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金,洪梓涵,段清清,熊 劍
(1.廣東技術師范大學財經學院,廣東廣州 510665;2.廣東科技學院財經學院,廣東東莞 523083;3.暨南大學管理學院,廣東廣州 510632)
目前,全球氣候逐年變暖,控制碳排放以減緩全球氣候變暖,是促進人類社會綠色可持續發展的全球性重要議題。習近平總書記也多次強調生態優先、走綠色低碳發展道路,并提出2030 年碳達峰與2060 年碳中和的目標,以求緩解我國資源環境突出問題、實現我國經濟可持續發展。我國“五位一體”的總體布局也將生態文明建設納入總布局,轉變經濟發展方式、促進我國企業綠色健康發展也將成為經濟發展的新增長點。而在我國重污染企業作為主要污染源頭,其節能減排對國家實施綠色發展戰略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ESG 為英文單詞environmental(環境)、social(社會)和 governance(治理)的首字母縮寫,是企業可持續發展的重要衡量標準,也是實現“雙碳”目標的重要抓手,因此ESG 也成為政商學各界關注的熱點話題。2018 年中國證監會發布的修訂后的《上市公司治理準則》中就確立了環境、社會責任和公司治理(ESG)信息披露的基本框架。同時,根據《中國ESG 發展白皮書(2021)》,截至 2021 年,我國披露ESG 報告的A 股上市公司已達1 147 家,而在2019 年僅為371 家??梢娖髽I披露ESG 報告的意識得到提升,越加重視ESG 帶來的積極影響。
而另一方面,隨著人工智能、區塊鏈、云計算、大數據等數字技術的不斷涌現,全球企業希望借助數字化轉型以實現創新變革。數字化轉型是企業在動態發展過程中利用數字技術創新和應用,最終實現生產經營方式和發展模式的變革[1],也是驅動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結構革新的新動力。在抗擊疫情過程中,數字科技對疫情防控、實體經濟復工復產起到不可替代的作用。因此,數字化轉型也成為微觀經濟主體高質量發展的必由之路。2021 年10 月,《國務院關于印發2030 年前碳達峰行動方案》中指出,要進一步明確推進工業領域數字化、智能化、綠色化融合發展,并通過數字技術來幫助傳統重污染行業實現轉型升級,利用科技力量降碳,實現綠色健康發展。黨的二十大報告也提出要加快發展方式綠色轉型、建設數字中國,加快發展數字經濟,促進數字經濟和實體經濟深度融合,打造具有國際競爭力的數字產業集群的數字化重要戰略。
基于此背景下,重污染企業數字化轉型能否助力其節能減排,是一個在宏觀上對接“雙碳”目標,在微觀上關系到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升級能否實現的關鍵問題,對數字經濟時代下實現企業可持續發展具有重要意義。新冠疫情暴發后,ESG 的重要性得到提升,這也是本文研究的另一個重要契機。因此本文嘗試探討重污染企業數字化轉型對ESG 帶來的影響及其內在機理,尋求優化重污染企業數字化進程和提高企業ESG 表現的最佳路徑。究竟重污染企業數字化轉型是否可以提高ESG 表現?重污染企業數字化轉型究竟通過何種機制提高ESG 表現?不同條件下的重污染企業對數字化轉型的反映效果如何?這將是本文嘗試解決和回答的問題。
本文以2009—2021 年我國滬深兩市A 股上市公司為樣本,利用Python 爬蟲技術統計上市公司年度報告數字化轉型頻數構建出企業數字化轉型指標,借助目前國內評級體系中覆蓋范圍較廣、更新頻率較高的華證ESG 評級數據,研究重污染企業數字化轉型對ESG 表現的影響,并進一步通過中介效應來驗證重污染企業數字化轉型提升ESG 表現的內在路徑;最后考察在不同融資約束、不同經濟發達地區、不同產權性質的企業,重污染企業數字化轉型對ESG 表現的影響差異。試圖為我國企業構建完善的ESG 體系和數字化轉型升級提供一定的政策建議。
本文的研究貢獻主要在于以下幾個方面:第一,豐富了ESG 影響因素的相關文獻。目前國內外現有關ESG 的研究大多關注ESG 帶來的經濟影響,已有學者大部分認為ESG 能夠提升企業的OFDI 活動[2],提高企業價值[3-6],提高企業績效[7-8],緩解企業融資約束[9],提高企業投資效率[10],提升會計盈余信息透明度[11],緩解股價崩盤風險[12]等。而對影響ESG 的各種因素和路徑探討則相對較少,特別是從重污染企業的角度探討數字化轉型影響ESG 的具體路徑的研究則更少。因此,探討企業ESG 的內部影響因素對于促進重污染企業綠色健康發展意義甚為重大。第二,拓展了數字化轉型經濟溢出效應的相關研究。