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畢肖普對自然地理的關注和非凡的觀察能力使她能夠敏銳地體察到其他生命形式的存在痕跡,而她對于自然界中的植物、動物及海洋等意象的迷魅狀態,則進一步證實了自然萬物的能動性和主體力量,這與物質生態批評的觀點不謀而合。基于此,本文從物質生態批評視角出發,分別從物質的敘事能力、施事能力和意義生成能力三個方面解讀畢肖普詩歌中的復魅敘事。在人與自然關系受到越來越多關注的今天,畢肖普作品所傳達的生態觀仍具有十分重要的理論價值和現實意義。
【關鍵詞】畢肖普;物質生態批評;復魅敘事
【中圖分類號】I106.2 " "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7-2261(2024)35-0041-05
【DOI】10.20133/j.cnki.CN42-1932/G1.2024.35.010
物質生態批評強調物質皆有動能,同時重視考察物質的敘事能力和意義生成能力。它揭示了物質的能動創造活力和話語建構力量,是對當下環境問題和生態危機愈加嚴重的現實情況的深刻反思,一定程度上解構了傳統的人類中心主義策略,增強了人類對自然的倫理認同。
伊麗莎白·畢肖普(Elizabeth Bishop)是美國20世紀著名女詩人,其作品密切關注自然界,展現了形態萬千的自然生靈和景觀所蘊藏的獨特魅力。
物質生態批評的代表學者簡·貝內特(Jane Bennett)提出了“復魅”的概念,并將之定義為“一種興奮或敏銳的感官活動狀態”[1]。
從“復魅”的角度來看,畢肖普筆下的自然萬物不再是人類中心主義主導下被動接受改造的客體,而是具備感知力和創造力、主動參與建構和改造世界的主體,展現出大自然特有的能動活力和魅惑特性。
畢肖普對自然萬物細節的描寫,對自然界生命力的頻頻贊嘆,與物質生態批評對物質的表述力、創造力、魅惑特性的闡發高度吻合;她對人與自然糾纏的強調,對萬物相連的信念,與物質生態批評強調話語與物質緊密相連的觀點相一致,這些闡發在她關于自然的詩歌創作中隨處可見。
目前國內雖已有不少學者從生態女性主義、地理空間、“他者”詩學、性別身份建構等角度對伊麗莎白·畢肖普的詩歌做出解讀,但尚未發現有讀者從物質生態批評的視角出發闡釋畢肖普作品中的復魅敘事。
本文將借助物質生態批評理論,結合對畢肖普詩歌中的動物、植物和海洋意象的分析,分別從物質的敘事能力,物質的施事能力及物質與意義等方面探討畢肖普筆下非人類自然的主體性特征和創造活力,激發我們在實踐活動中的生態和倫理反思。
一、動物敘述者與物質的敘事能力
根據物質生態批評理論觀點,物質本身就是一種文本,具有敘事能力:一是敘事文本對非人類物質施事能力的描述和呈現;二是物質本身作為文本在與人類的內在互動中創造意義的潛力。
作為一名旅行詩人,畢肖普以細膩的筆觸刻畫了一幅人與自然良性互動、和諧共生的畫卷。在她的詩作中,非人類物質可以盡情發出自己的聲音,書寫自己的文本,建構自己的話語,并向人類表達自己的合理訴求。
物質生態批評堅持敘事能力并非人類的特權,而是由所有非人類物質作為敘事主體所共享,而其對物質敘事能力和創造性表達能力的肯定也在很大程度上迎合了生態后現代主義者所推崇的自然“復魅觀”。
畢肖普筆下的動物形象以自己的方式講述各自的故事,在與詩人的雙向互動中主動展示使人迷魅的創造力和生命力。
如《巨型蟾蜍》以蟾蜍的講述構建起最終的文本,開篇便用巨型蟾蜍自己的話語展示了它作為個體的自我認知能力和感知力,充分展示了非人類自然的強大能動性和表述力。
