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減”政策下課堂變革中的教師情感研究

王澤遠

（北京師范大學教育學部，北京海淀 100875）

一、教師情感的內涵界定

教師情感是教師對教育對象、所教學科和教育工作的好惡傾向的內在心理反映［1］。從外在表現來看，教師情感主要體現在教師的語言表達、面部表情和體態等方面，從一個側面展現出教師對生活和工作的態度。而教師情感的內在感受和意向一般與外在表現具有協調一致性，是一種較復雜而又穩定的生理評價和體驗。教師情感反映的是教師整體的心理特征，是對教師日常生活中的情緒狀態、性格特征和知識素養等多個層面的自我呈現。教師情感不僅影響著教師自身的日常工作，還會“潤物細無聲”地被學生所感知，從而傳遞給學生，并反映在學生的學習和生活中，對整個教育和教學過程產生影響。

二、“雙減”政策下的課堂變革對教師情感的需求

為進一步減輕中小學生負擔，緩解家長的焦慮情緒，減輕學生家庭的經濟壓力和精神壓力，更好回應社會關切，2021年7 月24 日，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進一步減輕義務教育階段學生學業負擔和校外培訓負擔的意見》（簡稱“雙減”）。這一政策的出臺，引發了社會各界的普遍關注。與以往的“減負”政策相比，“雙減”政策明確指出了強化學校教育的主陣地作用，進一步提升學校教育教學質量和服務水平，并把關鍵點直指課堂教學，要求健全教學管理規程，優化教學方式，強化教學管理，提升學生在校學習效率，通過課堂變革從而達到減輕學生學習負擔的目的。這也對其中必不可少的教師情感提出了需求。

（一）學校教學質量的提升對教師情感的需求

“雙減”政策要求學校在面對新時代新需求的過程中，充分發揮其教育主陣地的作用，不斷提升教育教學品質，為學生和家長提供優質的課堂教學資源。而打造精品課堂，關鍵在于作為課堂教學的主體之一的教師。從對課堂教學的理解、設計，到課堂教學的組織和實施，各個方面都取決于教師對課堂教學的情感。教師只有對課堂教學的內容有了深刻的理解和把握，帶著對職業的熱忱、對教學的熱情、對學生的關懷，全身心投入到備課和授課當中，才能不斷提高課堂教學水平，從而實現學校教學質量的提升。

（二）課堂教學模式的轉變對教師情感的需求

“雙減”政策向課堂要效率、要質量，意味著傳統“滿堂灌”“一言堂”式的由教師向學生單向傳授的模式不再能夠滿足如今教育教學的需要。“雙減”政策下的課堂教學中，教師要以新的方式關注學生的“學”，精心組織教學［2］。小組合作、項目式學習等發揮學生學習主體性的課堂教學模式，成為現如今課堂變革的方向。這些以學生為中心、圍繞學生需要的課堂教學，要求教師對學生有熱情、有期望，給予學生空間，使其學有所思、學有所獲、學有所用，通過高效利用課堂時間，減少學生的校外培訓需求，從而讓學生的學習重心回歸到學校和課堂上，切實減輕學生課外補習負擔。

（三）教師教學理念的更新對教師情感的需求

“雙減”政策的目標之一就是實現高效課堂，這需要教師不斷更新教學理念，在學科知識和教育知識的前沿領域積極學習、刻苦鉆研，持續充實、拓展和提升自己；同時要能夠主動研究教學，反思個人日常的課堂教學，學習優秀教師的經驗。而這些要求教師熱愛教育，心系學生，樂于學習，主動思考。在這樣的教師情感下，教師才能發揮自身的主動性、創造性，提升教學水平，打造優質課程。

此外，隨著時代發展，新時代的學生逐漸走入學校課堂當中，他們生長在“知識爆炸”的信息化社會當中，對新知識的了解和接受能力很強，但與此同時存在著過度彰顯個性、以自我為中心等問題。這要求教師不再僅僅把自己的教學目標定位在知識技能的傳遞，而是對多樣化的學生一視同仁、平等對待。在這樣教師情感氛圍中的課堂更有助于激發學生的學習熱情，創設良好的教學氛圍，促進師生關系的和諧。

三、影響課堂教學中教師情感的主要因素

教師作為有著豐富體驗和人生經歷的個體，對待不同事物有著自己真實的情感。這些經歷和體驗會在教師的心理活動中有所反應，從而不斷地影響或改變著教師情感，并被教師帶入課堂教學。這些因素主要表現在以下方面。