目前,國內較多文獻從各個方面詳細探討了企業數字化轉型的經濟后果,并普遍認為數字化轉型能夠提升企業全要素生產率與主業業績水平[13-15],還能提升企業價值和財務績效[16-19],促進企業進行綠色技術創新[20-23],利于企業分工和勞動力就業[24-25]等。也有大部分學者對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宏微觀影響因素進行了探討[26-28]。但對于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內部經濟溢出效應關注較少,而本文從重污染企業出發,探討企業數字化轉型對其ESG表現的積極影響,是對數字化轉型的經濟溢出效應的相關文獻的有益補充。第三,研究結論為我國綠水青山的低碳發展策略下促進重污染企業提高ESG責任履行提供了一定的政策建議和啟示。重污染企業需不斷推進數字化轉型,并從前端和源頭進行環境治理,最終提高企業ESG 表現。
數字化轉型是建立在數字化轉換、數字化升級基礎上,進一步觸及公司核心業務,以新建一種商業模式為目標的高層次轉型[29]。在數字經濟快速發展的時代下,很多企業試圖通過數字化轉型實現創新變革,但是也遇到一些難題。國家發改委從3個方面幫助解決企業數字化轉型難題,搭平臺、降門檻以解決“不會轉”的難題,優服務、強支撐以解決“不能轉”的難題,聚合力、建生態以解決“不敢轉”的問題。
縱觀國內外文獻,目前對于企業數字化轉型的研究主要圍繞在以下幾個方面:(1)數字化轉型的定義與類型,學術界的討論起源于21 世紀初,在國外學者Vial[1]和Westerman 等[30]的基礎上,我國史宇鵬等[31]、黃麗華等[32]學者認為企業數字化轉型是利用信息、技術、通信等組合應用,進行結構和組織的重大變革,并從性質、內容和實現手段上分別對其進行了定義;(2)主要關注企業數字化轉型的測度和衡量,早期的分析大多以案例為主進行定性分析[33-35],近年來楊德明等[36]學者開始利用年報和專家打分法,吳非等[37]使用詞頻分析法[37]、袁淳等[24]使用機器學習和數理建模等方法來構建企業數字化轉型衡量指標進行定量分析;(3)主要關注的是企業數字化轉型的經濟后果及影響[37],而對于企業數字化轉型的社會溢出效應則關注較少,這也是本文研究的重要契機。
作為一種利用數字技術的變革,企業數字化轉型不但會提高其經濟效益,而且還會通過改變企業行為而產生生態效益和社會效益。隨著我國經濟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更加重視企業的可持續發展,因此在重視企業經濟價值的同時也更重視企業社會價值和生態價值。這也意味著企業需要樹立可持續發展的觀念,通過減少環境污染、履行社會責任、提高治理能力來實現經濟效益、生態效益、社會效益等綜合價值最大化。2004 年,聯合國環境規劃署首次提出ESG 投資概念,提倡在投資中關注環境、社會、治理問題。2006 年,聯合國負責任投資原則(UN PRI)發布,對ESG 概念發展和領域設定起到了關鍵性作用;同年,高盛集團發布ESG 研究報告,將環境、社會、治理概念整合到一起,標志ESG 概念正式形成。此后,國際組織、投資機構等市場主體不斷深化ESG 概念,并逐步形成一套完整的ESG理念;與此同時,國際投資機構陸續推出ESG 投資產品,ESG 理念與產品不斷完善與豐富。我國ESG發展較晚,但其可持續發展、綠色低碳等核心理念與我國發展戰略高度契合。自2017 年以來,中國證券投資基金業協會發起并開始ESG 專項研究,積極推廣、倡導ESG 理念。
為恰當地評估企業ESG,評級機構從企業的環境、社會和治理等3 個方面進行綜合評價,得到企業的環境績效、社會績效、治理績效作為企業ESG表現。較好的ESG 表現不僅可以通過增加股東財富創造價值,還能使公司面臨更低的訴訟風險,從而降低資金成本,使企業能夠更有效地利用研發資源來提升企業市場價值[38]。不佳的ESG 表現則意味著企業對環境和社會責任重視度不夠,公司治理在各個階段不夠健全完善,這將損害從內部到外部等多方利益,對社會產生負面影響,進而降低社會對企業的估值,有損企業長期效益[39]。目前,國際評級機構已建立了ESG 評級體系并定期發布相關指數,其中包括彭博、富時羅素、路孚特、晨星、明晟、湯森路透等。國內第三方評級機構也都按照國際慣例并結合我國現實情況建立了ESG 評級體系,國內主流ESG 評級體系有華證ESG 評級、中證ESG 評級、商道融綠ESG 評級、萬得ESG 評級等。
關于重污染企業數字化轉型促進ESG 提升的理論邏輯表述如下:重污染企業通過保護生態環境、履行社會責任、提高公司治理能力提高其ESG 表現,能夠為企業樹立良好的形象和獲得經濟收益,從而增強企業的長期競爭優勢。與提高ESG 表現類似,提升數字化水平也可以使重污染企業長期受益。數字化轉型有助于企業綠色技術創新,實現綠色低碳發展的可持續發展目標;數字化轉型可以提高信息披露水平,促使企業積極履行社會責任;企業利用數字技術可以優化資源配置,提高公司治理效率??梢哉f,數字化轉型的本質特征天然地嵌入了ESG理念,能夠為企業ESG 提升提供強大的內在驅動力。本文認為數字化轉型主要通過綠色技術創新和信息披露水平兩條渠道提高ESG 表現:
