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宇
門因未上潤滑油發出的聲音傳入徐凝的耳朵。幾乎是在瞬間,她感到慌張失措。徐凝也不知道自己何時被卷進了這場名為“聲音”的噩夢中。同桌抄完筆記后的按筆聲、小孩子玩的魔術貼玩具被撕開時發出的聲音,都會讓她感到不適。
人們往往都會有自己難以忍受的特定的聲音。某些公認的噪聲,如指甲劃過黑板、尖叉劃過玻璃時發出的聲音,一度被列入最令人反感的聲音。這些噪聲成為一些人痛苦的來源,醫學界甚至提出了“恐音癥”的概念。
痛苦:抗爭與孤獨
恐音癥是一種特殊的情緒性心理障礙,恐音人群往往有著過度完美主義和認知上的強迫性,并強烈關注內部體驗,這使他們能夠更清晰地意識到自己的身體反應。因此,“敏感”通常是他們身上的標簽,也是他們歸納自己負面感受的落點。
就像阿紅會因籃球場上不規律的腳步聲與傳球聲、空曠教室里微小動作的回聲而感覺“百爪撓心”。她已經習慣了與聲音進行無休止地抗爭:“我的感官和情緒比一般人要敏感,即使反感這些聲音,我也已經習慣暴露在這樣嘈雜的環境中了。”
“社恐”“密恐”“恐高”“幽閉恐懼”……人們對于這些“恐懼癥”名詞并不陌生,但很多人認為“恐音”實在稱不上是一種“疾病”。徐凝曾向家人吐露過自己的痛苦,卻換回了“是你不夠專心”的指責。
在某種意義上,那種由異樣感、不確定感和無力感堆砌成的孤獨,是每位患者難以復制的隱痛。
尋覓:歸屬與包容
“在周圍尋找連接與共情”,這條路恐音癥患者走得異常艱難。阿紅曾向朋友求助,結果收到了關窗戶、盡可能遠離讓自己感覺不舒服的場所等建議。和阿紅一樣,活躍在網絡空間的恐音癥患者尋求的,除了可行的干預辦法,或許更多的是一種理解與體諒。
豆瓣上有個“聲音恐懼癥”小組,類似的交流圈子作為共同情緒的容器和排解異樣感的出口,使恐音癥患者的痛苦不必埋藏在“矯情”與“性格缺陷”的陰翳之下,給彼此帶來了幾分真切的安慰。
知乎用戶“不忘初心”洋洋灑灑寫下千字,記述“恐音癥患者的自愈歷程”。帖子在持續更新,他也為自己標注了“恐音癥自愈者,可以互相交流”的個人簡介。評論區200余條留言,仿佛形成了一個小樹洞,用一根無形的線,將散落的孤單個體串聯了起來。
事實上,恐音癥患者尋求的,無非是一個或大或小的情緒安放之地,讓他們能夠試著自洽、試著找到包容自己的理由。而這背后,是對一個更具包容性的空間的需求,是基于了解而做到的理解,也是大眾對那些另有隱情的“異常”表現出的接納。
落地:認同與力量
不僅是恐音癥患者,其實許多人都有自己的“禁區”,有自己難以接受的“觸發音”。而敏感本身并沒有錯,它不過是意味著在路過某些角落時,耳朵、眼睛和心會變得更清醒。
他們需要的,是建立在更廣泛關注與更理性認知之上的身份認同:明白自己的“反常”有著可以被接納的理由。隨著這種認同感逐漸變得穩固,恐音人群也能試著漸漸走出內耗,善待自己的情緒和心理。
盡管對聲音的高度敏感有時會逼迫著恐音人群不得不繃緊脆弱的神經,但這并不意味著他們永遠喪失了感知美好的可能性。徐凝漸漸試著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更重要的事情上,比如,讀書、思考。有時她會悄悄對自己說“不要怕”,用深呼吸來平復加速的心跳。
對患有恐音癥這種情緒障礙的人來說,“日常即戰場”。他們面對的,不僅僅是一場與聲音的抗爭,更是一場與自己的戰斗。
迪迦//摘自《大學生》2023年第12期,本刊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