畢肖普詩中的蟾蜍是具有感知自我、感知世界的能力的能動個體,它能認識到自己雜色表皮上斑點的美麗和“深沉、天使般悅耳”的歌聲,也能察覺到外界的不安全因素并及時調整自己的方位。
物質生態批評十分贊同在描述非人類物質時賦予其以人類特征的做法,即“擬人化描寫”(anthropomorphism),指出擬人化描寫能夠“彰顯物質施事能力”以及“揭示人類與非人類物質之間的相似性和對等性”[2]。因此,對非人類物質的擬人化描寫不一定會落入人類中心主義的陷阱,相反,它能夠幫助展現物質的能動性、生命的多樣性以及人類與非人類物質之間的平等關系。
詩中由非人類講述者——一只巨型蟾蜍—見證并講述人類對自然的凌虐,由非人類角色批評人類的不合理行為,便是一種典型的擬人化描寫。借助這一手段,非人類物質的能動性及其與人類的平等關系得到了進一步的強調。
美國當代學者史蒂芬·沙維羅(Steven Shaviro)曾提出“謹慎的擬人化”(cautious anthropomorphism)這一概念,在很大程度上消弭了人類與非人類在本體上的差異,達到了“去人類中心”的效果。
在《巨型蟾蜍》中,畢肖普借助“謹慎的擬人化”的手段,賦予蟾蜍獨特的言說能力和感知能力,使它能夠客觀、充分地表達自己的所思所想所知,是具有敘事能力的活生生的物質,且它以獨立、自覺的姿態審視自我和人類,以人類的平等對話者的身份發出自己的敘事聲音。
大自然中的非人類物質所具有的敘事能力是對其生命活力和自主性的進一步闡發,證明了大自然可以通過非人類語言與人類交流的事實,揭示出物質的主體性和使人魅惑的鮮明特性。
物質生態批評主張將世界解讀為被賦予了故事的物質,并提出了一種全新的描述世界的模式,即“有故事的物質”(storied matter)或“物質表達”(material expressions),它構成了一個具有符號和意義的主體。
在物質批評學者們看來,物質世界與人類話語體系的密切關聯離不開物質自身的強大敘事力和創造性表達能力。自然界中的萬事萬物皆有表達與生成故事的能力,都蘊含或創作著一定的文本,并通過特定的方式向人類傳達其各自的文本信息。
在對動物形象觀察和刻畫的過程中,畢肖普表露出其鮮明的人文關懷和生態訴求。在與它們的對話交流中,詩人激發了物質世界中關于物質能動性和魅惑特性的文學想象,呼應了生態后現代主義認為一切物質皆具有敘事和表達能力,能夠使人類重新感知并與非人類物質產生聯結的“復魅”自然觀。
《魚》一詩向我們講述了詩人捕捉到一條大魚的故事,但詩人抓住它后并沒有立即將之收入漁網,而是對其進行了專注細致的觀察。除了大魚棕色的皮膚和紋樣、身上綴滿的藤壺和海藻之外,詩人還注意到:
在他的下嘴唇上
——如果能稱之為嘴唇——
陰郁、潮濕、形如武器
懸掛著五條舊魚線,
或是四條,加一條鋼絲
……
一條綠線,末端磨損
是他掙斷的地方,兩條更粗的
還有一條纖細的黑線
依然卷著褶,那是他掙斷線頭
逃離時的拉拽造成。[3]
對于物質生態批評者來說,一切物質都具有產生話語、文本和敘事的潛力,這使人類與非人類物質得以互相交流,從而形成共生共存的有機體。
詩中大魚雖未進行明顯的言說行為,但依然用掙斷魚線時身體上留下的痕跡表明了自己頑強的求生過程。
物質借助不同的形態和運作方式講述故事,實現與人類的交流互動。按照物質生態批評的觀點,人類在意義建構過程中不再是居高臨下的大自然的主宰,而是對于物質文本的闡釋者和解讀者,物質才是故事真正的講述者,是意義建構的主體,在與人類的互動中展現出巨大的能動性和強大的敘事能力。