第一,重污染企業數字化轉型通過提高綠色技術創新,從而提高ESG 表現。綠色技術是指減少環境污染,減少原材料和能源使用的技術、工藝或產品的總稱[40]。數字化制造在原有人力物力基礎上,通過大數據對產品信息、工藝信息、資源信息進行優化和重組,有效地解決信息部門化、碎片化、信息不對稱的問題,提高生產效率和管理效率,創新綠色節能技術,推動企業綠色創新發展[41]。首先,為減少生產過程中的污染物排放和資源消耗,重污染企業能夠利用數字技術轉變生產工藝流程,打造綠色生產線,從而達到節能減排的目標,從而提高企業的環境績效;其次,重污染企業可以利用數字技術對產品信息、工藝信息、資源信息進行優化和重組,提高生產效率和管理效率,有效監督生產過程中各個環節,從而提高企業的治理績效;最后,綠色技術創新可以節省能源,降低廢棄物排放,不但為員工提供安全的工作場所,而且為公眾提供可回收利用、新型節能的環保型產品,從而提高企業的社會責任績效??傊匚廴酒髽I數字化轉型通過綠色技術創新實現節能減排、提高生產效率和管理效率、提供安全工作場所和環保產品,改善企業的環境績效、治理績效、社會責任績效,從而提升企業的ESG 表現。
第二,重污染企業數字化轉型通過提高信息披露水平,從而提高ESG 表現。數字化轉型能夠有效緩解信息不對稱問題[16],使企業與利益相關者之間的連接更加緊密,交互更加頻繁,提高其對企業的關注和監督,進而促進企業保護生態環境和履行社會責任,最終提高ESG 表現。信息披露便于企業與各利益相關者進行價值訴求與溝通交流,有利于緩解信息不對稱造成的逆向選擇。首先,企業通過數字化轉型,提高信息披露水平,消費者能更好地了解企業并進行信息反饋。消費者更青睞于具有良好形象的企業,這會激勵企業積極保護生態環境、履行相應社會責任;其次,企業通過數字技術提高信息披露水平,緩解信息內外部不對稱程度,減少投資者信息搜尋和契約簽訂等外部交易成本[24],改善公司融資環境,降低企業發生逆向選擇的風險[42],促使企業積極承擔社會責任和保護生態環境以吸引更多外部投資;最后,數字化轉型使得企業內部信息透明化,員工成果可視化,考勤系統、獎懲系統、薪資等級系統更加公平合理,有利于提高員工滿意度,進而員工工作積極性和效率也得到提高,從而有助于企業履行社會責任和提高公司治理水平??傊?,重污染企業通過數字化轉型提高了信息披露水平,進而增加了企業與各利益相關者的關注,在一定輿論及媒體壓力下促使重污染企業更加關注環境保護和履行社會責任。企業內部信息透明化有助于企業履行社會責任和提高公司治理水平,最終提升其ESG 表現。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如下研究假設:
H1:重污染企業數字化轉型程度越高時,其ESG 表現會更好。
研究樣本為2009—2021 年我國滬深A 股重污染行業上市公司數據,根據生態環境部頒布的《上市公司環保核查行業分類管理名錄》,選取了火電、鋼鐵、水泥、電解鋁、煤炭、冶金、建材、采礦、化工、石化、制藥、釀造、造紙、發酵、紡織和制革等16 類為重污染行業,參考宋德勇等[20]、沈洪濤等[43]、謝東明等[44]的分類方法,結合2012 年《我國上市公司行業分類指引》,具體細分行業代碼為以下23 個行業:B06、B07、B08、B09、B10、B11、B12、C17、C18、C19、C22、C25、C26、C27、C28、C29、C30、C31、C32、C33、D44、D45、D46[20,44]。
按照以下要求對樣本進行了篩選:(1)剔除了金融類上市公司;(2)剔除了關鍵變量缺失或異常的樣本;(3)剔除ST、ST*類上市公司。(4)考慮到一些極端數據的影響,對所有主要變量的極端值進行了1%和99%的縮尾(winsorize)處理;(5)因企業所屬產權性質會影響結論,通過查找最終控制人,最終將原始樣本公司分為國有控股與非國有控股公司;(6)刪除資產負債率大于1 的公司。研究數據主要來自CSMAR 數據庫、WIND 數據庫、馬克數據網和巨潮資訊網。
為了檢驗數字化轉型對ESG 表現的影響,分別構建如下OLS 回歸模型(1)和模型(2):
模型(1)和(2)中:DA、DTA 和DB、DTB分別為企業數字化轉型程度的兩種不同衡量范圍標準下的四種指標,ESG 和ln ESG 分別為企業ESG 表現的兩種衡量方法,基于前文的理論分析,若以企業數字化轉型為解釋變量,回歸得到β1顯著為正,說明企業數字化轉型程度越高,企業ESG 表現將會越好,進而凸顯企業進行數字化轉型有利于提升ESG 表現。其余各個變量的定義及計算請詳見表1主要變量定義。

