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北地區傳統鄉村聚落空間形態研究

【摘 要】湘北地區的傳統鄉村聚落承載了豐富的歷史和文化，如何有效傳承與發展其珍貴的鄉土資源，已成為學術界關注的熱點之一。本文以張谷英村為研究對象，從聚落空間選址、建筑空間形態、街巷空間布局、景觀元素構成等層面對其傳統營建智慧進行了分析，總結出聚落邊界形態無序擴張、傳統民居聚落格局異化、文化空間的漸進式衰退等發展影響因素。針對當下鄉村聚落空間形態發展所面臨的挑戰，提出了打造山水格局下的自然生態基底、民居營造中的人居環境系統、宗族倫理主導的精神文化場域等傳承和發展策略，以保護傳統鄉村聚落的文化遺產并推動鄉村可持續發展。

【關鍵詞】湘北地區；鄉村聚落；空間形態

【中圖分類號】K901.8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4198（2024）24—060—03

一、湘北地區傳統鄉村聚落概述

（一）鄉村聚落地理與歷史背景

湘北地區擁有和煦氣候、豐富雨水和肥沃土地，從古至今一直是人們的理想居住地。區域內山巒起伏、溝壑縱橫，丘陵盆地相互交錯，河流和湖泊星羅棋布，是典型的“八百里洞庭”之地。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它經歷了數次人口遷移，形成了獨具特色的地方農耕文化、民間禮俗文化等多元形態，在鄉村聚落的空間格局、建筑形制、生活方式等方面均有深刻體現。從古代楚文化到近代湖湘文化，它始終是我國文化交流和交融的重要地帶，源遠流長的歷史背景為湘北地區傳統鄉村聚落的傳承與發展奠定了深厚文化底蘊。

（二）鄉村聚落社會文化構成

伯納德·屈米認為，建筑概念并不是“永恒”的，它們“存亡”取決于空間背后的“文脈”，空間則是形體與其所對應社會活動的映射[1]。在物質文化層面，湘北地區鄉村聚落受自然環境和歷史背景影響，其建筑之間有著明顯的軸線關系，通過天井的串聯形成“豐”字形空間遞進，呈現“下分上合，多進多排”特征。在制度文化層面，它有著一系列反映鄉村社會權力和關系的鄉規民約和宗族法規，對村民的行為規范、土地分配等方面進行了明確的規定，以確保村落穩定有序發展。在精神文化層面，湘北鄉村傳統文化中蘊含著“重農輕商”“重義輕利”等思想觀念，與當地村民崇尚誠信的價值觀不謀而合。村民通過節日慶典等方式向大自然、先輩表達敬意和感激之情，這些群體認同行為是維系鄉村共同體的重要精神力量。在行為文化層面，湘北鄉村聚落深受儒家及民俗文化影響，形成了“仁愛”與“禮制”的尊重傳統、家族禮儀的鮮明文化價值觀。

（三）鄉村聚落空間形態特征

湘北鄉村聚落空間形態與其水鄉地形息息相關，在自然環境和人文歷史背景的共同作用下，形成了以山形為主、以水為軸的分散式布局形態。在“山—村—田—路—河—塘”的環境中，構成了集聚型和散漫型的村落空間結構 。集聚型村落又稱集村，即多數民居集聚在一起形成的塊狀、帶狀和環狀村。塊狀村房屋集中，平面形態呈近圓形或不規則多邊形，多以道路交叉點、泉水等為中心集聚眾多住宅，主要分布在平原和盆地地區；帶狀村沿河流、山谷、交通線或為避免洪水浸淹而沿高地成條帶狀分布，有時由若干村首尾相接成串珠狀聚落；環狀村在山區沿山麓以及湖塘區沿岸呈環狀分布。散漫型村落也稱散村，其民居零星分布，間距因地而異，主要受自然、社會經濟及風俗文化等因素影響 。在多重因素共同作用下，湘北鄉村聚落空間形態逐漸呈現出多樣化和動態化的發展趨勢。

二、張谷英村聚落空間形態的傳統營建智慧

（一）聚落空間選址分析

張谷英村坐落在湖南省岳陽縣張谷英鎮，是保存較為完好的明清時期古建筑群之一，被尊稱為“民間故宮”。其建筑布局嚴謹有序，空間選址充分展示了古代中國人的生態智慧，具有較高的歷史文化價值和科學藝術價值。村東為龍山山脈，西倚伏牛山脈，南面為虎溪流域，西面則為渭水流域。聚落依山傍水而建，背靠龍形山，面朝筆架山，左右被青山環繞。遵循“背山面水”的選址原則，它充分結合自然地形地勢進行合理規劃。聚落空間形態緊湊合理，建筑單體造型美觀精致，既滿足了當地居民對自然環境的高度依賴，又營造出了文化美和生態美。

