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曉
(復旦大學科學技術研究院,上海 200434)
在我國高??萍汲晒D化加速推進戰略的大背景下,高校科研和產業發展的聯動需求日益緊密,各類產學研合作協同創新遍地開花。很多高校設立了分管產學研工作的專職機構部門,在產學研發展上取得了矚目的成績,并且處于逐年成長遞進的良好上升軌道。但對于大部分學校來說,尚未制定或具備一套對產學研合作進展成果充分進行科學把控、定量分析的評判機制,為實現能夠充分響應學校全局發展戰略管理框架的產學研合作成效,亟需打造一套科學適宜的衡量考評機制[1]。如果能找到可行有效且對產學研工作富有指導作用的評價手法,甚至可以一定程度推廣到全國各高校產學研部門,不僅有助于兄弟院校間橫向對比學習借鑒,也有利于宏觀上的行業研究統計,成為政策改善中具有輔助參考價值的寶貴數據。
眾所周知, 企業管理戰略中常會用到關鍵績效指標(Key Performance Indicator,以下簡稱KPI)這一概念手法。KPI 定義即如其字面意思所示,指的是一種用來衡量管控企業內重要業績表現的考核方法[2]。隨著時代變遷和產業發展,其內涵意義應用場景也發生了演化,可以引申的概念更加多義性。但核心意義依然是幫助了解某一機構團體發展進程和目標的達成情況,通過管理和監測KPI,該團體未來愿景以及實現這些愿景的規劃可以更加清晰,起到重要的發展戰略指導作用。
產學研合作雖然不是純粹的企業經營運作行為,但是其中的科技成果產業化市場化等模塊特質使之與后者有一定的相通之處,產學研部門效仿企業引入KPI 的評判機制不失為一個潛在可行性方案。相當一部分的高校當前沒有制定真正基于全校發展戰略方針的產學研合作KPI 考量目標,或是僅停留在業績數值“多多益善”之類的模糊概念,或是制定的KPI 機制不夠充分完善無法真正有效推行與實際工作存在齟齬。
實現全校有組織性有戰略布局性地進行產學研相關工作KPI 統計是很具有挑戰性的,離不開諸如全面收集分析高校組織的財務和非財務信息的數據系統等基礎條件建設等。在國內尚未廣泛推行普及高校產學研合作導入KPI 機制的當下,或許可以參考一下實踐起步較早的國外高校[3],通過他山之石進行案例學習,借鑒世界其他大學成功引入KPI 提高學術工業界合作成效的案例,汲取一些改善產學研系統運作機制的經驗。
根據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統計,作為工業強國的美國和日本在年化工業產值上分別達到約2.9 兆和1.3兆美元[4]。雖然總值不及穩居第一的中國(5.9 兆美元),但是國民人均產值已十分可觀。因此本文以這兩個先進發達國家為對象,選取產學研中導入關鍵績效指標的高校案例進行介紹分析。
美國新墨西哥大學,在科技成果轉化工作上,設有技術轉移和經濟發展辦公室(University of New Mexico Rainforest Innovations)[5]。該辦公室作為獨立于新墨西哥大學之外的非營利法人組織,承擔來自該大學的技術轉移和各類相關聯的產學研發展活動。從2007-2022 年統計結果來看,新墨西哥大學披露了1798 項新科技發明,而作為連結學校和產業的中間橋梁的該辦公室,協助發行了1628 項專利申請。產業化落地方面,累計分立出130 個基于大學科技成果的創業企業,其中通過和國家研究所的合作成立聯合研究項目分立出12 個領軍型科創企業,幫助地方創收了數以億計的產值。
根據來自內部工作人員的訪談作答,該辦公室在日常事務和運營中會使用KPI 作為工作評判機制,尤其注重實時進行自我評價衡量。比如在每周定期開展的工作會議上,重點討論分析約20 個衡量科技活動投入的指標,其中比較有代表性的有以下幾個:
·社會企業訪問次數創業公司訪問次數
·出席國際會議次數
·電梯演講的指導次數
·與學生開展會議次數
·校內發明人訪問次數
·校外發明人來訪次數
·通過電話向發明人/VC 演講次數
·對投資者路演和會議次數
