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慶安 劉北
【內容提要】在全球范圍內,多極化趨勢引發了新的沖突格局,使得國家間的博弈外延到文化與觀念領域。隨著國際格局的不斷演變,人文交流作為一種重要的公共外交手段,亟需彌合不同國家間多元文化特征和全球發展趨勢之間的鴻溝,以滿足中國與海外文化相互交流的新戰略需求。中國所面臨的全球人文交流與文明互鑒挑戰,需要基于現有實踐基礎,面向核心問題、全球南方以及特定受眾,制定精準的傳播方案。這不僅有助于奠定多元文明共存、交流互鑒的思想基礎,也有助于為具體的精準傳播實踐提供新思路和新視角,為中國與全球的對話提供有益補充。
【關鍵詞】公共外交 人文交流 國際傳播 文明互鑒
進入21世紀第三個十年以來,傳統的國際關系與國際格局在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背景下受到多方面的沖擊與挑戰。全球范圍內的多極化趨勢導致了全新的沖突情境,傳統國家間的政治博弈擴展到文化、利益和觀念領域。從內部結構來看,部分國家出現了較為典型的民粹主義浪潮,單邊化和排外情緒蔓延;從外部秩序來看,全球治理體系遭遇新的安全挑戰、發展挑戰,治理赤字逐漸擴大。此外,“全球南方”的崛起讓既往的國際格局隨之發生變化。全球南方這一去等級化概念開始逐漸替代“發展中國家”的表述,也凸顯了全球對更加平等、合理國際秩序的渴望和呼吁。
這些都對當今的公共外交工作產生了結構性的挑戰,尤其是在發展了百余年之后,公共外交這一基于自由主義世界秩序所誕生的政治活動,如何能夠更好地適應全球政治經濟和文化結構轉型,成為研究者必須回答的問題。
一、國際秩序變革下的中國公共外交新需求
公共外交的職能、角色和手段在歷史發展進程中不斷經歷著變革和演進。20世紀兩次世界大戰時期,隨著國際環境的現實主義需求和建構主義的盛行,公共外交逐漸興起,以文化和傳播手段維護國家利益。公共外交在美國的發軔之初,主要服務于外交政策,推動國家利益,體現其在傳統現實主義視角下的基本價值。①
冷戰結束后,隨著國際秩序的改變,公共外交從既往傳統的意識形態直接對抗轉向全球傳播中的影響力塑造,致力于構建現代化優勢的核心話語,以改變全球觀念、贏得和平競爭,其目標也從短期發展變為長期。在西方主導的公共外交中,優勢與劣勢、先進與落后、工業化與非工業化、開放與封閉等多種形態的對立,成為構建西方優勢意識的基礎。②進入21世紀,國際環境經歷了全球化的單一語境和多元文化的現實碰撞。全球南方國家在多維度領域開展合作,部分地區大國的群體性崛起,均對北方的政治和經濟主導地位構成挑戰,也深刻影響了國際政治經濟格局。③“黑天鵝”事件的頻發、民粹主義浪潮、區域沖突和各類全球性挑戰在后疫情時代深刻影響國際秩序的變革。信息技術的發展、社交媒體的興起引發人們信息接收習慣的改變。
公共外交在國際秩序的持續變動中,面臨觀念的沖突和傳播環境迭代,對各國政府引導國際輿論、影響他國民眾看法的根本需求提出持續性挑戰。21世紀初,在“9·11”事件發生后,美國曾經重新反思公共外交的重要性,對于進一步加強公共外交提出了新的期待。特朗普執政之后,全球開始逐步進入民粹周期,現實主義政治對于公共外交的負面影響日漸增強。一方面,構建傳統全球化的共識正在逐步消減;另一方面,各國政治分裂加劇,政治傳播的內向化和民粹化日益嚴峻。尤其是傳統的西方優勢文化和意識形態高地逐漸下沉,多元化的政治力量和政治觀念正在興起。在這個轉型的過程中,全球風險的疊加和各國公眾對風險產生的極端反應,都迫使各國重新思考如何結構性地重構公共外交。
