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染其舊

陸其國

所謂“勿染其舊”，說白了，就是提醒人們，不要去沾染那些壞的舊習氣。一般而言，勿染其舊這句話，如果不是用來告誡他人，就是一種自我警誡。如在本文，就是乾隆時以孝廉著稱、曾官為少保的滿洲人岳起的自我警誡。

原來，當年岳起初任奉天（今沈陽）府尹（地區最高行政官）時，他的前任曾是個臭名遠揚的大貪官。有鑒于此，岳起甫一履新，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吩咐手下公勤人員，將知府衙門所有房間，包括那個前任用過的一應辦公用具，“皆洗滌之”。公勤人員不解地問岳起，犯得上做如此大動作嗎？岳起說，犯得上，因為這是為了“勿染其舊”。不言而喻，這里的“舊”，就是指向那個臭名遠揚的前任大貪官留下的所有有形和無形的印痕和影響，尤其是他的貪污劣跡。“勿染”就是決不能與之有染。這既是岳起對部下的告誡，更是其自我警誡。在這里，“皆洗滌之”其實已經超越形而下的清潔目的，而更具有一種象征意義，即：岳起在告誡自己，必須根絕和肅清前任在這里做過的一切壞事；同時提醒自己，在任上要干干凈凈地做人做事。如再推而廣之，這應該也是岳起對下屬的要求。事實上，岳起履新后，他在任上還真做到了言行一致、表里如一，所做一切，令人心服口服。

但正如俗話所言，林子大了，什么鳥兒都有，更何況本就魚龍混雜、充滿兇險的清代官場。岳起的自律，自然會引起那些心術不正的官員的嫉恨。后者后來終于如愿以償，將岳起罷官。但好在嘉慶皇帝親政后，因賞識而重新起用岳起。而且先是提拔他為山東布政使（相當于現省部級）；爾后又調任他為江蘇巡撫，令其直接成為省級大員。但官做得越大，岳起越是告誡自己要“勿染其舊”。此時他對自己在任上辦事秉持公正以及務必清正廉潔的要求，也越加嚴格，甚至還讓夫人監督他。如此一來，那些本想通過走“夫人路線”賄賂岳起的人，便無計可施。而難能可貴的是，岳起夫人對他的監督，還真不是徒有其名。有一次，岳起外出公干后，在外面小飲導致微醺。夫人見到他如此情狀，立馬板起臉，責問他道，難道你忘了，你今天去公干的地方，以前有個官員，就是因為耽于酒色，誤事獲罪，你怎么可以不引以為戒呢！夫人的這番提醒，猶如當頭棒喝，一下子將微醺中的岳起驚醒了。于是連連感謝夫人的及時提醒，并保證下不為例。

再如按當時規定，作為一省大員的巡撫，身邊可以多配備一些公勤人員。但岳起和夫人對這些人員名額，也做到了削減至最低。所以平時每次因公出行，都是輕車簡從，乃至讓人看著都嫌寒酸，不敢相信這是一省大員出行。對身邊的公勤人員，岳起平時也不忘叮囑他們，大家務必做到各司其職、恪盡職守；不得隨意打聽、過問和摻和一切與自己工作無關的行政事務；更不可暗地里做任何官員的心腹和眼線，利用自己的工作之便，替這些人打探政務情況或消息。

除此之外，作為一名地區大員，岳起在移風易俗和打造地方文化方面，也要求“禁止游船妓館，無事不許宴賓演劇”這些現象。這樣一來，當時吳地到處可見的那些權貴家族，尤其是他們中的紈绔子弟，在游船上狎妓及在館子里大宴賓客和演劇的奢靡之風，頓時遭到遏制。但見“吳下奢（糜）之風為之一變”。正是由于岳起做出的這些政績，為他贏得了好口碑，當地百姓不僅“至今思（念）公（岳起）”，還有人為他作了首《岳青天歌》。由此，不難想象當地百姓對岳起的擁護。而這樣的民謠，也確實堪可作為一面鏡子，讓今天的官員，在它面前比照一下，看看自己是否做到了“勿染其舊”。

圖：陸小弟? ?編輯：黃靈? ? yeshzhwu@fox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