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族銀飾象征寓意剖析與活態傳承

【摘 要】廣西融水苗族自治縣是全國五個單列苗族自治縣之一，其銀飾是具有深厚民族特征、文化特征、地域特征的傳統藝術。然而在現代化進程的沖擊下，融水苗族銀飾面臨著技術上的流失與產業發展艱難的嚴峻的形勢，堅持活態傳承是苗族銀飾傳承的重要方式，為維護活態傳承的有效性，煥發非遺活力。本文從挖掘融水苗族銀飾的文化價值為出發點，針對廣西融水地區苗族銀飾的源流、造型以及象征意義進行闡釋與解讀，進而探討在現代苗族銀飾傳承設計中如何維系融水苗族血脈元素和傳統內核。

【關鍵詞】融水苗族；銀飾文化寓意；活態傳承；設計策略

【中圖分類號】TS934.3；J526.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4198（2024）24—048—03

一、融水苗族銀飾歷史源流

歷史上，苗族祖先可追溯到原始社會時期，活躍于中原地區的蚩尤部落，苗族是一個遷徙民族，由黃河流域遷至湖南，與當地少數民族統稱為“武陵蠻”“五溪蠻”。歷史資料佐證的有四次大遷徙，其中一部分不斷向西南遷徙，苗族逐步由北到南，由東到西，形成大分散小聚居的分布狀態，廣西融水苗族則于唐末宋初第三次大遷徙遷入。

苗族的遷徙歷史造就了其獨特的銀飾文化，苗族先民因常年遷徙漂泊不定，為保存錢財，把銀錢打造成飾品隨身攜帶，以錢為飾，人走則家隨。這種通過“以錢為飾”所流露出來的夸富心態，對于苗族銀飾的審美價值取向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苗族銀飾是苗族古文化的主流。它既是自身民族的徽記，又是民族歷史的縮影。據史料記載，苗族的金銀器皿最早并不應用于人體裝飾，而是用于武器刀劍方面的裝飾。隨著經濟發展，苗族的金銀飾品日趨豐盛。由從前的花草、貝殼、鳥類羽毛慢慢發展成用金銀器皿來裝飾自己，尤其是銀制器皿。

二、融水苗族銀飾圖案造型寓意及象征性源

（一）融水苗族銀飾類別及圖案造型特點

1.銀手鐲造型特點

銀手鐲類別大約有六種：一是扭形手鐲，苗語也叫做“松卜那”，是將三根約三厘米直徑的銀條，相互絞纏后擰成圓圈，每副重三四百克；二是實心手鐲，苗語叫做“松卜定”，將一根實心圓銀條彎成圓圈，外表上焊接一顆顆細小的銀珠，每副重四五百克；三是用銀皮包卷成圓筒，表面鏨刻紋樣，后彎成圓圈，每副重一百五至兩百克，稱為空心手鐲，苗語叫作“松卜金奪”；四是五棱手鐲，苗語叫做“松卜追林”將銀鍛打成五棱狀，再彎成圓圈，重約五六百克；其次是三棱鐲手，重約四五百克，苗語叫做“松卜杯林”，顧名思義用銀鍛打成三棱狀后彎成圓圈，每副重四五百克；此外還有扁形手鐲，苗語叫做“松卜曼”，做法是把銀條鍛打塑形成扁狀，再鏨刻花紋，后彎成圓圈，每副重一百五至二百五克。

2.銀戒指造型特點

銀戒指主要分為四種：一是扁形戒指，苗語稱作“松爹曼”，熱銀捶打成長條扁狀，后彎成圈焊接而成；二是頂針戒指，苗語稱作“松爹根租”，是在銀片上鏤空雕刻數個小型孔眼，再彎成圈焊接而成；三是橢圓形戒指，苗語稱作“松爹可”，將銀片剪切成橢圓形并焊上銀花，作出花蕊樣，后彎成圈焊接而成；其次是是“松爹莽助”，一種鋸齒形戒指，將銀料捶打成扁狀長條并雕刻鋸齒形，后彎成圈焊接而成。