作為公共外交的主要組成部分,人文交流在其中一直持續發揮著重要的作用。傳統意義上看,人是公共外交的主要對象,民族國家作為主要行為體的公共外交,在現代化的歷史進程中,將人視為平等的交流對象,這是全球秩序變遷和全球治理進程的重要進步。但是這種基于現代化理想的人文交流,與國際政治中的現實主義和新現實主義,常常會發生碰撞。當前的公共外交,更需要在現實主義語境和人文交流的理想境界中,找到制度和實踐的平衡點。
中國公共外交中的人文交流土壤是十分豐厚的。2008年北京奧運會和2010年上海世博會標志著中國公共外交實踐的逐漸豐富。黨的十八大報告提出要“扎實推進公共外交和人才交流”的具體要求,將公共外交提升至國家戰略的高度,并納入總體外交的重要組成部分。④2013年,“一帶一路”倡議的提出為中國打開了全新的國際合作之門。通過經貿合作,中國加強與全球南方的交流與往來。此后,中國在全球公共理念的構建中提出了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中國式現代化發展道路和全球文明倡議,在與世界的交往與互動中不斷創新對外話語體系。
我國這一系列的公共外交發展,都在很大程度上響應全球化的新變局,同時推動國際傳播服務于自身的發展,并隨著自身國際地位的變化而不斷完善策略。中國作為一個公共外交的資源大國,只要有制度保障,就能源源不斷地為公共外交提供密集的資源。人文交流就是一種高度依賴資源的資源密集型公共外交手段。文化資源通過集體的、個體的不同層面輸出,進一步形成對話體系,從而更好地發揮人文交流的當代作用。在這個過程中,人文交流就成為了公共外交的重要組成部分。
當然,進入21世紀的第三個十年,人文交流必然面臨新的挑戰。國際政治和輿論環境的變化,客觀上壓縮了人文交流的空間,但是也更進一步強化了人文交流的必要性。面對當前國際秩序變革、觀念性敘事的競爭以及新時代的特點,當今中國的公共外交產生全新訴求。首先,需要充分理解、把握區別于舊有秩序的國際格局;其次,需要面向全球差異化受眾;再次,需要通過適配渠道表達有效敘事;最后是要解決全球語境中的核心難題。⑤而公共外交的核心——基于人的工作,再次成為全球語境中舉足輕重的工作。在這種情況下,當前的中外人文交流需要針對三個面向,即面向核心難題、面向全球南方和面向特定受眾確定傳播思路,為具體的精準化傳播實踐開辟新的路徑。
二、從目標到場景——面向核心難題的人文交流新思路
人文交流在歷史上從不或缺,美西方國家的公共外交戰略中,以富布賴特學者計劃等為代表的人文交流就曾經是學術界關注的重點。從18、19世紀的傳教士、商人,到20世紀的記者、學者,再到冷戰后的全球資本和人員流動,人文交流是全球進入現代化之后的一個普遍特征。
傳統的人文交流,遵循的是一種基于目標性的交流。人們帶著傳播目標,穿越國界,深入對方的文化中,通過在人文社會的各個領域提供信息、分享內容、回應問題等多種交流形態,實現人與人、國與國之間的交往。在這個過程中,民族國家更重視人文交流的目標性,希望人文交流能夠實現各國之間的戰略目標。這當然與20世紀沖突情境下,國際傳播和公共外交的發展是直接相關的。在一戰、二戰和冷戰的大背景下,公共外交更重視在沖突情境下議題的解決。
但是當前的局面,與20世紀既有相似又有不同,相似處在于歷史沖突情境的不斷上演,不同之處在于公眾在全球政治中角色的變化。公眾政治地位的提升、政治觀念的復雜性,以及信息獲取渠道的變化,都使得單向度的人文交流變得更加困難,實現目標的過程更長,挑戰更多。在這種情況下,人文交流應當進一步成為一種場景,為各國之間的觀念、敘事甚至技術交流提供更多的可能。