在畢夏普的詩行中,大魚不再是某種低人一等、任人宰割的客體,而是敘事的主體,是意義的創造者,詩人以平等的眼光審視并解讀大魚的過程也是其被大魚吸引進而與自然發生聯結的過程。大魚作為物質的主體性得到了充分的顯現,在與詩人的非語言互動中顯示了自身。
大魚的非語言表述行為不僅使大魚與詩人之間產生了有效的交流,也使讀者感受到大自然的敘事魅力,這本身就是一種復魅。
人類因獲取自身利益對大自然進行剝削,卻將其他動物和整個自然環境排除在外,這種單方面的索取無疑助長了人類中心主義的盛行。物質生態批評觀認為大自然不是“無行動能力的、無目的的空間或供人類使用的資源”[4]2,它與人類一樣具備話語制造的潛力。
人類中心主義的謬誤在畢肖普的寫作中可見一斑:人類絕非凌駕于物質之上,而是與自然界相互依存的生命共同體;人類在踐踏自然的同時,自然也會在生態建構過程中充分發揮其能動性,傾吐“藍黑色的毒液”以報復人類,對于非人類物質的破壞終有一天會殃及人類自身。
畢肖普詩歌中對大自然聲音的聆聽、對非人類物質敘事能力的肯定不僅展示出自然界生命的多樣性和復雜性,使我們重新感受到大自然的無限魅力,同時也為物質在藝術、文學和文化領域創造文本的可能性提供了有效的范例,證實了文學與自然之間相互交融的根本關系。
在此,畢肖普以其敏銳的洞察力和真實的感知力,為我們構建了一幅人與物質相互塑造、相互影響的景觀,其詩歌藝術挑戰了人類中心主義的霸權機制,體現出萬物平等的生態進步性和豐富的美學意蘊。
二、能動的植物與物質的施事能力
物質生態批評觀認為,世界是由物質組成的,任何物質都具有施事能力,人類與非人類物質都是生態系統中的施事主體,二者并無本質上的差別。
這一觀點顛覆了西方傳統的人與自然二元對立的人類中心主義價值觀。根據物質生態批評理論的觀點,人與非人類物質都具有施事的能力,二者是相互交織在一起的整體,而非彼此割裂的對立面。
物質的能動性和施事能力在畢肖普的詩歌中得到了充分的表露,無論是繽紛絢麗的花朵還是貌不驚人的野草在她筆下都可以盡情展示自己的施事能力,以平等的姿態和人類一同參與生態過程。
物質生態批評認為施事能力并不能區分人類與非人類自然,人與非人類物質都是施事的主體,以平等的地位參與大自然的生態構建過程。
畢肖普四處旅行的經歷和敏銳的觀察能力使她總是能第一時間捕捉到自然界那些看似不起眼的生靈或景觀,并以細致入微的筆觸向讀者一一描繪,大自然作為施事主體顯露出其不容小覷的創造潛能。
在《從國會圖書館看國會大廈》中,畢肖普繼續使用簡潔單純的白描凸顯其所服務的意象,使讀者意識到即使是一片樹葉也具備改造世界的施事能力:
在東面臺階上,空軍管樂隊
穿著空軍藍制服
奏得鏗鏘響亮,但——奇怪
音樂并未全然穿透。
它斷斷續續前來,先模糊后尖銳,
接著喑啞,可那兒并沒有風。
高大的樹木立在中央。
我想,必然是樹木插了手,
在綠葉中輕搏著音樂,宛如
黃金塵埃,直到片片巨葉下陷。[3]
從物質生態批評的角度來看,創造力是生命的一種屬性,但非是人類文化的排他性。因此,非人類物質并非被動接受人類改造的客體,而是具備能動性、可以承擔創造活動的主體。
在畢肖普看來,管樂隊鏗鏘有力的樂曲之所以難以全然穿透空氣進入她的耳中,是周圍高大的樹木在發揮作用,用其片片綠葉輕拍著穿行于枝葉間的音符。
這些樹木在畢肖普的筆下仿佛是樂隊演奏的一員,以人類無法控制的方式盡情施展生命的活力,而不是充當容易被人忽略的、毫無生氣的背景板。樹木的施事動能繼續彰顯其創造活力,最終似乎成了這場演奏的主導者。