（一）內在因素

內在因素是指源于教師自身的因素，包括其個性特點、生活經歷及教學素養。

個性特點主要涉及教師的性格和日常教學風格。教師的性格各不相同，或活潑快樂，或沉靜淡漠，或急躁易怒，或憂郁敏感。迥異的性格特征塑造了教師不一樣的教學風格，也影響了課堂教學過程中的教師情感。有的教師在遇到問題的時候受急躁的性格影響，急火攻心、情緒失控，并通過語言和神態等傳遞給學生；而有的教師心思縝密、觀察細膩，及時捕捉課堂中的靈動瞬間，以飽滿的精神面貌和真摯熱誠的教師情感面對成長中的個體，并調動自己的聲音、語言、動作以及表情等各種表達手段，讓學生感受到課堂充滿活力和趣味的氛圍。

生活經歷包括教師過去的成長過程和如今的日常生活。從過去的經歷來看，一位教師在學習、工作之中所接受的觀念，對其自身開展課堂教學有著深刻而持久的影響。一個從小一直接受“被動灌輸”“教師主導”這樣理念的教師，在對待自己的學生的時候也會更容易偏向壓制、主宰；而面對“雙減”政策之下的課程變革時也更容易產生抗拒或是畏難情緒，影響到其對待教學的態度，進而在課堂上也更易表現出壓抑、冷漠的教師情感。反之，一個從小生活在自主、平等的家庭環境和校園氛圍里的教師，在自己的課堂上也更容易表現出與學生之間的平等關系，從而為課堂奠定友好和諧的氛圍。教師如今的日常生活涵蓋了家庭、工作各個方面，如果教師自身生活中煩惱不斷，那么他在課堂上很容易受到影響，表現出不耐煩、易怒等教師情感。

教學素養主要是指教師的教育教學知識儲備、教學技能的掌握程度。教育教學知識的儲備最主要的反饋就是針對教學內容的理解和準備。如果教師能夠準確把握所授內容的關鍵，備課全面充分，在課堂上教師就會有積極的情感表現［3］。而教師教學技能的掌握程度主要是指教師能夠針對課程內容，合理選擇對應的教學模式和教學方法。如果教師的教學方法得當，符合學生學習的需要，而且能夠達到課程目標，教師情感的流露就會是愉悅而輕松的。

（二）外在因素

外在因素是指教師個體之外的多方面因素，主要涉及學生、環境、學校和社會對教師情感的影響。

作為學習主體的學生，在課堂上的學習效果可以通過課堂上的活動如問答、討論、練習以及學生的表情、姿態反饋給教師，如高興、激動、愉悅、期待、猶豫、尷尬、羞恥、驕傲、懊悔等［4］。如果學生能夠很好地完成課堂練習，與教師積極互動交流、回答教師問題，教師也會更有信心，從而發揮出最好的狀態，忘情投入到課堂教學中；如果學生很少通過語言、眼神等與教師進行交流，教師也會變得沉悶低落；如果學生對課堂上教師提出的問題感到困難，表現出皺眉、嘆氣等神態，或是課堂練習沒有達到預期效果，教師就容易感到焦慮和急躁。

作為學生學習和生活的場所、教師教學的主要場地，教室環境間接影響著教師在課堂教學中的教師情感。教室環境主要涉及教學環境中有形的、靜態的硬環境部分，如教學場所、教學設施、班級規模、座位編排和其中的自然條件，如聲、光、色彩、溫度、氣味等［5］。教室這一空間作為背景性質的存在，對師生的影響具有一定的隱蔽性和暗示性，對教師情感的影響也是潛移默化的。例如，教室中出現異常的味道、教室周邊的噪音過大等，會讓教師的注意力被分散。這種環境也容易使學生的學習專注度降低，對教師把控課堂節奏的要求會更高，從而使教師感到緊張，并表現在自己的語言和動作中，影響課堂教學。

此外，課堂中的突發事件屬于學生、環境等多方面因素的結合，是突然發生、教師事前未預料到的事情，例如學生課堂上的提問、不正常的沖突、教室某一設備故障對教師進行中的教學的影響、學校領導或外部專家的隨堂聽課等。這些都考驗著教師個人的教學素養，也會影響到課堂教學中的教師情感。可能教師會感到不知所措，變得緊張而慌亂，也有可能教師能夠從中找到突破口，與課堂內容結合，進一步激發了教師教學的熱情。