3.銀項圈造型特點

據馬師傅師傅介紹，苗族人尤其重視胸頸部位的裝飾，銀項圈和銀胸牌最為常見。銀項圈主要有四種：一是是“扭形項圈”，苗族稱為“所那”，用一根銀條鍛造成中間大兩頭小的扭形，將兩頭分別向相反的方向擰成羊角狀，再將另一頭弄成小圓圈。像這樣一頭做勾一頭做套的，一個重五百至八百克；二是“排項圈”，苗語叫作“所八”，用若干塊表面刻有花紋或龍鳳圖案的長寬不一的銀片，弄成圓圈，使用時按圈的大小依次排列套在一起，一套重三百至五百克；三是“鏈形項圈”，用直徑五厘米的銀條，弄成若干個直徑三公分的圓圈，再一個圈套勾另一個圈制成，苗語叫做“所希皆”，每副重五百至八百克；四是“空心項圈”，用外表刻花紋的銀皮包卷成圓筒，再彎成圈，苗族稱為“所聾”，一根重一百至一百五十克。

4.銀胸牌造型特點

銀胸牌是苗家盛裝時佩戴在胸前的一種裝飾物，由長命鎖演變而來，苗語稱為“興巴”。在當地最為常見的是雙獅雙龍紋銀胸牌，銀胸牌有單片和多片拼接的款式，通常分為上、中、下三部分，上部為環環相扣的雙股銀鏈，通過蝴蝶銀扣與中部銜接，中部是腰子形銀牌相連，正面輔以花鳥蟲魚、雙獅師滾球紋、浮雕雙龍戲珠相配，下部墜蝴蝶、喇叭花、古錢和響鈴吊穗。還有的款式是將三個銀盤拼接起來，上部分是卷龍形態銀盤，中間和下部銀盤用極細銀條焊接出翩翩起舞的蝴蝶形；在銀盤最下方吊掛數十枚吊釬，吊釬多為劍、矛、刀、擋耙等仿古兵器，或牙簽、挖耳勺之類裝飾物。整個銀排的各個部件，都用細小的銀絲系結成空心的四菱形銀鏈連接而成。

5.銀頭飾造型特點

戴在頭上的銀冠和銀頭圈，苗語統稱為“興吼”。融水苗族銀頭冠造型獨特，組合復雜，整體為半珠形，不封頂。分三段，上段為帽頂，由顫枝銀花組成，簇簇擁擁、十分繁密，給人以滿頭珠翠，雍容華貴的印象。中段為帽箍，銀冠用一塊中間寬、兩頭短的扁形銀片弄成圓圈，其上焊接有一圈精致的錦雞、銀角、銀花、銀草、銀羽、銀馬等，下端冠檐垂吊垂一排銀吊穗、銀珠等，皆以銀鏈相連。佩戴時，用小布條連接銀頭帽的兩端，套系于頭上。而融水苗族銀角只有一種類型。銀角整體寬大，兩端上翹，呈牛角狀，下端置雙股扁條形插針，正中有一圓珠，圓珠兩旁各有一條龍，呈雙龍戲珠之勢，部分銀角還附有錦雞、鳳凰的圖案，紋飾均為凸花。這類銀角屬西江型，造型簡樸，線條明快。

（二）銀飾圖案文化象征寓意

造型方式在苗銀飾圖案中主要表現在飛禽走獸、花草蟲魚、日月星辰等，構圖精細、民族風格濃郁、圖案生動活潑、古樸大方，點、線、面處理得體，視覺效果既簡單又豐富。銀飾的圖紋客觀的反映出苗族人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農耕生活；反映出自己對生活的美好祝愿和期望。充分表達了苗族人民追求美好幸福的生活，向往團結和美好真愛的和諧社會。這些以物體展示的文化事象，通過上千年來的發展、演變、傳承，在苗族民間社會生活中一代一代流傳下來，表現出本民族古樸獨特的審美情趣，反映了苗族的文化習俗；折射出苗族原始古樸的思想；表現出苗族崇敬自然的理念。

自然物象的模擬形象在苗族紋樣中占的比重最大，苗族銀飾的裝飾紋樣大多取材于自然的物象，包括動植物花草等形象。苗族先民從日常勞作中獲得靈感，再通過寫實或夸張的手法表現在銀飾上，苗家人希望通過對自然生命的模仿能夠獲取其所蘊含的強大力量和其他生命象征，以此來提高人征服自然、對抗外物侵擾的能力。苗族先民的這種思維方式促使在古老的裝飾藝術中去還原自然界存在的各種事物，像銀飾中的牛，蝴蝶、楓木等都是對自然物象的模擬，這類紋樣表達了苗族人民對美好生活和幸福未來的向往。