值得一提的是,全美范圍內,也有一套關于衡量高校技術轉移產出的KPI,由名為AUTM(Association of University Technology Managers)的協會進行組織收集。著名財富論壇Milken Institute 根據AUTM 的數據而編制的“技術轉移最佳通用商務指數全美排名”作為重要參考備受關注。這些指標同樣會在新墨西哥大學技術轉移和經濟發展辦公室的每周工作會議上共享,并且每季度向董事會報告,然后按年度方式編寫,在每年6 月底公布。同時也會自主設定一些期望達成的目標數值,比如發明專利件數120 件,專利許可證數量50 個、專利許可證收入約200 萬美元、創業公司數量10 ~12 家等。雖然新墨西哥大學綜合學科學術水平并非一流梯隊,但是在全美科技轉化成果排行榜上依然能躋身前三十,這一程度上離不開該辦公室的科學高效管理方案和運行模式的促進作用。另外,他們還設定了績效嘉獎制度,以上目標如果順利完成后,該辦公室還將以獎金形式發放給工作人員。此外,由于該辦公室是獨立于與大學之外的營利法人,作為員工獎勵,甚至可以分給工作人員一定額度的該辦公室所孵化的創業公司的股票期權。
日本方面,根據日本國內2020年度各高校產學研資金到校經費統計榜,本文以總金額排行第一的大阪大學(約94 億日元)為分析案例。大阪大學于2017 年成立了由創新共創部門、技術轉移部門、共創人才培養部門、出資事業推進部門組成的“產學共創本部”,此后,“產學共創本部”被“共創機構”收編,并下設于該機構下。另外,作為產學共創本部的事務局組織,設立了研究推進·產學合作部產學合作課[6]。大阪大學將中期目標和中期計劃經學校特別工作組審查后,根據產學研進度管理工作需要,制定“運營費交付金概算要求資料”,實質內容即KPI 相關的要求文件。這一套KPI 對應于“大阪大學下一財年愿景”戰略而編制,在產學研合作相關方面,設定了以下幾點作為關鍵指標[7]:
·共同研究或委托研究的到款總額
·共同研究講座和合作研究所的設立數量
·初創企業數量
·面向社會產業化實戰的共同研究項目數量
·知識產權技術轉讓總額
·社會人士教育項目受教人數
對于大阪大學來說,1000 萬日元以上的共同或委托研究被認為是符合其社會共享型大學角色方向而具有重大意義;共同研究講座和合作研究所的數量之所以被設定為KPI,則是因為希望將其作為大阪大學的科研力量衍生特色而推出;面向社會產業化實戰的共同研究數,是作為該學校今后推進致力于社會課題解決的發展想法而設定的。在這些KPI的制定過程中,由專職管理計劃的經營計劃辦公室和管理設計科來主管,向負責總計劃的董事會提交計劃草案,并向教育、研究、全球等部門的董事和主管部門咨詢意見,匯總了各方要求和意見后制定出具體規劃文件。值得注意的是,在經營企劃擔當部門與擔當理事、擔當事務探討調整涉及KPI 對應的詳細目標時,有些在提交的方案里是沒有寫入具體數值的,僅提出了大致目標大致方向。另一些KPI 目標值的設定,是產學共創本部通過分析過去數據而提出的。例如,合作研究課程和合作研究所的數量是根據歷史數據變化趨勢而設定,知識產權許可和實用化狀況是參考過去幾年的數據、評估增減的可能性和今后的增長率從而設定出目標值。至于初創企業的數量,不是從學校內部數據趨勢得出,而是以歐美初創企業蓬勃較發達地區的大學為對標基準,通過研究資金和人員規模的比率進行調整,確定了適合大阪大學自己的合理目標。
以上美日高校的產學研合作KPI應用案例中提及的種種指標本身,其實對于我國廣大產學研工作者來說并不陌生,相關概念在平日業務中都有所接觸和認知[8]。值得借鑒學習的還是如何整理篩選出有參考價值的KPI、實現系統化指標化的邏輯手法,以及實際應用到產學研合作中時,如何發揮指導性作用,達成對產學研合作的成效衡量、成果評析、促進改良等。真正使之推動高校研究創新、促進產學合作、提高教育科研質量,助力大學總體發展前進。