而學校作為教師工作和學生學習的共同場域，從多個角度影響著教師課堂上的教師情感。首先，學校在教師管理上的措施對教師情感有著重要作用。如果學校能夠對一線教師給予足夠的關心和愛護，獎懲分明，教師也會把這樣的愛、這種公平的觀念傳遞給學生，表現出積極的教師情感。其次，在教師專業成長上，如果學校通過多樣的方式提升教師的教育教學能力，教師也更愿意集中精力鉆研教學，使其能夠以真誠、熱情的心對待課堂。最后，學校的人際關系影響著教師的工作氛圍，進而對教師情感的形成發揮作用。良好的人際關系利于給教師營造輕松愉快的工作氛圍，從而有助其開展教育教學。

除了學校內部因素，家長和社會等方面也會影響課堂教學中的教師情感，例如家長與教師之間發生的沖突、社會對教師的期望、“雙減”等相關政策的出臺，等等。這些事件中形成的教師個人感受會影響其工作狀態，進而通過教師情感表現在課堂上。

四、調控課堂教學中的教師情感

“教師積極的情感投入是教學取得成功的先決條件，是激勵學生學習進步的動力。”［6］課堂教學中的教師情感關系著教育教學的開展，影響著師生關系的建立。調控課堂教學中的教師情感，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來努力。

（一）加強個性修養，提高人格魅力

教師情感來源于教師本身，因此教師應當從自身入手，不斷提升個人修養與文化素養，從而形成自己的人格魅力，吸引學生投入到課堂學習中。這首先要求教師形成積極向上、正確的人生觀和價值觀［7］。這對教師保持良好心境起到了關鍵作用。教師要熱愛生活、熱愛本職工作，積極樂觀面對學生和社會，正確辨別社會是非。其次，教師還要樹立正確的學生觀，能夠接受學生的不完美，發現學生的生長點，相信學生并給予機會。教師要多與學生交流，拉近距離，讓學生感受到教師的可親可信，用真情實感營造課堂的和諧氛圍。再次，教師要培養自己良好的心理素質，充滿信心、輕松愉悅地投入到教學中去。教師對自己工作和學識的自信，會使學生也能夠在學習遇到困難時保持樂觀向上的態度，從而有助于課堂教學目標的達成。

而“雙減”政策的落實對課程要求的提高，加上信息化時代學生的知識來源更加廣泛，這些都需要教師提升自身的知識素養。一是教師要涉獵多類型各領域書籍，不斷了解學科和教育發展前沿，開闊眼界和思路。二是教師要發揮自己的教學智慧，革新自身的教育教學方法，創新課堂模式；面對新時代的學生，要提升自己的教學機智能力，從而在課堂教學中包容和激發學生更大的想象空間和思維多樣性［8］。三是教師要提升自身的科研能力，主動參加跨地區的交流活動，了解其他地方的先進教學經驗、教學方法，促進自身專業發展。

（二）做好自我調節，控制不良情緒

教師只有自己對學科和課程內容充滿熱情，表現出情緒飽滿、振作自信、熱忱投入的狀態，才會傳遞給學生積極的信號，使之處于愉快、專注、富有興趣的學習狀態當中，并積極與教師進行語言和情感交流。這樣的情緒傳遞給教師，會給予其更多的信心和更強的動力。如果教師達成教學目標的動機過強，對學生設置了不恰當的期望值，或是把日常生活和工作中的不良情緒帶進課堂教學中，表現出焦慮、易怒、缺乏耐心的教師情感，學生也容易產生相應的情緒狀態，表現出冷淡、憂慮甚至是恐懼，使課堂氣氛變得沉悶，進而影響教學效果。

因此，教師必須善于控制課堂教學中的教師情感，在進入課堂前，全身心浸入即將講授的教學內容當中，拋棄個人之前遇到的不快。面對課堂上出現的突發狀況或者是學生意料之外的問題，教師要表現出冷靜和鎮定的狀態，不讓突發事件牽著自己走。教師可以通過自己內部語言的控制，例如輕聲提醒自己冷靜下來，從而拖延不良情緒的爆發，以降低強度，避免爆發；或者是轉移自己的注意力，譬如快速回憶一件愉快的事情，轉換一下教學活動方式［9］，利用學生的討論、練習等時間控制自己，從而平息自己的不悅。

