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似錦”的上海地圖

海上花開

上海外灘建筑群。電視劇中，寶總和汪小姐相約5年后待浦東的東方明珠建成一起來看，一個說在和平飯店天臺，一個說在外灘27號新公司，他們都把對方說的話記在了心里，也沒有失約去了對方說的地方。

電視劇《繁花》雖已收官，但由此帶來的上海風潮卻仍在持續激蕩。滬語版帶來了一波上海話的“文藝復興”，大學里“上海文化和方言”選修課爆滿；泡飯、排骨年糕成了最時髦的吃食；黃河路、和平飯店等地標建筑，打卡人群紛至沓來……

20世紀70年代，《繁花》中阿寶的地圖在普陀區：住曹楊新村，最遠去到提籃橋，那是13路公交車的終點站。到了90年代，寶總的地圖就和他的生活一樣，越來越復雜了。從黃浦區到虹口區再到盧灣區，每天至少要跑一圈。

寶總的公司在和平飯店七樓，住也住在這里。公司業務廣泛，涉及外貿、股票、百貨、飯店經營等。做外貿只要過一條馬路，從和平飯店到外灘27號的外貿大樓，區區200米的距離，跑兩步就到了。從和平飯店沿著南京路往西2公里，就到了黃河路。寶總吃晚飯基本都在黃河路，那里聚集了來上海的三教九流。繼續往西南方向2.5公里，就是夜東京所在的進賢路，寶總時不時要去吃碗泡飯，那里集中了上海的市井世態人情。

說到寶總和汪小姐吃了三四年的排骨年糕店，不得不提到鮮得來。最早開在光明中學隔壁弄堂口，后來搬到云南路重新開張，如今已是中華老字號。和李李吃的熱氣羊肉店新蘭居，原型則是新梅居。當年新梅居的火爆，把寧海東路整條街的熱氣羊肉都帶起來了。

有一次，寶總起了個大早，陪玲子去朱家角買醬菜。因為“糟魚要吃七寶的，雞爪要吃川沙的，朱家角的醬菜還有崇明的糕”。后來，寶總為了三羊牌一路驅車奔赴諸暨。再后來，為了談中外合資品牌飛去香港。寶總的地圖越擴越大，生意也越做越大，終于成了時代弄潮兒。

《繁花》劇中的兩個重要地點：外灘27號與和平飯店，相距只有200米，同屬于上海外灘建筑群。這是上海歷史文化和美學價值最高的近代建筑群體，有“萬國建筑博覽會”之譽。

外灘27號原是怡和洋行大樓。1955年，大樓由國家房地局管理，供外貿局及所屬單位使用。怡和洋行是一家老牌英資洋行，清朝時即從事與中國的貿易。當年張愛玲的姑媽張茂淵從英國留學歸來后，任職于怡和洋行上海分行，在彼時也是如劇中汪小姐那樣意氣風發的精英白領女性。

和平飯店被譽為“遠東第一樓”，前身是華懋飯店，是上海第一幢真正的十層以上大樓，矗立在風起云涌的外灘已經一百多年。20世紀90年代，和平飯店是行業標桿、格調頂流。入住其中，能體驗到那時國內很稀罕的空調系統、電梯、室內電話、單獨沖淋房等。它見證了無數的上海風云：1912年，孫中山先生在這里喊出了“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的著名口號；20世紀30年代起，這里就已成為在滬舉辦上流社交派對與奢華晚宴的首選……《繁花》里的寶總住在和平飯店7樓的英國套房，80美元加兩包中華煙可住一晚，差不多是當時職工一個月的工資了。如今，劇中同款房型已改為“英國繁花套房”，價格為16888元一晚。若想在周末入住，已經要約到春節以后了。

和平飯店對《繁花》的借勢還不僅如此。飯店門前掛起了電視劇的劇照，另設了一處拍照打卡點，不少市民游客紛紛進入內側和胡歌飾演的“阿寶”合影。飯店還推出了與《繁花》聯名的定制雙人餐，套餐中包括劇中經常出現的干炒牛河、排骨年糕等菜品。另有繁花下午茶，菜單上“首單慶功蛋糕”“逆風翻盤三文魚”“深圳金融家標配”等與劇中人物和情節相呼應的點心名稱讓人會心一笑。

南京路號稱“中華商業第一街”，20世紀90年代就已是上海老字號的聚集地。《繁花》劇中南京路上有兩家大商場，滬聯商廈和服飾公司。滬聯商廈有沒有原型？其實用上海話念一下就明白了，“滬聯”就是“華聯”。

