意義也許就在于此。

在那個艷陽天，一個小女孩大步邁向她光明的未來，而我也在我的職業道路上，堅定地踏出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