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宇英 中國傳媒大學教授
本文節選自《人民論壇》2023年第16期
“和有資源的人合作,和沒退路的人共事”“權謀家的眼里沒有好壞,只有強弱”……當下,網絡平臺上出現不少以“權謀文化”、厚黑學為主要內容的文章、資料、影視作品解析,傳遞權力崇拜、拉幫結派等封建思想。部分青年會細致分析宮斗劇,認為其中既有刻畫、傳播“權謀文化”的典型作品,也有進行隱性推崇的作品,但還有一種作品,實際上是利用權謀的形式表達反權謀的主張—“它里面處處體現的是權謀,但是當你看完以后會感到一種悲涼,算過來、算過去,仍然改變不了什么,其實反而讓我不想去搞權謀,因為發現忙活一大圈以后,其實現實還是這樣”。

我們要冷靜分析部分青年熱衷“權謀文化”所折射出的青年心態和客觀需求。 青年走出校門、家門成為“職場小白”,都有著快速融入職場的迫切愿望,部分職場青年會產生焦慮、彷徨心態,還有的職場青年正在遭遇挫折、瓶頸,想在所謂的“權謀文化”中尋找精神寄托,希望通過吃透“潛規則”更快成長。在訪談中,青年們的講述也顯現出由此而生的迷茫與困惑:“很迷茫,怎么給年輕人提供更多的機會,用更多的舉措來保證公平競爭?!痹凇皺嘀\文化”高度發達的個別情境中,一些青年往往會自我設限,主動疏離,“從青年的角度來說,不少人現在都有點自我或者說自閉,大家可能都要向內發展,基本上能少打交道就少打交道,能自己完成就不麻煩別人”。
接受訪談的青年展現了健康的權力觀。在職場遭遇人際摩擦之時,年輕人通常會有意識地運用一些方法,比如采取一種回避的方式平息爭端—“如果我因為一些小問題就直接撂挑子不干了,可能是一種不太負責任的行為?!庇幸欢ü芾斫涷灥哪贻p人非常重視職場中的上下級關系,會運用“中國式的、 西方式的,手段也好、方式也好”去“建立良好的私人情感”,得到上級信任的同時“照顧到下級,帶動下級更好地工作”。 在這個過程中,盡管他們也提到了權術,但更多的是從歷史、領導力理論、組織行為學、人力資源管理中得到啟發。
周立 羅建章 中國人民大學農業與農村發展學院教授
本文節選自《文化縱橫》2023年第6期
“小縣大城”戰略符合增長極理論帶來的正反饋循環預設,簡而言之,就是“強者越強,弱者越弱”。這一方面印證了人們通常認為的“兩極分化、贏家通吃”的結果上的“馬太效應”,另一方面卻忽略了“積累優勢,用進廢退”的過程上的“馬太效應”。
在“小縣大城”發展策略下,政府扶持和資本投資促進了縣域經濟發展和城鎮化進程,吸引了更多的投資和人口進入,形成了正反饋循環的局面,在結果和過程上,都體現為經典的“馬太效應”。這種正反饋循環使“小縣大城”政策力度不斷強化,從而形成了一個發展模式的路徑依賴:制造業吸納鄉村勞動力→勞動力集聚推動就地城鎮化→產業擴大再度吸納勞動力推高城鎮化水平。

這種正反饋循環能否持續?一方面,隨著縣城建成區面積的不斷擴大和人口城鎮化率的提高,資源投入和發展機會將會更加向城關中心聚集,虹吸效應使得城關以外的地區發展可能受到一定程度的抑制。另一方面,“大城關”戰略旨在通過人口非農化轉移和縣域工業化帶動農村經濟發展,促進鄉村振興。但在實施過程中,由于長期以來的要素單向流動和反哺鄉村的機制不完善,將會出現城鄉發展不平衡、貧富差距擴大等問題。因此,在邁向高質量發展的進程中,“產業—勞動力—城鎮化”的正反饋循環,逐漸形成了一個“不可能三角”,“小縣大城”到了謀新求變的時間節點。
堅持城市偏向還是轉向鄉村振興?抑或是城鄉融合發展?在面臨諸多條件約束下,“小縣大城”站在了需要抉擇的十字路口?!靶】h大城”戰略符合增長極理論的預設,同時也被其缺陷支配。雖然政府支持下的非均衡發展有助于縣域經濟崛起,但其本質是一種“自上而下”的區域發展策略,人隨業走必然會帶來區域經濟的脆弱性和區域內部的發展差距。
周新成 武漢大學社會學院博士
本文節選自公眾號“行業研習”2023年10月文章
為什么在珠三角城郊地帶,外來務工家庭及隨遷子女可以與本地社會相融合,但在長三角卻出現了相反的教育生態?所謂教育觀念與行為的分化以及本地人與外地人的教育區隔,背后的核心是社會分化與階層區隔的發展程度。珠三角地區工業化發展過程中,工業化路徑、土地制度實踐與村莊集體社會,為本地人創造了集體經濟分紅與房屋出租收益,一方面使得本地村莊在市場經濟快速發展過程中沒有被瓦解,本地人之間的社會分化不大。在當地,大多數本地家庭的收入都分為三類:集體經濟分紅、房屋出租收益與務工收入。宗族文化結構與集體福利保障,使得當地人的生活較為舒適,充足的市場就業機會使得本地人不用面臨過于激烈的市場競爭,同時也使得本地人就業類型與收入較為同質化。因此,本地家庭社會分化不大,對未來預期較為穩定,在子女教育方面沒有特別強的教育競爭焦慮,不會進行過多的教育投入。另一方面,本地的集體經濟收入絕大部分并非來源于產業經營與市場投資,而是來源于物業出租,也就是說,集體經濟收入由外來務工人口貢獻,而房屋出租收益也是有外來人口直接貢獻,本地人與外地人形成了利益共生關系。外地家庭在本地務工收入一般比本地人務工收入高,與本地家庭總收入差異不大。這使得本地人與外地人不會產生階層區隔與社會區隔。
長三角地區則大不相同,在城市化過程中,本地村莊土地被征收,農民在居住、身份與觀念等層面都逐步市民化,成為城市中產階層,外來人口則聚集在城中村或老舊校區,大多從事非正規就業,與本地人在生產生活上形成一定的社會區隔,在經濟收入與教育行為上也出現了一定程度上的分化與區隔。這就使得長三角地區隨遷子女所面臨的教育生態與珠三角地區有較大差異。不過,需要注意的是,在珠三角城市化較為徹底的中心區域,同樣呈現出與長三角較為相似的教育特征。
這顯示出,在城市化快速推進過程中,城市中產階層為了子代維持階層地位或實現更進一步的階層向上流動,就必須提升子代的人力資本;在普職分流等教育政策以及教育優質資源的相對稀缺、不均衡供給等因素的影響下,這些中產階層人士卷入了激烈的教育競爭,形成了新的教育倫理,由此也進一步加劇了不同階層之間的教育區隔,給隨遷子女在城市接受教育帶來了諸多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