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命題改革與語文教學新常態

摘 要 自2021年起，實施新課程的省份取消高考大綱及其一年一度的考試說明，改由國家教育考試評價研究院于當年年初組織一次多省聯考。歷時四年，這一改革對語文教學產生了哪些影響？高中語文教學應該如何建立新常態？一線教師又該如何應對？以2024年全國語文高考新課標卷和九省聯考試卷為例，對此進行深入探討和闡釋。

關鍵詞 語文科 新高考 新教學 新常態

現代語文課程是在傳統教育的基礎上，借鑒現代課程理論所創設的一門基礎性、實用性、專業性課程。從課程學本體論出發，任何一門專業課程，都應有同其他學科課程相區別的本體特征，學科教學應該堅守本體，突出其特征。那么語文課程的本體是什么呢？基于對傳統教育經驗的總結和對現代語言學的認知，我們認為語文課程的本體應該包括“一主兩翼”。所謂“一主”，即語文教學必須突出學科核心素養，堅守語言和文化這兩個主體；所謂“兩翼”，即思維和審美，它們是體現學生語文素養的關鍵能力，優質的語文課堂必須有關于思維和審美的訓練。前者決定一節課是否為語文課，后者決定語文課能“飛多高”“飛多遠”。取消高考大綱，有利于語文教學走出煩瑣化、應試化的誤區，重歸語文本體教學的正軌。

語文學科是一門工具性、實用性很強的學科，語言的學習和運用需要在真實的語境中進行，需要借助語文活動來牽引，教學過程具有隨機性和生成性，文本解讀具有多元性和靈活性，課堂教學應該是生動的。然而，以應試為主要目的的語文教學，背離這一初衷，以高考評分標準來限制學生的思維，以閱卷評分細則來規范答案，將教學過程應試化、教學流程問答化、問題答案標準化。這種教學雖然能提高學生的應試效率，但將學生的學習環節從課堂教學中抽離出去，致使語文學科失去原有的靈性。高中階段的語文教學在學生高考前進行必要的題型演練和答題規范訓練是應該的，但如果在整個高中學習階段過早引入應考模式，甚至從高中一年級就實行這種模式，必將給學生的語文學習造成極大禍患。在這種教學下，學生幾乎感受不到學習語文的興趣、語言的魅力，也不可能學到真正的語文。所以，國家取消高考大綱，就是要打破高考題型固化的傾向，使高考題型每年有所變化，使課堂教學回歸常態，在根本上遏制應試教育的傾向。

一、語文教學與高考復習備考的新常態

2021年以來，隨著新課標、新教材、新高考相繼在各省推行，影響語文教學的因素已經發生顯著變化。新課標的指導作用日益顯現，新教材的引領作用開始凸顯，新高考的題型變動得以證實，正在引導語文教學和高考備考形成以下新常態。

1.語文教學的周期性因變

縱觀近三年高考，語文題型出現不斷變化的趨勢，學生在未來學習中或許不會再受到一種應試模式的束縛，但高考題型對語文教學的影響還不會完全消失。以2024屆畢業生為例，今年他們參加高考時的題型和他們剛進入高中時的高考題型有很大區別。這表明按照他們入學時的高考題型組織教學并開展訓練，對其應對高考的幫助已經不是很大，但由于高考改革的信號傳入教學一線并形成響應需要一個過程，可以預知2024年下半年的語文教學還會受到今年高考試題的影響，直到下一年的高考題型出現變化，語文教學的“重心”才會按照新題型的變化有所調整。這種現象在今后每一年的教學中會重復出現，直至高考當年的“多省聯考”結束才會最終定型。由此觀之，未來的語文教學，大概率以三年為一個周期，隨高考題型的變化呈現滾動發展的趨勢。這一現象應該引起高考命題人員與語文教師的關注，高考題型應盡量主動尋求變化，課程教學應該盡量回歸本原。

2.語文課堂的本體性回歸

隨著高考題型不斷變化，學生解題中對“應考定式”的需求將不斷下降，對語文素養的要求越來越高，必然促使語文教學回歸本原，突出本體?？梢钥隙ǖ卣f，未來語文教學的常態將會趨向語言學習、語言操練、文化認知、思維操練和審美感知。常規的做法是：教師按照新課標落實每篇課文的教學，讓學生的語文學習走進語言、文化的世界，感受語言的佳趣和文化的魅力；有效開展教材上的語用活動，讓學生的語文學習走進語言和生活的世界，感受語言的張力和語用的趣味；系統開展閱讀教學，讓學生的語文學習走進科技、社會、人文的世界，感受思維的縝密和審美的愉悅；循序漸進地開展作文訓練，讓學生走進寫作和創造的世界，真實走完寫作“觀察生活—形成認識—構思立意—謀篇布局—動筆成文”的全過程，使語文教學恢復生機與活力。