首先是認知場景的變化。西方主導的全球秩序,其價值觀與世界觀根植在啟蒙思想中歐洲中心主義的文化底色之上,以普遍主義的單邊原則論述人性、人與自然的關系以及人類社會政治秩序的道德基礎。⑥其中隱含的二元對立邏輯加劇了全球范圍內的貧富差距、南北差異、文化沖突,也加重了發展方式和全球化路徑選擇中的意識形態對立。人文交流實則是不斷重建認知場景的過程,因此拓展認知場景、提供更多的認知渠道,實際上是當前人文交流的一個新的要求。
其次是敘事場景的變化。隨著全球話語體系安全化現象的不斷加劇,全球敘事越發情緒化,議題也在日漸去中心化。敘事環境固然受到認知環境的影響,也和技術變遷中算法陷阱、信息繭房等問題直接相關。人文交流提供了一種多元化的敘事可能。這種多元化的敘事,不一定直接指向敏感熱點議題,而是通過在文化、藝術、體育、教育等多個領域的敘事,推動不同國家直接在敘事場景中構建多種敘事的可能。
再者是技術場景的變化。到目前為止,基于大數據、虛擬現實技術和生成式人工智能,全球媒介環境發生了更大的變化。為了進一步響應這種變化,數字公共外交也在不斷升級,這同時意味著文化流動的途徑增加。信息技術與社交媒體的發展既打破了以往大眾媒體單向信息流的壁壘,又可能讓人們更容易陷入信息繭房,強化或極化既有觀念。相比嚴肅的政治性議題,數字空間中社交化、即時性的信息交互方式,拓展了多樣且日常化的文化主題內容。數字平臺中多元的發布主體與發布方式,為面向世界的傳播渠道提供了更多可能性。
當然,任何國家之間的人文交流,其目標仍然是進一步推動各國各文明之間的相互理解和認同。新的公共外交工作中,人文交流更需要遵循基于場景的交流。當人文交流從政治目的轉變為一種政治場景的時候,公共外交工作才能更加重視一個較長時期的深度融合,而這也是公共外交的本意所在。作為場景的人文交流,是要充分挖掘能夠生成各種場景的要素,推動在人文交流場景上新的政治、經濟和文化意義的產生。從這個意義上說,人文交流仍然是政治的延伸。
三、從本土到南方——基于空間的人文交流新表達
當前,全球南方這個概念日漸得到國際學術界的關注。在全球結構的不均衡中,全球南方力量不但十分突出,而且是一種穩定的增量。在政治經濟和文化上,全球南方國家能夠產生更多全球的穩定意義。從“南南合作”到“一帶一路”,全球南方的崛起深刻影響了國際格局。如今,“一帶一路”倡議提出已過十載,中國與沿線國家的經濟合作及其成果備受全球矚目。其不僅帶動了人口流動與社會文化的互通互融,也促使面向全球南方的人文交流結合各國特點,塑造具有共同價值觀的新表達。
共情是人文交流從本土向南方轉向的重要需求。共情策略要求公共外交從自我獨白轉向共情互動,人文交流的主要視角也需要進一步從本土對南方的看法,轉向南方對全球的看法。以“一帶一路”倡議為例,該主題下的精準傳播應以平等對話的方式,基于共同核心利益,尋求獨立個體與共同發展之間的具體聯系。⑦絲路精神不僅是中國的,也是“一帶一路”共建國家在歷史議題中不可回避的重要環節。而在“一帶一路”共建中,探索絲路精神的當代價值,使其成為中國與全球南方內外共同敘事的人文基礎和協助中國與全球南方構建發展共同體的共有故事。
風險對話也是從本土向南方的敘事轉變中十分重要的需求,中國與全球南方的人文交流需要進一步從本土敘事轉向全球表達。風險共擔,是21世紀第三個十年中,全球面對的主要問題。政治、經濟、環境、健康等新舊風險聚集在一起,使得全球治理中的風險對話十分重要。在這種情況下,各國必然要通過社會動員等多種方式,提出更多的風險話語。中國和全球南方的人文交流,不分國家、不分種族、不分階層,都有風險對話的需求。
