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是一名北京大學研究生“四”年級的同學。“四”并不是真正的四,而是一個恰切而又巧合的比喻。今年,是我的GAP?year,我選擇住在北大附近以一種特殊的身份再次“入駐”北大課堂,力爭成為一名優質的旁聽生。
未明小精靈,一枚已經畢業的北京大學戲劇專業研究生
準備繼續深造是因為去年我的博士申請結果不盡人意,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身份有些“特殊”,是畢業后再進校那一刻。
“您好,人臉認證失敗,請出示您的身份證。”
那一瞬間我真的有些失落,無奈不得不出示了我的校友ID。也是從那一刻開始,我的入校感受就與以前大不相同了。
溫故,真的可以知新!
為了緩解GAP這一年孤獨感,首先我選擇重新旁聽導師的“表演理論與實踐”這門課。其實,這門課在我研究生一年級的時候就已經修過了,也是我的專業必修課之一。再次走進課堂的那一瞬間,除了一種特殊的親切感之外,我還有了另一重體會——知新。
我的本科碩士專業都是表演方向,自然對表演的一些理論與實踐“爛熟于心”,一開始我并沒有非常關注這門課程,曾經“開小差”的時光已經數不清了。再次回到課堂,除了一種久別重逢的熟悉感,在學習過程中我還真真地發現了自己的不足。所以,這次在旁聽導師的這門課程時,我沒有像以前那樣“理所應當”,而是靜下心來從頭至尾好好地聽了這門課。
失落感,唯一的好處就是讓我這顆浮躁的心稍微安定了下來。
“世界上有三大表演體系嗎?”導師在課堂上發問。
“梅蘭芳、布萊希特、斯坦尼斯拉夫斯基。”
沒等師弟師妹反應,我已經脫口而出,那一瞬間我傲嬌基礎知識自己并沒有遺忘,并因此有一些沾沾自喜。
“是嗎?”導師親切地看了我一眼,沒有多說什么。
下課后,導師叫住了我并拿出了一本論文集《黃佐臨論文集》和一杯咖啡放在了我的面前。
“小黃,‘世界三大表演體系’這個學術名詞,你怎么還在混淆呢?這是《黃佐臨論文集》中的一篇論文提到的,但實際上并沒有這個學術名詞,我只是在課堂上試探性地問了一句,沒想到你竟然‘上鉤了’。你博士備考這么久了,這么基礎性的問題怎么還沒有解決呢?”那一刻,我尷尬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馬虎的小黃同學,做學問要仔細,看書要有耐心。學問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做出來的!”
這一次我承認我的學習有漏洞!以前在學校的時候導師跟我提過很多次,但是那個時候我總是覺得自己特別的“牛”,一副不愿意服輸的樣子,雖然口頭上應和,心里卻從沒有真正地覺得自己有多不足。也許,成長就來源于“摔跟頭”,如果沒有這次相對孤獨的“GAP?year”,以我年輕氣盛的驕傲模樣,我是一定不會再一次走進我熟悉的課堂,像一個“新生”一樣重新聽課、做筆記。
溫故,是真的可以知新啊!
導師還為我專門開出了書單,里面涵蓋人類學、心理學、表導演學等等,都非常有益處,而最有幫助的就是胡導寫的《戲劇表演學》,對我的業務能力提升幫助很大。
去年下半年,我在知網上發表了兩篇論文,都是與表演理論相關的。一篇是關于戲劇演員的聲音訓練,另一篇是關于聲音大師菲茨莫里斯的研究,并且完成了一項獎學金論文項目。我想,如果我沒有耐心去重新學習,這些論文靈感是不會隨之而來的。研“四”的生活,比前三年收獲大多了!
自我突破,“召喚神龍”
我的研究生專業是戲劇,熟悉這個領域的朋友都知道,美學對于藝術學科的重要性。從研一開始我就下決心要進修一些哲學系的課,但每次選完課,最終都是一個結果——退課。由于毫無美學基礎,且美學名著的學習太過于晦澀,我實在不愿意,且沒有“能力”及心情去仔細研讀,所以,經常學到一半兒我就退課了。要么就是給自己做了一堆心理建設,開學后在看到課程任務后的第一時間,就直接果斷退選。三年來,我和美學的緣分一直都沒有斷,可是我真的沒有信心上完這門課。
去年,我再一次瀏覽了哲學系的課表,看到歐陽霄教授新開了美學課“藝術哲學原著選讀”(美學專業課程)后,我猶豫再三,萬般糾結。
“不抱任何功利心,我就隨便聽聽就好了。”懷著一顆忐忑的心走進課堂,我躲在最后一排,縮在一個角落里,有些“虛”。
第一堂課老師講的是王夫之“現量”美學理論,趕巧我之前在《中國美學大綱》上面學到過,慢慢地我嘗試隨著老師的思路重新認識這個美學理論。說實話,在聽課的過程中我還是有種很艱難的感覺。我沒有美學基礎,加之老師的教學背景是中西比較,所以上課的時候會有大量的英文、德文、意大利文文獻。對我真的是致命一擊。但是,與以往心境不同的是,此刻的我并不再抱著完成課時目標的心態,而是選擇用一個“普通路人甲”的身份去學習。

過往我一直害怕因為能力問題導致這門課程結業時分數過低,所以每次我都興致滿滿地選課灰溜溜地退課。但現在不一樣了,我研“四”了,課程的分數與我一毛錢關系都沒有了,我可以非常放松地去聽課了,雖然課程中我第N次想放棄,但放平心態后,我首先承認了自己的無知,也正視了自身的能力問題。
“老師,我可以請教您一個問題嗎?我想問一下席勒的游戲說的理論起源。”
課下我鼓起勇氣主動找到老師,詢問與我的博士計劃書相關的美學問題。
“你是哲學系的同學嗎?”
“不,我不是,我是一名藝術學院的畢業生,我對美學很感興趣,但是我沒有基礎,所以我過來學習。”
沒想到我可以如此坦誠大膽地說出這些話。曾經我是一個非常在意別人眼光的人,尤其是北大的老師們。毫不避諱地說,我曾經懷疑他們是否瞧得起我,因為我是一個藝術生,并不是一個正經的文化生。這好似一個心魔一直困擾著我。在真誠地跟老師溝通后,我發現他們都很欣賞我的專業,不帶任何偏見。
這個學期我一邊嘗試聽這門美學課,一邊重新纂寫我的博士計劃書,我找到了很多新的研究思路,并且通過老師的指導,我開始嘗試讀一些與戲劇相關的美學名著。我開始關注狄德羅,開始嘗試看別林斯基和車爾尼雪夫斯基的書,雖然有些理論我依舊看不懂。換一種心態,我每天會嘗試總結我看懂了多少,慢慢地我發現隨著我的積累,我能看懂的東西真的越來越多了!
研究生“四”年級上半學期已經結束了,我一點都不孤單,更重要的是,我換了一種認識自己的方式。從原來的“我可以嗎?我好像不行”變成了“不管我可不可以,我都要做我可以的事情”。這種感覺真的特別好,是一種自足又舒適的學習、生活狀態!
責任編輯:陳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