表1 主要變量定義
2.3.1 數字化轉型衡量
解釋變量選取:企業數字化轉型程度DA 和DB,其中DA、DTA 是參考袁淳等[24]、楊賢宏等[27]、吳非等[37]、毛聚等[28]、王金等[45]、Wang 等[46]的研究,對人工智能技術、大數據技術、云計算技術、區塊鏈技術、數字技術運用5 個維度76 個數字化相關詞頻進行統計獲得;DB 是參考趙宸宇等[13]的做法,對數字技術應用、互聯網商業模式、智能制造、現代信息系統4 個維度99 個數字化相關詞頻進行統計計算得出。
具體方法如下:先利用Python 爬蟲下載2009—2021 年上市公司年報,將原始報告文本整理為面板數據,然后統計整理出公司的年報全文文本長度,然后構建企業數字化術語詞典,并將詞匯擴充到Python 的jieba 庫去除停頓詞,統計上述詞匯在年報全文中出現的頻數,以此構建衡量企業數字化轉型程度的指標。
具體參考CAMAR 數據庫構建的企業數字化詞典1),如圖1 所示。

圖1 企業數字化指標詞頻統計
2.3.2 企業ESG 表現
被解釋變量選?。哼x取華證ESG 評級作為企業ESG 表現的衡量,目前該衡量方法也已得到業界和學術界的廣泛認可及應用[2],華證ESG 綜合評級主要分為AAA、AA、A、BBB、BB、B、CCC、CC、C共9 個等級,參考謝紅軍和呂雪[2]、柳學信等[47]、王禹等[48]的衡量方法,將九個等級依次賦值為9到1,數值越大表示企業ESG 表現越好[2-3]。
2.3.3 控制變量
選取對企業ESG 有影響的一些內外部特征因素,具體如下:公司規模(Size)、資產負債率(Lev)、總資產收益率(ROA)、產權性質(SOE)、企業營業收入增長率(Growth)、托賓Q值(TobinQ)、企業成立年限(FirmAge),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Top1)、高管兩職合一(Dual)和管理費用率(Mfee)。此外,還控制了年度和行業固定效應,行業按照證監會2012 年頒布的行業分類標準,制造業按照三級代碼分類,除制造業外按照一級代碼分類。具體的指標定義見表1。
對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如表2 所示。企業ESG 表現的均值為6.38,介于A 和BBB 評級之間,說明我國企業ESG 表現還有待進一步提高,并且從最小值為3 來看部分企業尚未重視ESG,在綠水青山國家大發展環境下,企業的ESG 表現將關系企業的可持續健康發展。而從上市公司數字化轉型詞頻統計結果來看,最小值是0 和最大值為101 和31,數字化關鍵詞詞頻均值為2.489 和15.02,結果差異較大,說明中國還有部分企業尚未開始進行數字化轉型,且埃森哲報告顯示2021 年中國已有16%的企業轉型成效顯著[37],說明不同企業的數字化轉型程度還是存在較大差異,這也為研究企業數字化轉型提供了一定的研究空間。該數據結果也與國內學者吳非等[37]、袁淳等[24]、毛聚等[28]的數據檢驗結果基本一致。產權性質(SOE)均值為0.377 5,說明我國國有所有制改革下國有控股上市公司數量在下降,占比不到40%,而民企上市公司數量則顯著增加。其他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與已有的文獻接近,不再贅述。