劇中，寶總幫范總聯系了滬聯商廈，還請來了大明星費翔“帶貨”，讓三羊牌在一夜之間一炮而紅，成了上海名牌。劇外，當時的華聯商廈在南京路上就是這樣的地位，為上海人提供了成為時尚弄潮兒的機會。1988年，華聯商廈率先打出“穿在華聯”的旗號，服裝銷售到達了全市第一。商場火到什么程度？衣服來不及上架就售罄。甚至還曾有過“買票進門”的輝煌。當時一張門票3毛錢，被黃牛炒到了1塊錢。“買票進門”雖是短暫的，不過商場的空調安裝得早，夏天冷氣足，又是最早安裝電梯和自動扶梯的場所，因此吸引了大量顧客。周圍的居民也喜歡到商場里“孵空調”。

《繁花》劇中的上海服飾公司，原型應是上海時裝商店，這也是南京路上著名的老字號商業企業之一。它的前身是“先施公司”，擁有一百多年的歷史。古羅馬建筑風格的大樓，端莊典雅中透射出時尚生活的勃勃生機和迷人魅力，現在依舊是南京路步行街上著名的時裝特色商店和旅游觀光景點。

黃河路在光緒三十年（1904年）改名派克路。民國24年（1935年），卡爾登公寓（今長江公寓）在派克路、白克路（今鳳陽路）路口轉角處建成。1950年，張愛玲入住該公寓的301室，是她在上海、也是在內地的最后一個住處。她在這里完成了小說《十八春》的創作（后改名為《半生緣》）。張愛玲說過，卡爾登公寓樓下有一家起士林咖啡館，里面的德國方角面包有“一股噴香的浩然之氣”。雖然現在黃河路上已經沒有起士林咖啡館，但是不遠處國際飯店糕點屋的蝴蝶酥卻飄著濃郁的黃油香味。

在長江公寓的對面，就是苔圣園酒家，也就是《繁花》劇中至真園的原型。開業于1993年的苔圣園，是當時最早入駐黃河路的本幫菜館之一。隨著《繁花》的熱播，不少人來到這里打卡。不僅周末，就連工作日的白天也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凡，甚至出動了警察來維持秩序。

在電視劇《繁花》里，長755米的黃河路飯店林立，是談生意的風水寶地，也是劇中人爭相踏上的逐夢之地。而在歷史上，黃河路被開發為美食街，也正在故事發生的1993年。

1992年2月，黃浦區人民政府收到一封外地來滬出差干部的來信，稱在領略南京路的繁華后，想找一家飯店就餐，卻發現“僧多粥少”，到處都是排隊的人群。這封信引起了區政府的重視，1993年初遂開始黃河路美食街的改造建設。經過8個月的努力，“黃河路美食街”的跨街燈彩牌樓于9月30日矗立于路端，標志著美食街的建成。入夜，盞盞串串的白熾燈、霓虹燈、泛光燈成為一道靚麗的景觀。當年的黃河路上的霓虹景觀或許和劇中一樣熱鬧，不過當時飯店主營的卻是家常菜，沒有豪奢的“霸王別姬”，也沒有香港大廚的“仙鶴神針”，各種菜系的口味經過改良，很受上海本地人的歡迎。

南京路步行街是上海一條繁忙的購物街，位于黃浦區境內，全長1528米，兩側商店林立。

苔圣園酒家是《繁花》劇中至真園的原型，開業于1993年，是當時最早入駐黃河路的本幫菜館之一。

黃河路成為美食街，與之交叉的牯嶺路就成了后廚配菜一條街。寶總的好兄弟陶陶的水產店就在牯嶺路上。牯嶺路筑自民國3年（1914年），取自江西九江廬山的牯嶺，那里曾是國民政府的夏都。

其實在黃河路作為美食街興起之前，乍浦路才是改革開放初期上海人心目中真正的飲食時尚地標。它興起于20世紀80年代中期，全盛于90年代中期。餐館不斷翻新的菜式、靈活的價格、貼近性的服務，都開風氣之先。那時來乍浦路，不僅僅是就餐，也是享受一種氛圍，體驗一種時尚。

在《繁花》掀起的這股風潮中，也有不少老上海人表示劇中呈現的“90年代”有些夸張和浮華。他們說，片子里霓虹炫目、燈紅酒綠，但1990年代初期的上海其實并不酷，甚至還帶著點土氣。其實影視改編本就是真真假假、亦真亦幻，沒有一點夸飾，怎能奔赴繁花滿眼？更何況，我們在劇中看的不僅是“霓虹養眼、萬花如海”，更是“爭一口氣”“憑什么認命”的精氣神，是人人都力爭上游、一切都欣欣向榮的那個“90年代”。

（責編：昭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