三、基于活態傳承模式下的融水苗族銀飾設計傳承

（一）融水苗族銀飾活態傳承現狀

民族手工藝作為人類代代相傳、口傳心授的活態文化遺產，傳承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在所有文化形態和文化產業的傳承過程中，傳承人是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創造者、傳承者，也是非遺的保護者和成果享有者。而目前，“后繼無人”是銀飾鍛造技藝傳承面臨的最大困境。經實地調研發現廣西融水地區制銀工匠已所剩無幾，傳承人和傳承群體流失嚴重，區級傳承人僅有兩位。伴隨著經濟持續高速增長態勢而來的是城市化進程加速，在現代社會的沖擊下，外出務工青年增多，盡管有少部分人愿意留下來學習，但在手工藝的傳承過程中，往往需要數以及日的積淀與學習，馬貴賓師傅感嘆很多慕名而來學徒最多只能堅持一年便知難而退。由于手工藝付出和收益難成正比，收入與生活成本的矛盾導致無法維持生計，久而久之，傳統銀飾制作工藝傳承已然出現斷層現象。

除此之外，苗族銀匠在傳承過程中也面臨著文化意蘊與傳統技藝失衡問題，據調研發現融水地區銀匠存在以下問題：第一，苗族銀飾店鋪售賣商品雷同情況嚴重；第二，大部分銀匠可以展示制銀的技法，卻無法說出苗族銀飾紋樣的的具體選擇及搭配；第三，多個門店前有“銀匠”空洞地重復一成不變的制銀姿勢以博人眼球；第四，哪怕是手藝極佳的銀飾傳承人，也常常描述不出藏于銀飾之中的內在意蘊，只看到其表象。當代苗族銀飾的傳承中出現上述問題表明現下苗族銀飾技藝的傳承過于機械地重復制銀技藝，逐漸由文化意蘊載體轉變為浮躁的商業包裝行為，切斷了少數民族的文化脈絡，導致銀匠無法了解傳統少數民族銀制品之上所裹挾的深層情愫，顯然，這已經成為傳統民族銀飾傳承的一種常態。

（二）基于“原真性”的設計表達

在全面推進鄉村振興的引領下，設計植根鄉土是中國當下設計發展的又一趨勢，苗族銀飾中的紋樣與造型源自其自身文化的傳承，一種本質上的延續，這些民族記憶和歷史經過世代相傳依然不變且貫穿始終，也是“本真性”的一種基質，在保持基質不變的條件下，對其多種形態進行設計開發，衍生出更多樣化的物質形態。

過去，銀飾與苗族人民的生活息息相關，它承載的是一個民族的文化、歷史、習俗。在人生重要場域或民族盛大節慶，未婚女性著銀衣、銀冠、銀角等；已婚婦女會戴耳環、手鐲、發簪；孩童與男子鍛造銀鏈條佩戴，而銀匠也會根據以上銀飾功能結合個人生活經驗融入制銀過程、紋樣圖案及銀飾形制中，由此形成苗族銀飾的獨特風貌，只有將傳統苗族銀飾文化融入銀飾設計，重構銀飾與人之間的關系，將地方性知識、苗族優秀傳統文化、現代元素進行融合，這樣才能創作出極具在地性、本土性的優秀設計作品。

（三）堅持銀飾傳承人與設計師相互協作

基于活態傳承模式的非遺銀飾設計，要通過銀飾傳承人加設計師的合作模式，以針對市場配置作出合理的調控，讓非遺銀飾保持活力與生機，適應社會的發展變化，手工藝人作為傳統銀飾鍛造手工藝的傳承主體，主要從事技藝性的勞作，而“設計”的主體是設計師，由設計師來主導整個創流程新工藝，著名日本文藝理論家柳宗悅曾言“城市的發展是毫不留情的，然而，國民性卻在衰退之中。我們在追求民族性的器物時，就必須要回到地方工藝上來?！?/p>

因此只有設計師同樣進修過傳統銀飾鍛造技藝，并且對其具有豐富的知識儲備，才能通過敏銳的洞察力，發現工藝中存在的漏洞，或新設計需要何種工藝相配合，結合強烈的創新意識，將苗族傳統銀飾文化融入銀飾設計，才能創作出極具在地性、本土性的優秀設計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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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訊作者：張明學

作者簡介：薛茵瑤（1998—），女，壯族，廣西桂平人，碩士，研究方向為藝術設計；通訊作者：張明學，博士，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