表2 主要變量描述性統計結果
進一步按年度和行業分布情況對重污染上市公司樣本總量進行描述性統計,從2009 年—2021年的13 年期間樣本個數分別是578、676、760、814、814、813、859、891、1 015、1 093、1 109、1 220、1 335,說明我國重污染類上市公司數量逐年遞增,2021 年的樣本個數接近2009 年的2.3 倍,且由于華證指數也是從2009 年開始廣泛應用,因此樣本起始時間為2009 年。另外從重污染行業分布來看,重污染行業里樣本數最大的行業是C-制造業,樣本個數為9 979 個,占樣本總數的83.31%,說明我國制造業仍然是主體地位。
考慮到企業ESG 和數字化轉型均為連續變量,采用數字化轉型比例啞變量來進行單變量T檢驗,當DA 高于同行業同年度均值以上時Dum 取1,否則取0。表3 報告了單變量分析結果,Panel A 和Panel B 是根據數字化轉型高低分組。由表3 可知,ESG 和ln ESG 在數字化轉型高組即Dum=1 時,ESG和ln ESG 會更高,且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顯著。Panel A 和Panel B 的分組T檢驗初步支持研究假設H1,但具體的分析還有待進一步多元回歸的結果。

表3 企業數字化轉型分組T 檢驗
為了驗證重污染企業數字化轉型與ESG 表現的關系,對模型(1)和模型(2)分別進行回歸分析,且自變量分別是DA 和DB,因變量分別是與ESG 和ln ESG 回歸,結果呈現在表4 的第(1)~(4)列中。由表4 第(1)和(2)列結果顯示,DA、DB 的系數與ESG 表現系數分別在5%和1%的水平上顯著正相關,說明重污染類企業數字化轉型程度越高,將會提高該類企業ESG 表現。進一步從(3)列和(4)列結果顯示,ln ESG 與企業數字化轉型程度DA、DB 均在5%和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進一步證明了重污染企業的數字化轉型有利于提升ESG 表現,該結果充分驗證了研究假設H1。

