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化、區域貿易協定與服務貿易

摘 要 本文采用Bergstrand et al. （ 2015） 的研究框架， 納入Anderson et al. （2018）異質性邊界拓展，對含有區域貿易協定（ RTAs）的結構引力模型進行了拓展。通過2000—2014 年29 個國家的服務貿易數據進行實證分析，旨在探究全球化和區域貿易協定對服務貿易流量的影響，并打開了異質性同一地區效應的“黑箱”。研究發現：首先，異質性同一地區效應極大吸收了全球化效應和RTAs 效應：在控制異質性同一地區效應的情況下，全球化效應消失，RTAs 約為20%。其次，雙邊天然聯系變量作用的呈現波動情況，歧視性貿易成本的作用仍然沒有呈現顯著下降。最后，異質性同一地區效應顯著受到本國制度質量的影響。本文的研究有助于理解在服務貿易中區域貿易協定與全球化的關系，并為中國的全球化戰略提供政策思考。

關鍵詞 全球化;區域貿易協定;結構引力模型;邊界效應

0 引言

經濟全球化和區域經濟一體化自第二次世界大戰以來一直是世界經濟發展的兩大趨勢。然而， 2008 年金融危機的爆發使超級全球化（ hyperglobalization）戛然而止，全球化面臨巨大的不確定性。各國對全球化的態度也出現分歧，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在WTO 框架下的多邊協議談判陷入停滯。與此同時，面對象征著全球化的多邊主義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戰，相對靈活的區域貿易協定備受青睞，近年來相繼簽署簽訂了一系列重要的區域貿易協定，如《區域全面伙伴關系協定》（RCEP）、《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CPTPP）等多個大型區域貿易協定。

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實行更加積極主動的開放戰略，構建面向全球的高標準自由貿易區網絡，加快推進自由貿易試驗區”，并強調了“推動建設開放型世界經濟，更好惠及各國人民。中國堅持經濟全球化正確方向，推動貿易和投資自由化便利化，推進雙邊、區域和多邊合作”。在當前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之下，全球化所代表的多邊主義與區域化所代表的“ 準” 多邊會產生怎么樣的火花？ 在服務貿易區別于一般貿易的形式下，到底是全球化還是區域貿易協定刺激了服務貿易的發展？ 上述問題的回答，有助于深入理解區域貿易協定與全球化之間的關系，從而為我國的自由貿易區戰略與全球化方向提供借鑒和指導。

全球化一直是國際貿易的中心問題之一。貿易全球化引發的國際收入不平衡、國內分配不平等觸發了各國國內核心制度向貿易保護主義的轉向（Gurievand Papaioannou， 2022）。雖然學者都認同在金融危機后，在發達國家對全球化存在強烈抵制的觀點 （Colantone et al. ， 2022），然而，這些抵制是否影響了全球化進程以及全球化如何衡量和測度尚且存在爭論。學界所使用貿易全球化測度大致存在兩種，一種是簡約式方法，通常由貿易自由化（ 如關稅降低、運費降低）所引發的對外貿易量增加（Bustos， 2011; Saggi et al. ， 2013），或其他指標變化所導致的對外貿易流量的增加（Potrafke， 2015; Gozgor， 2018），此類研究并不使用國內貿易與國際貿易成本相對變化的信息，同時也不滿足結構估計的要求。另一種是結構式方法，相關研究源自邊界謎題（border puzzle） （ McCallum，1995）與全球化之謎（globalization puzzle）（Coe et al. ， 2002）。結構式方法通過使用國內貿易的信息結合結構引力模型估計全球化效應，得到包含全球化效應的理論一致的估計量（ Yotov et al. ， 2016）。McCallum （1995） 最早將“ 邊界效應”與“引力模型”相結合，研究結果顯示，在同樣的距離下，邊界的存在平均使國內貿易量與國際貿易量相差近22 倍。Anderson and van Wincoop（2003） 通過結構引力模型估計邊界效應系數，顯示邊界的存在平均使國內與國際貿易相差近3 倍。由此，學界充分認識到邊界效應或同一國家效應（ the same countryeffect）對貿易的重要性（Anderson and Yotov， 2010a），邊界（國界）不僅是地理上兩國間政治屬性的分割，也代表著兩個不同國家由于制度、文化等不同所引發的一系列貿易成本（ Anderson and van Wincoop， 2004）。Bergstrand et al.（2015）首次將結構引力模型中邊界效應連續變化解釋為全球化效應：邊界效應的連續變化不僅代表著一個國家國內國際的相對貿易成本變化，也意味著全球化程度變高。