（二）建筑空間形態特征

張谷英村因其“天井式”連排建筑結構而廣受贊譽，它是采用排房結構形式和院落組合模式建造而成的四合院民居聚落。建筑群以“當大門”作為中心并向兩側擴展，構成“豐”字形布局。院落內部以連排式房屋和天井相結合的“向心式”形態組成大庭院，形成了具有中國優秀傳統文化特色的居住體系，不僅是社會生活的承載者更是歷史文化和民間傳統的見證。此布局策略在節約土地資源同時還方便了家庭成員間的互動和聯系，契合日常生產生活中人們的物質要求和精神需求。建筑遵循“五進五井”“四進三井”和“四進七井”的總體空間布局原則[2]，采用對稱與均衡等手法清晰劃分各個功能區，展現了湖湘地區傳統民居的藝術魅力。

（三）街巷空間布局特色

張谷英村的街巷空間以“干枝式”結構為核心組成了枕山、環水的理想格局。主堂與橫堂通過天井為中心組成結構單元，各單元既獨立成庭院又通過街巷相互連通，展現了明清古民居的嚴謹與神秘。在相互關聯的節點式結構基礎上，街巷空間被劃分為明巷道與暗巷道。明巷道寬敞明亮并連接了各建筑單元的中庭空間，形成開放而通透的公共領域。暗巷道窄深通透、狹窄且封閉，既具備通風和消防功能，又可提供良好視線通道以便于村民活動。其街巷空間還注重與自然環境的融合，巷道依山傍水、錯落有致、曲徑通幽，體現了封建家族制度的規范、團結和凝聚智慧，是研究湘楚文化和中國傳統民居建筑的寶貴資源。

（四）景觀空間構成元素

張谷英村的聚落將地形、地貌、水系和道路等景觀巧妙融合，構建了以庭院為中心的建筑空間結構。整個村莊劃分為北和南兩大功能片區，實現了人—地間物質與非物質交流互動的場所化建構模式，形成了“一廊四院”式格局。在強調了民居空間私密性的同時，還通過精心設計的公共綠地、廣場和井臺等多處社區公共活動空間，構成了“一廊兩軸四區”的空間布局結構模式和“三心一帶四中心”的節點空間結構形態。其中，村落的道路交通系統既能順應地形自然變化又滿足了交通功能需求，展示了出色的防災和防衛能力。橋梁、小巷、水塘和井臺是張谷英村聚落景觀的重要景觀元素，它們構成了各具特色的院落或街巷單元，為村民提供便捷高效的生活場所。

三、張谷英村聚落空間形態的傳承與發展策略

（一）聚落空間形態發展的影響因素

1.聚落邊界形態無序擴張

在社會人口數量持續增長與經濟快速發展的雙重驅動下，張谷英村聚落邊界的無序擴展問題日益凸顯。因受深厚優秀傳統文化及社會風俗的影響，村落內部的規劃建設難以擺脫傳統束縛，影響了新建筑與傳統建筑、自然景觀之間的和諧共生狀態。新建筑在追求現代化和功能化過程中忽視了與周邊環境的協調，使聚落空間呈現出碎片化的發展狀態。原有格局與生態平衡在無序的建設中被打破，聚落的整體風貌與歷史文化價值受到嚴重威脅。加之大量鄉村民居及工業設施的拆除與重建，帶來土地資源的浪費的同時還加劇了鄉村用地緊張等問題。邊界形態無序擴張的模式在無形中增加了土地資源的壓力，對張谷英村聚落空間生態環境造成了不可忽視的影響。

2.傳統民居聚落格局異化

首先，張谷英村的部分傳統民居被改造成客棧、商鋪和餐館，民居原始居住功能逐步喪失。部分新建民居還保留著明清時期的院落布局，這些四合院不但沒有受到應有保護甚至有的已經完全廢棄，造成嚴重的資源浪費。其次，為了更好地滿足旅游市場需求，部分民宅外墻經過重新粉刷或增添了現代元素的裝飾，與傳統民居的青磚黛瓦和木雕窗格形成了鮮明對比并破壞了聚落整體形象。在景觀營造上，由于對歷史文脈的漠視和盲目模仿導致不少新建住宅缺乏地域文化內涵。一些新建的公共旅游設施如停車場和售票空間等因缺乏設計或管理不當，使村落空間出現無序化傾向，打破了聚落原有清晰軸線和錯落有序的狀態。此外，居民為追求更高品質生活而引入了各類現代電器設備，帶來了傳統民居內部構造和整體聚落風貌及格局的異化。

3.文化空間的漸進式衰退

張谷英村是一個深受優秀傳統文化熏陶的鄉村聚落，擁有豐富的文化空間資源。隨著社會變遷與發展，這些民間文化逐漸走向了衰退。家族優秀傳統文化如族譜正逐步被邊緣化，村民關心的傳統節日和民俗活動也在逐漸減少，無疑加劇了民間手工技藝及其他非物質文化遺產被遺忘、甚至失傳的可能。與此同時，村落中涌現出大量閑置房屋與空蕩建筑，嚴重影響了村莊整體文化功能發展。文化空間的持續衰退不僅給聚落內的文化遺產和發展帶來了負面效應，同時也削弱了當地居民的歸屬感和認同感。