表4 重污染企業數字化轉型與ESG 表現
由于數字化轉型可能存在影響的滯后性,本文還進一步驗證了滯后一期重污染企業數字化轉型與ESG 表現的關系,L.DA 和L.DB 分別表示DA 和DB的滯后一期,下表5 的第(1)~(4)列顯示,滯后一期企業數字化轉型的系數顯著正,DA 和DB 且均在10%和1%的水平上顯著,上一年重污染企業的數字化轉型程度越高,企業后續的ESG 表現會更好,說明重污染企業數字化轉型水平的提高會提升該類企業的ESG 表現,這充分說明國家發展數字經濟來促進節能減排的必要性和可行性。

表5 滯后一期的重污染企業數字化轉型與ESG 表現
考慮到企業數字化轉型和ESG 表現均為連續變量,為了進一步驗證研究假設,將高于同行業同年度數字化轉型程度均值以上重污染企業數字化轉型變量定義為1,否則為0,分別定義為數字化轉型高組和低組來進行回歸。表6 的回歸結果充分驗證了數字化轉型程度啞變量與企業的ESG 表現之間的互動關系,表6 的第(1)~(4)列顯示,數字化轉型程度啞變量DumA、DumB 的系數顯著為正,且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說明重污染類企業數字化轉型程度越高于同行業同年度數字化轉型水平,這類企業的ESG 表現會更高,進一步說明重污染企業進行數字化轉型將有利于促進該類企業降低環境污染水平、履行社會責任、提高治理能力,最終提升其ESG表現。

表6 重污染企業數字化轉型啞變量與ESG 表現
3.4.1 工具變量法
參考以往學者宋德勇等[20]、Breuer 等[49]的做法,利用滯后一期同年份同行業上市公司注冊地所在省份其他企業的數字化轉型程度均值作為工具變量,考察在控制內生性后,重污染企業數字化轉型與ESG 表現之間的互動關系依然存在顯著正相關關系。基于此,構建模型(3)、模型(4):
模型(3)中的IVA 和IVB 分別表示重污染類上市公司注冊地所屬省份的滯后一期同年份同行業其他企業的數字化轉型均值,模型(4)中的DA、DB 表示第一階段模型(3)回歸估計的DA、DB 指標的擬合值。表7 列示了工具變量檢驗的回歸結果。第一階段的回歸結果列示于第(4)列,IVA、IVB與DA、DB 的系數顯著為正,表明重污染類上市公司注冊地省份其他企業的數字化轉型程度與該企業數字化轉型顯著正相關。且進一步從第二階段回歸結果來看,該企業數字化轉型程度與ESG 表現仍然顯著正相關,且相較于表4 中數字化轉型DA、DB 的系數,在控制內生性的情況后,兩者關系更顯著。進一步驗證了重污染行業上市公司數字化轉型程度越高會促進該類企業ESG 表現,進一步支持研究假設。

表7 工具變量檢驗
3.4.2 固定效應模型
為了回歸結果的穩健,進一步將控制年份和控制行業進行固定效應回歸,此外還控制了其他所有控制變量,且所有回歸系數均使用異方差穩健性調整和公司及行業層面上的cluster 聚類處理,具體的固定效應回歸結果如表8 所示,從表8 可以看出,(1)~(4)列中,DA、DB 與ESG、lnESG 系數雖然顯著性有所降低,但是依然顯著為正。說明重污染行業上市公司數字化轉型程度越高,其ESG 表現也會更好,重污染企業數字化轉型升級將有利于促進企業減少污染、履行社會責任、完善公司治理。