此外，對于異質性邊界（或者說異質性同一地區效應）的影響因素研究還存在明顯不足。首先， Chen（2004）較早探索了形成歐盟國家間邊界效應的原因，認為產品間的信息交流成本是形成邊界效應的原因;趙永亮等（2008）發現中國區域間的邊界效應很大程度上是區域內國企壟斷造成的;劉生龍和胡鞍鋼（2011）認為交通設施很大程度上解釋了中國區域間的邊界效應。然而，以上研究均采用的是幼稚引力模型，忽略了多邊阻力的存在（Yotov， 2022），混淆了非歧視性貿易成本與歧視性貿易的區別（ Heid et al. ， 2021），不會得到真實可靠的結果。其次， 基于結構引力模型的估計， 雖然Anderson et al. （ 2018） 和Coughlin and Novy（2021）都已經意識到邊界效應存在顯著的異質性，但這些文獻尚未進一步研究邊界效應的“黑箱”。

區域貿易協定（RTAs） 與全球化對貿易的影響一直存在爭議。一方面，大量經驗證據表明， RTAs 對國際貿易起到了促進作用（ Baier and Bergstrand，2007）。然而，有文獻關注到RTAs 這類歧視性貿易政策是否會形成貿易集團（trade bloc），從而阻礙全球貿易（ Freund and Ornelas， 2010）。另一方面，全球化效應在RTAs 的經驗研究中往往只是作為一種背景進行敘述。全球化作為一種非歧視性的貿易政策（成本），并不具有排他性，這意味著它會縮小天然雙邊聯系變量的影響（Head and Mayer， 2013）。未控制“全球化”這種非歧視性的貿易政策（成本），往往會估計高估RTAs 效應，從而得到不一致的估計（ 劉洪愧，2016）。雖然Bergstrand et al. （2015）、Anderson et al. （2018） 已經將全球化效應引入結構引力模型，但仍然忽略了國家間異質性邊界的初始巨大差異，從而喪失了進一步討論邊界效應和全球化效應的機會。

綜上所述，本文采用Bergstrand et al. （2015） 的研究框架，納入Andersonet al. （2018）的異質性邊界，拓展了含有區域貿易協定（ RTAs） 的結構引力模型，使用了29 個國家12615 條服務貿易數據進行估計，以探究全球化和區域貿易協定對服務貿易流量的影響。與以往研究相比，本文的貢獻和創新有：首先，基于結構引力模型，使用通過統一框架估計RTAs 以及全球化效應對服務貿易的影響，為Colantone et al. （2022） 的全球化與服務貿易相關檢驗提供了補充。其次，本文區分了三類國際貿易中的成本：非歧視性貿易成本、短期內雙邊聯系不會改變的歧視性貿易成本，以及短期內雙邊聯系可能會改變的歧視性貿易成本，并討論了它們對國際服務貿易的影響。最后，本文還對服務貿易中的異質性同一地區效應的“黑箱”進行了探索，揭示了同一地區效應的影響因素。

1 模型設定

1.1 結構引力模型

引力模型被稱為國際貿易實證研究的工具箱（workhouse）和食譜（cookbook）（Head and Mayer， 2014），最早被Tinbergen （ 1962） 用于分析國際貿易流量。Anderson and van Wincoop （2003）首次完成了結構引力模型的構建，本文借鑒了這一框架。通過阿明頓（Armington）需求函數，同時給定k 行業從i 國到j 國的支出約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