（二）張谷英村聚落空間的傳承與發展策略

1.山水格局下的自然生態基底

伴隨城鎮化進程的加速，張谷英村人居環境發生了巨大變化，傳統村落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壓力與挑戰，如何延續歷史文脈、重塑新鄉村景觀面貌成為當下亟需解決的問題。張谷英村的山水景觀不僅是其特有自然風光資源，也是該聚落空間布局的核心組成部分。在傳承與發展過程中，我們應當高度重視張谷英村聚落空間的自然生態基石。將自然條件結合當地傳統民居特色進行規劃設計，營造集生態及景觀功能于一體的人居環境。將新建建筑與傳統建筑及自然景觀有機結合，保持村莊聚落的整體風貌和生態平衡，使之成為具有歷史文化內涵和生態服務功能的鄉村景觀中心。同時加大對山水資源的保護和利用力度。對張谷英村自然環境、人文風貌等要素應以保護為前提，以更新為動力，實現人與自然和諧共生。

2.民居營造中的人居環境系統

張谷英村聚落空間的傳承與發展策略應聚焦于民居營造中的人居環境系統。張谷英村的民居空間作為建筑空間形態組合的線性要素，在整體建筑風貌、空間營造、空間流線的形成上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其獨特開放空間例如古老的巷道和畔溪走廊的藝術風格，不僅滿足了村民的物質生活需求也展現了他們的精神世界追求。應高度重視傳統建筑技術的重要性，并在此基礎上進行有效的傳承與創新，同時融合現代建筑技術，以最低的環境資源成本來優化人居環境。在發展戰略方面，我們需要構建多元化教育體系以增強村民的文化自信，使非物質文化遺產拓寬其傳承和創新發展空間。此外，應正視人口遷移、土地流轉和經濟發展等對人類居住環境的影響，通過資本注入和土地的合理規劃促進張谷英村的民居空間的可持續發展，確保社會、物質、精神和文化等多維度和諧統一。

3.宗族倫理主導的精神文化場域

傳統村落空間格局的形成與變遷，離不開宗族倫理的深刻影響。作為儒家思想影響下的湘北傳統宗族聚落[3]，張谷英村形成了屋屋相鄰的連廊式宗法村落形態，派生出了“共生、共存、共樂、共雅”的聚落文化[4]。有著“孝當先、和為貴、勤耕讀、崇廉潔”等家訓族戒，是其聚落空間精神文化場域的思想內核。我們需對張谷英村家訓族戒及宗族倫理文化進行全面系統的研究，通過文化展示等手段強化村民的宗族認同感，促進宗族倫理在現代社會中的活態傳承。還應積極探索宗族倫理元素與現代建筑設計的融合路徑，通過聚落空間的布局調整、建筑細部的裝飾設計等方式，將宗族倫理精髓融入聚落空間的規劃與建設中，營造具有深厚文化底蘊的人居環境。還可通過挖掘和利用宗族倫理文化資源，打造具有地方特色的文化旅游品牌以促進地方經濟的發展。最后可建立健全的社區治理機制，發揮宗族倫理在維護社會穩定、促進鄰里和睦等長遠積極作用。

四、結語

張谷英村作為湘北地區傳統鄉村聚落的典范，其聚落空間形態承載著深厚的歷史文化價值。通過挖掘張谷英村聚落空間形態的傳統營建智慧，我們不難發現，其聚落空間形成與發展是自然、歷史、文化等多重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因此在傳承與發展過程中，我們應秉持尊重歷史、順應自然、傳承文化的原則，以構建山水格局下的自然生態基底、優化民居營造中的人居環境系統、強化宗族倫理主導的精神文化場域。在保護傳統鄉村聚落文化遺產同時推動其與現代社會需求有機融合，讓張谷英村乃至整個湘北地區鄉村聚落煥發出新生機與活力。

參考文獻：

[1]伯納德·屈米.建筑：概念與記號[M].杭州：中國美術學院出版社，2016.

[2]李伯華，李珍，劉沛林，等.聚落“雙修”視角下傳統村落人居環境活化路徑研究——以湖南省張谷英村為例[J].地理研究，2020（8）.

[3]豐順，劉沛林.儒家思想視角下傳統宗族聚落空間營造及其現代啟示——以湖南省岳陽市張谷英村為例[J].經濟地理，2022（6）.

[4]陸元鼎.中國民居建筑（上卷）[M].廣州：華南理工大學出版社，2003.

基金項目：本文系2023年度湖南省教育廳科學研究項目“數字鄉村戰略背景下湖南張谷英村建筑景觀的活態保護與發展研究”（項目編號：23C0441）階段性研究成果。

作者簡介：吳慧超（1989—），女，漢族，湖南岳陽人，碩士，湖南涉外經濟學院人文藝術學院講師，研究方向為環境設計理論及實踐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