當然,互鑒互享更是人文交流的深度內涵。對于中國而言,中國的歷史從未孤立,而是長期與其他多元文明交融的產物。對于全球各個南方國家而言,豐富的古代文明內涵與文化遺產同樣吸引著全球目光。互鑒互享的核心在“互”,而不僅是鑒賞分享。在人文交流中,突出多種文明主體在同一議題下的成就,是互鑒互享的真正意義。例如近年來,中國不僅與國外專家共同開展聯合考古項目,也與各類文化研究機構建立合作伙伴關系。以文化遺產為抓手,拓展更寬領域、深層次和高水平的文明交流互鑒。⑧值得一提的是,2023年故宮博物院主辦了“譬若香山”犍陀羅藝術展,展出了來自巴基斯坦七家博物館的173件文物和故宮博物院30件(套)文物。⑨這一展覽從古代犍陀羅文明發展的角度,充分展示犍陀羅文化的藝術魅力及其對中國的影響,直觀呈現了古代絲綢之路在亞洲文明歷史中的交匯與融合。文化遺產中所蘊含的歷史底色和文明共享的價值基礎,在未來中外人文交流中會成為具象的體現,為面向全球南方的文明互鑒提供可靠、可行且引人共鳴的實踐主題。
當前中國同全球南方各主體形成了復雜的關系網絡,需建立共通的意義空間,進行跨文化對話。近年來,全球南方致力于知識生產的本土化探索,帶動了南方國家對國際傳播敘事本土化的需求,國際傳播的“南方轉向”已成為時代潮流。⑩非西方國家的全球性媒體通過國際傳播反向流動的方式,借助數字技術等手段將具有地方性特色的本土故事和議題傳播到全球受眾。11這種國際傳播兼具全球性想象力的本土議題報道轉向,為面向全球南方的人文交流開辟了新思路。羅蘭·羅伯遜提出的“球土化”概念將全球化與本土化有機融合,促進了在文化交流層面的柔性互動與相互促進。12中國的國際傳播敘事,也可借助這種概念作為連接本土與全球之間的橋梁,通過處理文化類全球性公共議題,向世界傳達本土故事,實現多元主體間的交互互動。
四、從集體到群體——面向特定受眾的人文交流新路徑
中國外交學界曾探討過“以國家為中心”到“以公民為中心”的中國外交轉型。這一轉變強調了國際社會民眾日益成為外交活動主體的趨勢,以及他們在未來中國外交中的重要角色。13如今,國際社會民眾已成為公共外交重要的行為對象。在“一帶一路”倡議所倡導的互聯互通核心理念中,民心相通的需求和渴望也得到了關注。以人文交流為核心的公共外交必須將精準受眾視作具體的行動對象,通過具象的、切實的文化語境來構建互通互容的交流基礎。
人文交流中,常常視一個民族、一個國家或者一個文明形態為集體,將人文交流置于一個集體的語境中,提供共同的內容。在21世紀的第三個十年,全球社會不僅是一個一個國家或者民族的集體,也是一個一個具有不同特征的群體。這些群體中包括了特定宗教、文化背景下的民族國家,也包括了特定利益和愛好背景下的人群。因此,群體或者社群的概念,在人文交流中應該進一步受到重視。這些群體作為人文交流的對象,體現的不但是公共外交的精準化,也是公共外交在新時期的一種差異化轉向。
首先,面向特定國家和地區民眾的人文交流,民心相通中的“話語相通”至關重要。當前全球范圍的文化交流需要直接與不同國家、語言和文化的群體進行交流。這意味著要消除語言障礙,建立起文化對話的橋梁。中國在面向全球的多語種傳播方面正在探索話語相通的路徑和實踐。中央廣播電視總臺、新華社等媒體面向世界的多語種海外傳播與新聞報道,使中國媒體聲音能夠深入到其他國家,以對方的語言促進文化交流,增進彼此文化傳播。此外,文化產品的轉譯是實現文化交融、民心相通的重要途徑。中國電視劇在高語境文化背景下,通過在地語言對自身進行文化的“轉碼”,讓異文化觀眾真正理解中國文化元素的內涵,也成為了中國文化主體意識跨境傳播的具象體現。14