（三）深刻體悟教材，融合情感體驗

課堂教學中的教師情感有一部分來源于教師由自身體驗引發產生的對教材內容的情感理解。一些內容蘊藏著豐富的情感和深刻的哲理，一些文字背后擁有著豐厚的歷史和文化積淀。教師應當深入鉆研教材，挖掘深層背景，切實體悟教學內容，感受其表達的思想感情。只有這樣，教師才能夠更好地把握和理解所教授的內容，并將其帶有真情實感地教給學生。

此外，教師可以利用好教室中的各種設備，如黑板、多媒體等，運用這些教學載體來感染和增進學生的情感體驗。通過板書、圖片、音視頻等，結合教師個人的語言、表情、神態、動作等，教師可以與學生進行知識與情感的交流。通過教師生動的語言和動作，學生的學習興趣得到了激發，教師的教學熱情也會被帶動起來，從而分享、交流彼此的情感與體驗。

（四）重視教師情感，強化職業培訓

一名教師，僅僅擁有專業知識和教學技能是遠遠不夠的，還應當對教師情感有更深刻的認識，意識到其在教育教學尤其是課堂教學中發揮的重要作用。因此，無論是職前培訓還是在職培訓，學校都應重視教師情感方面的培養，把教師情感作為培訓內容的重要一環，與專業知識、教學技能和現代教育技術等組成教師培訓的內容體系。目前來看，大多數學校在教師教育上忽略了教師情感問題，而課堂教學過程中的教師情感問題更是很少受到關注。學校應當更新教育理念，充分認識到教師情感教育的重要作用，把培養和調動積極的教師情感作為提高教師素質和提升教學質量的重要抓手，有針對性地制定培養內容和計劃，加強對教師的指導和培訓，如開設一些情感教育課程等方式，讓教師情感能夠促進“雙減”政策目標下高效課堂的生成。

學校也可以通過日常的教研活動，促進教師情感調控能力的培養，比如說通過一些典型的優秀課堂教學案例分析，教師感受到對教育本身和學生的熱愛，在交流優秀教師經驗的同時，傳遞溫暖而真摯的教師情感；通過分析課堂中做得比較好的教學機智實踐，教師可以學習到如何在突發情境中做出瞬間的、積極的應對行為，從而減少教師對課堂偶發行為的緊張感和恐懼感。利用教研活動，教師既學習了優秀的教師經驗，同時又收獲了良好的教師情感。

（五）注重教師關懷，創設愉悅環境

教師作為學校開展教育教學的主力軍，應該得到學校更加細致體貼的關懷。隨著“雙減”政策的落實，教師的工作時間因課后服務的需要會有所延長，教師需要平衡好家庭和工作之間的關系；加之處于“雙減”政策的課程變革和課后服務雙重壓力下，有些教師可能會因此心理負擔變重，甚至會出現職業倦怠等不利于教育教學的教師情感。學校管理層應當真正走到一線教師中間，了解他們工作中的需要和困惑，關注教師的心理健康，從物質和精神層面盡全力幫助他們解決現實問題。

學校作為教師的工作環境，其舒適寬松程度關系著教師投入教育教學工作的積極性，進而影響教師情感的抒發。因此，學校應當從管理制度、文化氛圍、專業成長等方面為教師提供支持，以人為本，調動教師的主動性和創造性，促進教師的自主發展。學校管理者要尊重教師的價值與尊嚴，承認教師發展的能動性，不斷發掘教師的潛能，使教師能夠在教育教學中表現出其教育智慧，抒發其積極的教師情感，為提高教學效率、提升教學質量打下堅實的情感基礎；學校管理者要多與教師溝通，通過各種方式增進教師間的交流，構建教師間良好的人際關系，營造和諧的工作氛圍；學校管理者還應為教師專業成長拓寬渠道，通過校內校際交流、外出學習、參與科研項目等滿足教師專業發展需求，激勵教師努力前行，使教師切身感覺“教”有所報、“研”有所用［10］，助力教師積極開展教育教學。

愛是教育的底色［11］。教學情境中的教師情感滲透在課堂的方方面面，雖其無形，卻影響甚廣。它既會關系到教師的教學效果，又會影響到學生課堂學習的表現，進而對教學質量產生深遠影響。“雙減”政策在減輕學生過重的作業負擔和校外培訓負擔的同時，給學校做了“加法”，增加了在校時間，對課堂質量的標準也有所提高。因此，這需要我們更加重視教師情感，讓情感推動教師成長，讓學校課堂成為學生的精神歸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