在高校這樣的學術環境中制定KPI 時需要因地制宜謹慎考量,要綜合權衡產學研合作的總體情況及其在所在學校里的定位和戰略。適當可靠的KPI 不僅反映產學研合作本身的淺層數值目標,也應當將大學產學研系統的復雜機制、獨特需求和潛在風險等結合起來納入考量,給出諸如發展階段、研究環境和可用資源等多方面的綜合表征評價。特別是與成果收益有關的目標和KPI,可能會因各高校開展特定產學研合作的目的方式而異。把產學研合作KPI 作為戰略設計和規劃管理的高階概念去跟蹤分析,有助于大學整體愿景和規劃目標的長遠實現。比如各高校的產學研合作定位通常可分為三種:研究功能型、地方貢獻型和產業貢獻型。研究功能型的著重以前沿新技術開發突破為目標,地方貢獻型專注做好服務地方產業幫助解決技術難題,產業貢獻型則是不僅僅局限在一方水土而是力求科技成果推廣到整個產業的升級。那么因定位目標不同,在KPI 設定中就也會加入考慮有所區別。比如校企橫向委托開發合作開發的指標,在以上三種戰略類型里就都可以被使用。對研究功能型來說,知識產權、外部資金獲取和VC 企業相關的指標則被額外重視。地方貢獻類型的話,就需要明確篩選出是與地方企業的委托、合作開發、對企業的指導和技術咨詢,以及與企業等的協議有關的指標。在產業貢獻型中,比較典型的還會追加人力資源有關的指標等。
KPI 的制定需要基于所有權益相關者間有效溝通,應該讓包括管理、研究、教育、產業合作方等所有相關人士參與進來。在制定產學研合作目標和KPI 時,僅通過產學研合作部門內部的決策是不夠的,需要收集、分析和提供跨校內外機構的信息,通過讓各路權益相關者參與流程,可以確保KPI 得到良好設計實施和溝通。打造集成的一體化的結構,即管理層、經理層、執行層各層級應該要看的到KPI 從端到端地系統化,提高產學研合作中各環節工作人員對KPI的理解行動學習,各層級人員能夠共同圍繞KPI 開展計劃、實踐、改正、驗證的管理周期,使所有人們能夠理解KPI 并采取行動。在使用KPI 推動表現的同時,也不宜在教師和研究人員加載過多的刻意的關注權重,導致他們日常工作的核心焦點受到左右,以至于成為教師科研人員唯一的關注點,并將研究和教育推向與系統目標不一致的方向,就適得其反了。KPI 應該是透明且明確定義的,并且各相關參與方可以定期獲得KPI 表現的實時反饋,確保透明度和公平性同時還能保持良好的相互溝通。這也將有助于確保所有權益相關者了解KPI 本身及如何使用它們來評估產學研合作系統成果,不再僅著眼偏重單一參與方的投入產出收益。
從KPI 的數值屬性來看,其本身的數據標準和數據治理也是不可忽視的。正確有效地收集和利用分散在產學研工作過程各環節各種數據,確保數據的一致性必不可少。需要根據環境變化定期維護和更新數據標準,完善致力于提高數據基本質量的數據治理。另外,應當科學地設立和活用良好的領先指標,因為KPI 可以既包括結果型KPI——作為最終輸出指標有一定延遲性,也包括流程型KPI,更具有先行性實時指引性。為了有效地運行以KPI 為中心的管理周期,單憑輸出結果型KPI 很難知道應該采取什么樣的行動,必須將流程型KPI 作為歷史信息積累起來,并能夠追溯過程從而確定分析原因,理解整個產學研合作流程周期演化,把控到更清晰的產學研合作中的各環節聯動關系。當然,數據優化類工作這些往往需要伴隨足夠的資源和支持,包括培訓、數據治理和監控手段等等,總體權衡下,夯實數據工具基礎還是更多有助于確保產學研合作KPI 得到高校實施且帶來可靠收益的。
基于以上對于產學研合作KPI制定方法的探討考量,表1 提供了一些普適可行的KPI 例子。

表1 不同類型產學研合作KPI制定指標
通過本文對國外高校案例分析和理論歸納,可以看出設立產學研指標是具有合理性和實施潛力的,對于我國廣大高校來說,或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去參考借鑒并嘗試性推行類似的KPI 管理辦法。當然也要顧及我國社會體制經濟特色,在打造KPI制度時遵從國家宏觀戰略并兼顧廣大科研工作者切實利益。在循序漸進中摸索前行,綜合盡可能多的各種信息后,組合量化出適合評估產學研工作成果的KPI,最終這將有助于各高校發現總結出科學有效的產學研改進改善方法,進一步推動學??傮w事業蓬勃發展更上一個臺階。
(文責自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