3.高考備考的階段性訓練

高考是一種精密的對標限時檢測，考生答題不但要具備相應的知識、文化儲備，而且還要具備對應的邏輯思維和語言表達能力。從這個意義出發，高考備考訓練也是高中語文教學的重要內容。因此，在新課標指導下的新教材教學并不回避應試訓練，而是提倡學生在不同學習階段，進行適量的規范操練，由淺入深地培養學生的綜合應試能力。只是不同于以往，科學的應試訓練應該與平時的語文學習協同進行，在不同的階段采取不同的策略。具體而言，應該把握好以下節點。一是入學初的體驗式訓練。學生進入高中后，可將當年的高考題讓學生做一做，幫助他們獲取對高考試卷的初步認知，豐富他們直觀體驗，有利于學生在接下來的課程學習中把握學習語文的方向，熟悉高中語文課程的特點。二是每年高考后的跟進訓練。學生高一和高二的下學期，分別有一次高考，考后要讓學生及時做一做新高考題，借此了解高考題型的變化，有利于他們調整自己的學習重點，主動尋求學習方法的創新。三是聯考后的集中訓練。近年來，國家考試評價研究院在每年春季組織了多省聯考，借以“透露”當年高考改革的一些信息。此時距離正式高考還有四五個月的時間，應該引導學生進行系統的高考復習，對照題型開展針對性訓練。這樣有利于學生在已經獲得高中語文學習應該具備的核心素養和關鍵能力的基礎上，適應考試題型和考場環境，更好地發揮自己的能力，考出真實水平。

二、2024年高考試題對語文教學的啟示

2024年語文高考新課標試卷清晰地傳達出“以新課標為準繩，以新教材為依托，以語文本體考查為重點”的命題思路。在閱讀選文、題型設計、考點賦分等方面進行了很多改革，給未來三年的語文教學帶來重要影響，并對一線教師提出以下要求。

1.重視語文的本體教學

2024年高考語文試題充分體現了側重語文本體考查的特點。

例如，新課標Ⅰ卷第4題：“材料一多處使用了設問句和反問句，請簡要分析其論證效果?！笨键c著眼于語言修辭，考查考生的藝術鑒賞能力。這道題同以往考查議論文的思路和論證方法的賞析相比，設問更加精細，選點更加明晰，答案更加個性化。避免以往那種考生完全可以根據備考中教師提供的“套路”和“模板”來答題的情況。對答題技術的要求明顯降低，對語文本體認知和賞析的要求倍增，一題一答，很難復制。這就要求教師在平時的教學中，不必把心思過多地放在高考猜題上，而應集中精力扎扎實實地把新課標要求的語言修辭的相關內容教授到位，并引導學生在不同語用環境中體會這些修辭手法的效果；嘗試在自己的寫作中使用這些修辭手法，并努力到達別人所到達的高度，這些才是我們語文教學應有的“日課”。

2.重視語文的素養訓練

語文素養，簡單來說就是一個人在平時的學習中，能夠自覺從語言、文化、思維、審美的角度出發來品讀文章、思考問題的意識和習慣。

今年高考試題非常重視考查學生的語文素養。如新課標Ⅰ卷第9題：文末畫線的句子（“往事總在回憶時被賦予意義，在放牛這個經歷上，我更愿意就事論事，返回到當年的心境里，看一看當時的悲歡和憂樂”）表明，作者不愿在回憶往事時為放?！百x予意義”。你認為本文是否做到了這一點？請簡要說明。考生要快速回答這道題，首先要從語言層面出發，解讀這段文字，明確這段話的真實意思，本文是一篇單純的回憶性文章，作者寫作本文只是為了真實地記錄早年的一段生活，還原當時的情景和心境，并非為了賦予“放牛”這件事某種意義而刻意表現其中的隱喻。在此基礎上，探究文本包含的地域文化，如地域風光的恬靜，田園生活的樸素，放牛場景的美好等，然后進入審美層面來賞析文本所展現的生活美。完成這種考試，考生需要深入文本，憑借自己對語言的敏感度來進行，命題屬于對學生語文素養的考查。