貝內特在探討“萬物同源”時,提到世界關系網絡中的“活力物質”(vibrant matter)顛覆了以往關于非人類物質無感知、無生命的偏見,指出物質關系網絡的構成及物質的存在都是以物質能動作用的發揮為前提的,甚至人類活動的進行也少不了物質的參與。
畢肖普的詩行恰如其分地印證了物質生態批評家們關于物質施事能力的論述,證明非人類物質同樣具有“內在經驗、施事創造力和活力”,它們和人類一起,共同組成世界,也共同影響和改變世界。
其次,物質的施事能力還表現為物質并不是一成不變的,也不是被動的,而是不斷變化的生成過程,而這正是物質施事能力的具體表現形態。物質女性主義學者凱倫·巴拉德表示物質是一種不斷物質化的現象,它不是“一成不變的存在”,或“不可變的或被動的”,而是“一種行為或能動性的集合體”[5]。
在《寒春》中,畢肖普憑借精湛的觀察力和超凡的創作能力呈現了一個寒冷卻充滿生機與活力的春天。在畢肖普的筆下,寒春中千姿百態的植物如同一個個富有創造力的、有血有肉的角色,在“不斷物質化”的過程中構建自然圖景。
樹木由于感受到寒冷而遲遲不肯抽出新的枝條,還未露面的樹葉也盼望著能在春天到來時展示自己的個性,大地上的生命似乎都在翹首以盼著等待春天的到來;最終,春回大地,“厚重的綠色塵埃”鋪滿了碩大的山丘。
淺綠夾白的山茱萸也在暖春到來之際“滲透了樹林”,紫荊雖“站在一旁紋絲不動”,生機與活力卻絲毫不減。
春回大地,萬物復蘇,大自然重新煥發出無限生機,而人的主體意識在這一過程中被削弱,只能以平等的姿態感嘆自然界的神奇魅力。貝內特認為復魅的效果是一種“感到驚奇的狀態”“充實、多樣、愉快的情緒”“回歸孩童般欣然的感覺”[1]5。
群芳吐艷的景象使畢肖普感受到了恬靜與滿足,沉浸在盎然的春色之中。在此,植物憑借其內在能動性與詩人產生了雙向互動,展現了其塑造人類情感,療愈人類心靈的施事力量。巴拉德指出,承認非人類自然的能動性及其參與重塑世界的可能性并不代表人類可以逃避自己踐踏自然的罪責,作為物質世界的一分子,人類依然要在改造世界的事件中承擔著相應的責任。
畢肖普在描繪生機勃勃的自然景觀時格外注重凸顯自然萬物的能動性與創造活力,《寒春》中以自身生命力參與季節更替的各色植物便是鮮活的例證。
人類與非人類物質都是具備能動性,可以積極自主地行使施事能力的主體,在物質世界中擁有平等的地位,并不存在孰優孰劣之分。因此,物質施事能力的普遍性更應激發人類對于自然界的倫理道德和責任意識。
一生處于旅行途中的畢肖普,總是能以真切的情感和細膩的筆觸捕捉到沿途的各種景觀,高度的人文情懷和道德責任感又使其時刻關注著關乎人類命運的生態文明及生態關系。無論是近距離的審視,還是遠距離的觀望,其作品中植物的色彩、形態和呈現方式都蘊含著強烈的生命意識,展現出強大的施事能力,它們是能動的、有活力的,而不是為了滿足人類需要而存在的對象。
三、海陸互聯與意義生成
物質生態批評強調物質與意義的統一,不存在脫離物質本身的意義。物質通過不斷的物質化行動創造意義,從而生成現象,“人類和物質存在都是一種動態的物質過程,內部動能體的持續互動保證了物質的過程中意義的生成”[6]。
后現代生態學者大衛·雷·格里芬(David Ray Griffin)也強調應對生態危機需要用“關系本體論”(relational ontology)替代笛卡爾的二元機械論,承認物質“在所有自然文化過程中的活力”,打破人類與非人類物質的界限,以此構建萬物互聯的生態關系網[7]22。
畢肖普的一生都與海洋難以割舍,她出生和成長在海邊(新斯科舍的鄉村),生活在海邊(里約熱內盧、佛羅里達、波士頓等),并沿海進行了多次的旅行(亞特蘭大和南大洋),海洋景觀成為激發她詩歌創造力的重要源泉。
