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何任遠
在2024 年元旦前夕,一條“比利時皇家愛樂樂團來華新年音樂會遭集體退票”的新聞在社交平臺上不脛而走。有參加過“比利時皇家愛樂樂團”音樂會的觀眾在社交媒體上表示,樂團演出不僅比原先規定時間遲了大半個小時,演出的曲目跟宣傳資料嚴重貨不對板,而且演奏水平慘不忍睹,基本上是一群音樂學院學生在渾水摸魚。與這樣的業余演出水準成鮮明對比的,是這些新年音樂會的票價,動輒過500 元,有些還會上千元。
元旦前后,各種打著“皇家”“宮廷”和“國家”等名頭的樂團,扎堆來華舉辦新年音樂會,已經是十幾二十年來從沒停止過的現象。這種新年音樂會往往收取高額門票,但是樂團的來路和演出人員資歷似乎難以查清楚,而且演出的曲目,多數是一堆沒有難度的“大路貨”小品。就“比利時皇家愛樂樂團”這個案例來說,實際上演出公司是在比利時找到了一個公益性質的業余樂團,在國內走審批流程的時候,搖身一變成了“皇家愛樂樂團”。
我多年前去過的一場“匈牙利交響樂團新年音樂會”,實際上也是一個名為“匈牙利米什科爾茨樂團”的地方樂團,在翻譯成中文的時候,被巧妙地刪掉了“米什科爾茨”,最終讓本地觀眾誤以為是一個“國家級”的大團。
隨著中國愛樂者群體對世界舞臺上主流演奏團體和一線音樂家越來越了解,中國樂迷的鑒賞口味甚至比許多西方國家的觀眾還要刁鉆,這種“水團”按道理來說生存空間應該越來越小。今時今日一堆打著“皇家”和“宮廷”的野路子樂團來這邊搞新年音樂會,也許打的是平時對音樂文化了解極少卻又希望在社交媒體上展示自己“品位”的群體。就好像前幾天,我在朋友圈里看到一個平時基本上沒聽過音樂的網友,發了一個某歐洲國家的“宮廷樂團”演奏的視頻。平時少過問音樂演出的人,為何在新年前后突然變成了“愛樂者”?
從更陰暗的角度看,也許有些經紀公司覺得滿眼是白人和外籍演奏員的一個團,無論水平高低,總能滿足某些崇洋媚外實際上完全不識貨的觀眾胃口。事實上到了今時今日,國內許多音樂家無論在技術還是音樂修養上,已經得到了世界的認可。譬如郎朗就經常是許多德國和奧地利主流音樂媒體的座上賓,而更年輕的王羽佳則在去年的拉赫瑪尼諾夫誕辰紀念年里,創下了歷史紀錄—她在一場音樂會上一口氣演奏了體力和技術要求極高的所有拉赫瑪尼諾夫鋼琴協奏曲,讓為她伴奏的費城交響樂團指揮當場對她下跪“膜拜”。就中國本地的音樂生活而言,實際上一些小規模的室內樂演奏和私人性質的中外藝術歌曲品鑒會,藝術水平也已經不低,演出之余聽眾和專業人士之間的交流和對話,也頗為嚴肅認真。
多年來,新年音樂會“水團”止不住的現象,也許說明附庸風雅、跟風媚俗從來不缺乏市場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