這種考法體現了新課標重視學生語文素養教學的要求，事實上，這在2024年的九省聯考第8題（“小說直至最后才交代劉主任是個盲人，但前文已有多處細節予以暗示，請找出相關細節”）中已有顯現。九省聯考現代文閱讀Ⅱ節選自范小青的小說《牽手》，文本自始至終未對盲人“劉主任”的身份進行直接說明，而是借助一些特定的細節描寫來暗示。

曾明就把事情說了，說罷卻有好一陣沒有聽到劉主任的聲音，只覺得周圍有一種沉靜壓抑的氣氛，曾明還以為劉主任出去了呢，忍不住問道：“你在嗎？”

劉主任說：“我在……”停頓一下，問道：“你是盲人？”

這處描寫顯示人物的行為有些怪異，如果“劉主任”是一個視力健全的人，完全可以借助眼睛，通過現場觀察來確定曾明的盲人身份，但“劉主任”不能，所以在兩人對話結束后，他“停頓一下”，接著又問了一句：“你是盲人？”

這處細節描寫包含豐富的信息。考生需要借助生活經驗，通過人物語言（用詞、語氣、語調）和行為（對動作視而不見，用語言來確認）作出事實判斷——這些行為在一個正常人身上是不會發生的，所以最終確定“劉主任”是個盲人。只有通過這樣的閱讀思考，學生才能真正讀懂文本。這種思維和認知，從語文專業的角度出發，是一個人語文素養的綜合反映。高考以此為考點設題，與新課標要求高度一致。在平時的課堂教學中，一定要引導學生走進文本，深入求索語言承載的生活內涵及其韻味，幫助學生形成良好的閱讀思考習慣，提高他們的語文素養。

3.突出語文關鍵能力培養

思維和審美是一個人最重要的語文能力。今年高考新課標卷非常重視對這兩種能力的考查。

今年新課標Ⅰ卷變化最大的是第14題（王夫之強調李陵“大節喪，則余無可浣也”，材料一有哪些事實可以支持王夫之的觀點？請簡要概括），不但分值由3分增至5分，而且考查范圍也由以往文本的局部解讀擴展至整體解讀，答題的難度有所增加?？忌枰诖笾伦x懂全文的基礎上，循著司馬光和王夫之的思維軌跡，觀照兩篇文章，采集信息，組織答案。加上王夫之認為李陵“大節喪，則余無可浣也”，這個命題本身就涉及諸多邏輯問題的需要辨析，考查學生思維能力的意圖非常明顯。這道考題是配合語文新課標教材改革設計的。新課標為何要設置必修和選擇性必修兩種教材呢？簡單來說，必修教材是依據高中語文課程學習應該達到的標準設計的，教材學習主要是為了幫助學生完成高中語文學業，達到畢業水平。選擇性必修教材則是適應高考選拔人才的需要編寫的，在教學中應更加注重對語文關鍵能力的培養。這道題的出現，為教師選擇性必修教材文言文篇目的教學提供了新的參照。

2024年全國新課標Ⅰ卷、Ⅱ卷的文學作品閱讀試題，都非常重視對學生審美能力的考查。兩卷均選擇茅盾文學獎得主作品入題，閱讀文本具有較高的審美價值，試題設置更加偏重對學生閱讀審美能力的考查。何為閱讀審美？簡而言之，是讀者對文學文本的一種理解方式?，F代閱讀解釋學認為，審美活動的發生必須有審美客體（文本所承載的美好事物）和審美主體（一個積極參與的讀者）兩種對象存在，且二者在審美過程中必須達成某種融合，形成某些相同的審美體驗，否則閱讀審美就不可能形成有效響應。審美結果最終反映的是閱讀者的價值觀、美學傾向和心靈世界。鑒于閱讀審美是文學閱讀最重要的環節，近年來，開始進入高考命題者的視野，今年新課標Ⅰ卷第8題（文章為何說“放牛給了我一個幾近完美的少年時代”）即是如此。考題的用意非常深遠，徐則臣的《放牛記》是一篇反映作者二十世紀的少年時期生活的美文，原文所展現的“少年時代”（審美客體）在二十一世紀的考生（審美主體）面前能否引發其共鳴，試題的考查趨向超出一般的文本認知，更深入地指向考生的價值觀、個人情操和審美傾向。盡管作者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的生活與學生如今的生活相比，存在較大差異，但人類所固有的對自然美的熱愛、對人性美的謳歌、對生命的眷顧，這些美好的情感是恒久不變的，考生應該能夠回答。這道題啟示我們，文學作品的閱讀教學應該更深入地走向文學教育的層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