其次,面向全球大眾的人文交流,需要從集體式的形式交流邁向群體式的觀念互融。當前全球許多國家在公共外交領域,都多少存在文化傳遞替代觀念融通的問題。國際社會民眾之間的人文交流被精英和非政府層面對話所取代,使其成為形式化的活動。精英只是不同國家中的一個群體,或者全球社區中的某一類型。精英主義的互動,將國際交流和共識的構建簡單化處理,以致普羅大眾無法直接且有效地接觸到其他國家均衡的信息。然而,全球范圍內不同的文化群體,有些是根據收入和階層形成的,有些是根據代際和興趣形成的。這些都不同于精英-大眾的二元式結構。人文交流要解決的是群體或族群式的文化壁壘,在這個過程中,文體活動、網絡游戲等多種對話方式,都發揮了重要作用。
再者,面向海內外學生的人文交流,需要從簡單往來到深度體驗。青年群體是國際文化交流最為積極活躍的參與者,也是跨文化傳播的實踐者。許多前往中國校園學習的海外留學生以及遠赴海外求學的中國留學生,均為可以深度開展文化交流的重要載體。然而,這些學生在學習項目中常常只是對異國環境和文化走馬觀花、淺嘗輒止,缺乏深度的人文交流體驗。長期旅居求學的中外留學生也面臨學業壓力,難以真正融入當地社群,進行實質性的跨文化交流。教育是文化傳播的重要領域,也是人文交流的天然場所。因此,面向國際學生這一受眾,需要基于中國的文化特色設計更具體的校園學習與社會實踐培養方案,重視中外留學生群體在異域文化中的生活和實踐,挖掘內在的交流潛力,充分發揮這一優勢資源在跨文化領域的作用。
我們還應當注意到,歷史和哲學資源的充分開發,也是當前人文交流的重點對象。當前海外學界對中國學與漢學研究的熱度始終不減,其中不乏諸多研究關注古代中國的時空理論、思想和文化政治關系,以此理解中國世界觀的形成。15中國向世界表達新的敘事體系,需要借助歷史與哲學的智慧底蘊回應當今國際認知沖突和觀念對立的核心難題。中國在構建新的全球性公共理念過程中,應當將中國歷史中豐厚的社會哲學智慧應用到對外的思想交流之中。從中華民族共同體到人類命運共同體,體現了中華文明“多元一體”的文明觀和“天人合一”的世界觀。海外中國學研究者對中國歷史與社會哲學的探索,也應成為中國與世界交流的跨文化理論基礎,讓海外學術界通過歷史和哲學的思想碰撞更好地理解中國的發展觀。
五、結語
走向多極是當前時代的重要特征,但人類共存依然是不變的基礎。如今,我們正處于帶有強烈的觀念沖突與格局洗牌交織的場景。在此歷史背景之下,人文交流在全球范圍內承擔著緩解極端矛盾、弱化觀念對立、彌合多元主體的重要角色。在這個過程中,人文交流的難度和挑戰也是空前的。尤其在2024年這一全球選舉年,全球范圍內輿論和政治生態的極化,更多地投射在了諸如美國大選之類的政治議題上,并進一步對于擴大公共外交中的人文交流帶來新的障礙。這種政治極化產生的不確定感和排外感,明顯地與包容、共享和交流是相悖的。受到美西方政治選舉的影響,輿論在這個時候常常體現出極為不穩定的走向。公眾所關注的議題,既有安全層面的基本問題,又有面向未來的前沿議題。而全球深層次認同也在不斷回歸短期的安全風險認識,對于未來發展和全球共贏的認可度有降低的可能,對于多種文明的交流對話愿望也存在不確定性。這些都是影響人文交流的變量。
