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懷抱里的紅與綠

窗外幾只燕子弧形般掠過，“嘰嘰”“喳喳”地叫聲，誘得正在客廳看書的我起身向院子里走去。

風柔了，天更明媚了，樹上的芽苞綻開了。春姑娘厚重的五彩服把“倒春寒”驅走了。“走！到大自然中飽覽春色去！”我在心中這樣督促著自己。

一

院墻外是一處田野，野徑的兩旁，小草尖刺破堅硬的地皮，擠擠挨挨哄搶著探出腦袋，沐浴著春風。小路的南面是一望無際的麥田，綠茵茵、毛茸茸、笑朗朗，微風吹來，它們你攜著我、我攜著你，一順兒倒下去，像柔韌的屏風愜意地牽動著春風，像神奇的綠毯一路鋪進無邊的白云和漸漸消失的地平線中。

小路的北面有一道高高筑起的河堤，岸上鵝黃色的油菜花被風一吹，如千萬只靈動的小鵝在撒歡、嬉戲。這動感的畫面，喚醒了我沉睡一冬的情愫，誘得我三步并作兩步走向河堤。這些堤坡上的油菜花，碧綠的腰肢高擎著春的鮮活，撩動著沉寂一冬的心扉，高唱著春天的贊歌，向人們傳遞著春光燦爛的喜訊。我彎下腰，仔細觀察油菜花：四片薄薄的、黃澄澄的花瓣十分精致，細細的紋路像能工巧匠雕刻出來似的圍繞著花蕊；花蕊散發著清香，引來蝴蝶和蜜蜂的關注，真是“留連戲蝶時時舞，自在嬌鶯恰恰啼”。

咦，怎么有“嘎嘎”的鴨叫聲？我循聲望去，見河心一塊突起的似小島狀的土地上，長著一叢蘆葦，枯萎的蘆根深處已長出半尺多高的新芽，它周圍的水緩緩流動著，有兩只小鴨在水中暢游，它們時而鉆進水中，時而浮出水面，時而交頸私語，時而相互嬉戲。風吹拂著我的紗巾，吹動了我的風衣。我走在春天里，腳步沉穩舒緩，美好的心情隨著眼前的景物潛滋暗長，默默地在心里勾勒著最美的圖畫。

還未走出蘆葦叢，河堤旁的一片粉霞便映入眼簾，這是一個果園。桃花蓓蕾初綻，粉色的花瓣，妖嬈爛漫。桃枝上剛抽出的新葉像一條綠短裙托著串串花苞，珍珠似的閃耀。“嗖”的一聲，一群小鳥飛過，我身后下起了花瓣雨，以水垅溝為界，這邊是桃樹，那邊是杏樹。春天已來好久了，杏花已失去鼎盛時期的風采，幾只燕子穿梭于林中，我不禁想起了一句詞：“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我感慨萬千地走在水垅溝上，不經意間一塊小磚頭差點將我絆倒，我低頭踢它。“呀！”我失聲而出，一棵小杏樹苗就在磚頭下邊的縫隙中露出頭來，我用手一扒，杏核徹底一分兩半，一棵幼苗像碧綠的蝴蝶破繭而出。頓時記憶像一根長篙，向禾苗更青處、向時間綿延之維漫溯。

二

小時候，我跟著母親在鄉下生活，就近讀了一所學校。那時校園沒有圍墻，東西北面全是田野，春夏秋三季都有好風光，只有冬季白茫茫的土地顯得空曠寂寞，使我甚是向往綠色。生性好動的我，兒時就有著獨特的性格，常常去地里找綠苗，看到好看的綠苗也不管是什么就薅出來，再一棵棵栽到盆里。

記得有一年冬天，雪還沒化干凈，我就跑到地里找綠苗。小手凍得通紅，棉靴濕透了，棉褲也濕了半截。回家后，母親數落道：“這閨女像個男孩子，特淘氣！”到了春天，我愛在校園后面菜園旁的杏樹和桃樹下玩耍。一天，我正在樹下畫方格，準備喊小伙伴做踢瓦的游戲，忽然發現樹下一棵杏樹苗支楞楞地向我招手。我又往菜園地里一瞅，地頭有好幾棵類似桃葉狀的苗。剛下過雨，我毫不費勁地把它們都移了出來，根部還帶著老娘土。我用布衫的前袴兜著它們，如獲珍寶般帶回了家。

母親說：“你抱回來的有杏樹、桃樹苗，還有兩棵指甲草。指甲草栽到住室前就行，桃樹、杏樹得幾年才能長大，先栽到盆里吧。”可我沒等到桃樹、杏樹長大，就到城里上中學去了，只有指甲草長出了茂密的枝葉，好似一蓬小綠傘。

到了夏季，指甲草開滿了紫紅色的花，像一只只蝴蝶在翩翩起舞。一天晚上，母親出去家訪，天忽然下起了雷暴大雨，雷聲震得窗戶發抖。4歲的妹妹因害怕哭鬧不止，一個勁地嚷著找媽媽。在我使出渾身解數哄她還是沒什么效果時，忽然想出一個辦法。我對妹妹說：“小艷，你別哭了，我給你包紅指甲好不好？”她點點頭。我叮囑她坐在床上別動，自己去門外摘了一大把指甲花，用幾根筷子搗碎，又從媽媽做活的針線籮筐里找了線和破布，把布撕成塊狀用來包指甲。包著包著她就睡著了，而我抱著她倚著墻角也睡著了。

母親回來后，使勁掰我的手才把妹妹抱出來，我朦朧中眼都沒睜，以為妹妹掉下去了，兩手抓摸著空氣要把她搶回來。每每想起此事，母親都眼含淚水，我也記憶深刻猶如昨日。

三

又往前走了幾十米，來到一個游樂園。我看到兩棵玉蘭花，一樹潔白的花朵，像雪、像玉、像云，像飛迸的浪花，又像著一襲婚紗的新娘子，淺笑站在我面前。一旁紅色的海棠花開心地笑著，露出淺淺的酒窩，好像一串串糖葫蘆……還有許多不知名的花，都羞答答、嬌艷艷，秀色可餐。我坐在石凳上休息，感覺空氣清新，香味彌漫，讓人有一種遠離喧囂浮世的感覺。

眼前的景像仿佛是水墨畫的第一次落筆，是橫笛的首次試音，是古代仕女的淡眉輕掃，又是傳統花旦的蓮步輕移。人間四月里的綠，人間四月里的紅，和我心中的綠與紅一樣，是我生命中的“光”。綠色讓我珍惜生命，熱愛植物，勤奮栽種；紅色給我力量，給我溫暖，弘揚正義，智慧無窮。

春天的綠啊，春天的花，壯情懷，益情智，養心性，蘊正氣。正如古代名士蘇軾所追求的“一點浩然氣，千里快哉風”，其感喟情懷，讓我體會盡致，感悟頗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