因此,除了對動植物的細致描繪外,畢肖普還有許多描寫海洋風貌的詩歌作品,其中非人類物質與人類及其環境的交互融合凸顯了大自然在生態建構中的主體性地位。
阿萊莫曾提出“通體性”(transcorporeality)的概念,認為人類命運與其生存環境的變化息息相關,有毒物質隨時隨地都有可能通過水、空氣、食物、微生物等進入人體[4],因此只有保持自然環境的和諧與平衡,人類身體的健康才能得到保證;反之,非人類自然一旦遭到人為的破壞,被有毒物質所侵占,那么人類的身體也會不可避免地成為有毒身體(toxic bodies)。
畢肖普的《海灣》便以強烈的畫面感向讀者展示了人類是如何為了一己私欲恣意攫取海洋資源,破壞海洋環境的惡劣行徑。
畢肖普的語言看似平淡,卻能給讀者帶來極大的震撼:散發著惡臭的采海綿舟陸續駛入海中,為即將開始的、大張聲勢的開采活動做足了準備;隨后,跟隨畢肖普的眼光,映入讀者眼簾的是鐵絲網籬上高高掛起的鯊魚尾,暗示著人類大肆捕殺海洋生物的殘忍行為。
在詩歌即將收尾之時,畢肖普的筆觸捕捉到了不久前剛剛遭風暴襲擊的航船,碎裂的船身散亂地堆疊在一起,與前文裝備齊全、架勢唬人的采海綿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畢肖普筆下的自然不僅與浪漫主義的傳統密切相關,更涉及了詩人對現代性主題的深度思考,試圖重建人與自然的關聯”[8]。
通過對人類掠奪海洋資源、獵殺海洋動物等行為的審視,畢肖普闡明了人類對非人類自然的暴力摧殘終會受到后者的懲罰。人類與非人類自然本就是息息相關、休戚與共的共同體,二者之間時刻存在著物質和能量的交換,人類毒害自然的行為最終都將反噬人類自身。
在物質世界中,不同物質相互碰撞、影響、調和,交織成一張復雜的動態關系網,通過內在互動生成意義,成為邊界模糊、互為交融的混合體。陸地與海洋看似是有著明顯分界線的不同個體,但畢肖普借助觀察和想象巧妙地將二者融為一體,形成一個相互依偎、相互連結的空間。詩中陸地與海洋被詩人賦予了一種穩固且密切的聯系,使得兩種不同的地理形態構成了一個整體,消除了人們固有認知中地理空間的二元對立結構。畢肖普在一張靜態的地圖將不同物質聯系在一起,陸地與海洋、人與非人類自然互相越界,不分彼此。
物質世界本就是物質與意義交鋒的場所,物質根據自身的目標創造意義,意義的構建和解讀也離不開一定的物質符號。對自然的“祛魅”實際上是對大自然主體性的否認,而實現對自然的復魅需要人與人、人類與自然以及整個宇宙關系的互動。
在畢肖普對海洋景觀的描繪中,讀者除了可以領略世界各地的海洋風貌,也能夠清楚地感知到非人類物質與人類及其環境的深度互動和緊密聯結。不同物質之間始終存在合作、共存、共贏的關系,因此我們必須重視非人類自然的能動建構力量和主體身份。
四、結語
畢肖普作品以新穎的視角、細膩的情感再現了自然界平常事物的神奇魅力,展現了人與自然互為主體、和諧共生的關系,也表明自然萬物具有強大的感知力、創造力和敘事力,反映出人與自然跨越時空的重新聯結。
從物質生態批評的角度解讀畢肖普詩歌中的動物、植物和海洋意象,進一步彰顯了詩人對大自然開放友好的姿態和對生態問題的深刻關切。
同時,我們也應從中意識到人類不過是組成物質共同體的一部分,只有尊重非人類自然的能動性和創造力,承擔起生態倫理責任,才能實現人與自然的和諧共生與繁榮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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