表8 固定效應模型回歸結果
3.4.3 更換企業數字化轉型衡量
在前面回歸中,重污染企業數字化轉型程度都是基于數字化轉型詞頻數加1 后取對數,考慮到企業數字化詞頻在總文本中的長度及比例可能更加凸顯數字化程度,還采用詞頻占總文本長度的比例來衡量企業數字化轉型程度,變量名稱就是cpzb,同時將直接利用重污染企業數字化詞頻數進行穩健性回歸,替換DA 和DB 后的結果如下表9 所示,與表4 回歸檢驗結果保持一致2)。

表9 更換數字化轉型衡量回歸結果
3.4.4 更換重污染企業行類劃分
考慮研究結論可能與重污染行業劃分有關,本文還根據《上市公司環境信息披露指南》中的行業來界定重污染行業。參照沈洪濤等[43]、王禹等[48]、劉運國等[50]、胡珺等[51]的研究,將采掘業、紡織服務皮毛業、金屬非金屬業、生物醫藥業、石化塑膠業、造紙印刷業、水電煤氣業和食品飲料業等8個行業界定為重污染行業。替換重污染行業樣本后,研究結論依然穩健。
4.1.1 綠色技術創新
為了檢驗重污染企業數字化轉型對提升ESG 表現的內在作用機制,參考溫忠麟等[52]的研究方法,要檢驗中介變量綠色技術創新水平在被解釋變量ESG 表現與解釋變量數字化轉型之間的中介效應,建立模型(5)驗證綠色技術創新水平與企業數字化轉型顯著正相關,模型(6)檢驗企業數字化轉型與ESG 的相關性(倘若β1顯著為正,α1顯著為正,β2顯著為正,則說明重污染類企業數字化轉型通過促進該類企業進行綠色技術創新。)最終提升其ESG表現。模型(5)和模型(6)如下:
模型(5)中的EnvPat 為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水平,參考宋德勇等[20]、馬文杰等[53]學者的方法,利用“重污染企業綠色專利申請總量+1”取對數來衡量。重污染行業企業的數字化轉型能夠顯著促進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水平[20],而綠色技術創新更是重污染類企業高質量發展的核心推動力,可以為重污染行業上市公司提升ESG 表現提供有力支撐。因此,在國家碳達峰和保增長的綠色經濟發展大環境下重污染企業數字化轉型是推動其綠色技術創新,從而提升ESG 表現,實現綠色低碳發展的重要途徑之一。
具體的中介效應回歸結果如表10 所示。可以看出,第(1)~(2)列回歸結果中,DA、DB 與企業綠色技術創新EnvPat 系數顯著為正,而由第(3)~(6)列回歸結果顯示,回歸系數顯著為正,說明重污染企業數字化轉型程度越高,將會促進企業進行綠色技術創新,最終提升其ESG 表現,這也打開了重污染企業數字化轉型影響ESG 表現的“黑箱”,綠水青山政策要求下重污染企業進行數字化轉型將會顯著促進其進行綠色技術創新,增加其綠色專利申請和產出,能夠激勵企業進行環保治理和投入,最終從源頭提升企業在環境治理方面的表現。

表10 企業數字化轉型、綠色技術創新與ESG 中介效應回歸結果
4.1.2 信息披露水平
同時,為了檢驗重污染企業數字化轉型對其ESG 提升的作用,將通過信息披露水平這一中介變量來驗證。重污染企業進行數字化轉型提高信息披露水平,從而吸引更多分析師關注,因此本文采用“分析師跟蹤數+1”取對數來衡量企業的信息披露水平[15,54]。以下是分析師關注中介效應模型:
模型(7)中,Analyst 為重污染類上市公司分析師關注度。分析師關注在一定程度上代表各利益相關者的意愿,能夠向資本市場傳達市場期望和關注,監督企業的環保行為及表現。同時會給被關注企業增加一定輿論及媒體壓力,促使重污染企業更加關注環境治理,并以實現資本市場利益最大化激勵重污染企業構建ESG 自我及外部監督體系,進而促進重污染企業積極履行社會責任和構建綠色治理機制,最終提升其ESG 表現。
企業數字化轉型、信息披露水平與ESG 中介效應回歸結果如表11 所示??梢钥闯觯冢?)~(2)列回歸中,信息披露水平Analyst 與企業數字化轉型DA、DB 系數顯著為正,第(3)~(6)列回歸結果也可以看出,加入中介變量后,DA、DB 與ESG 系數仍然顯著為正,說明重污染企業進行數字化轉型將能夠顯著提高信息披露水平,促進企業積極履行社會責任和環境治理,顯著提高其ESG 表現。