我們應當注意到,基礎性的議題如安全、發展、文明這樣的議題再度成為全球急迫需要形成的共識。為此,人文交流既要重新討論基礎性議題,又需要面對前沿技術和風險,其工作跨度可想而知。因此,人文交流的新發展,迫切需要新的情境和議題相結合,獨立的情境構建難以符合社會對于復雜環境的判斷,而脫離情境的議題,也容易進一步推動社會情緒的極端化。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更需要重視中外人文交流在公共外交領域精準傳播的思路和實踐路徑。未來中國在面向全球的文化溝通與文明互鑒之中,將以中國倡導的文明理念作為指導,以獨特的文化符號作為突破口,盤活現有海內外文化交流基礎設施,使人文交流在新時代的公共外交煥發活力,為中國與全球的對話提供有益補充。
本文系清新計算傳播學與智能媒體實驗室研究支持計劃(2023TSLCLAB001)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周慶安系清華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院長、教授;劉北系清華大學國際與地區研究院博士研究生
「注釋」
①趙可金:《美國公共外交的興起》,《復旦學報(社會科學版)》2003年第3期,第88頁。
②周慶安:《超越有形疆界:全球傳播中的公共外交》,北京:中國傳媒大學出版社,2018年,代序第5頁。
③王健、任琳、吳洪英等:《國際秩序變動中的“全球南方”與中國角色》,《西亞非洲》2023年第6期,第16頁。
④鈕欽、鐘新:《對中國公共外交研究的文獻計量分析》,《現代國際關系》2015年第3期,第57頁。
⑤周慶安:《認知沖突情境下的公共外交能力反思》,《公共外交季刊》2023年第3期,第30-32頁。
⑥關凱:《超越文明沖突論:跨文化視野的理論意義》,《中央社會主義學院學報》2019年第5期,第143頁。
⑦賀永祥、王小楊:《轉型與重構:“一帶一路”精準傳播的新范式》,《對外傳播》2023年第11期,第40頁。
⑧《考古視野下的文明交流與互鑒——第五屆“太和論壇”開幕式在故宮博物院舉辦》,國家文物局官方網站,http://www.ncha.gov.cn/art/2021/10/13/ art_1019_171296.html,2021年10月13日。
⑨《“譬若香山”犍陀羅藝術展》,故宮博物院官方網站,https://gugongzhanlan. dpm.org.cn/exhibitShare/+160#floor_tow_title,2023年3月16日。
⑩史安斌、朱泓宇:《國際傳播敘事的“南方轉向”——基于“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媒體的扎根研究》,《傳媒觀察》2023年第9期,第18-27頁。
11Thussu, D. K. “Contra-Flow in Global Media,” Media Asia, Vol. 33 No. 3-4, 2006, pp.125-126.
12Robertson R. “Glocalization: Self-referential remembrances,” Glocalism: Journal of Culture, Politics, and Innovation, Vol. 3, 2020, pp. 1-15.
13于凡:《中國外交轉型——從“以國家為中心”到“以公民為中心”》,《公共外交季刊》2016年第2期,第96頁。
14常江:《中國電視劇海外傳播的文化使命》,《中國電視》2020年第10期,第75頁。
15黃暢:《2021年海外中國學研究綜述》,《國際漢學》2022年第2期,第188頁。
責編:吳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