表11 企業數字化轉型、信息披露水平與ESG 中介效應回歸結果
由于我國大部分企業會面臨融資約束問題,吳紅等[55]、邱牧遠等[56]學者研究發現企業良好的環保信息披露能夠降低企業融資成本,改善融資渠道,因此預期重污染企業數字化轉型對ESG 的提升作用將在受融資約束比較大的企業中會表現更明顯。為了驗證這一預期,利用CAMAR 里面的FC 融資約束指數,FC 指數越大,意味著上市公司面臨的融資約束程度越高,將所有樣本按照融資約束程度從小到大排列,然后等分成3 組,最高組為融資約束高組,取值為1;最低組為融資約束低組,取值為0。然后利用模型(1)進行分組回歸檢驗,結果如表12 所示??梢钥闯?,第(2)和(4)列中,重污染企業數字化轉型系數顯著為正,而對比融資約束低組企業,數字化轉型對企業ESG 的促進作用在融資約束高組更顯著,這也符合預期和中國經濟的現實發展情況。上市公司面臨的融資約束程度越高,就越加重視在數字經濟發展的浪潮下提升ESG 表現,從而改善融資狀況。

表12 融資約束分組檢驗結果
由于我國經濟發展特殊情況,全國各地區經濟發展不平衡,企業數字化轉型對ESG 表現的影響可能也會因為區域發展的不同而產生差異,因此本文參考楊賢宏等[27]學者的做法,根據重污染類上市公司注冊地所在省份將企業分為東部、中部、西部地區3)。同時根據王宏鳴等[57]學者較新的做法將重污染類企業分為南方地區和北方地區4),預期重污染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影響將在不同地區產生差異。表13 和表14 分別是按照東中西部地區和南北地區劃分的分組回歸結果。可以看出:中部、西部及北方地區的重污染類企業數字化轉型對其ESG 的提升作用會更顯著,但對東部、南方地區的企業影響則更弱。可能的解釋是由于中西部和北方地區自然資源豐厚,但數字基礎設施和經濟發展資源稟賦均落后于東部和南方地區,因此該地區重污染類企業數字化轉型的意愿和動機往往會更強。這類污染企業進行數字化轉型帶來的積極影響是其能夠充分利用其豐富的自然資源,降低環境污染水平,從而發揮雪中送炭的作用。

表13 東中西部地區分組檢驗結果

表14 南北地區分組檢驗結果
我國企業分為國有企業和非國有企業,因為我國國有企業的特殊產權性質,國企和民企在管理運營、社會目標等方面存在很大差異,因此預期重污染企業數字化轉型對ESG 的提升作用會在兩類企業存在較大差異。產權分組檢驗結果如表15 所示。可以看出,重污染企業數字化轉型對其ESG 的提升作用在民企中更顯著,這可能由于我國國企的政治特殊性,國企履行社會責任和進行環境治理將是其不可推卸的政治使命,國企也會受到更嚴格的環保監管,因此其ESG 表現將會受到更多政治因素的影響,導致數字化轉型對其ESG 表現的提升作用并不敏感。

表15 產權分組檢驗結果
隨著全球氣候變化,影響了人類社會健康發展,制約了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如何高效率控制碳排放以減緩全球氣候變暖是當前政商學三界關注的熱點。作為碳排放量較高的重污染企業,也是重點監督的對象。ESG 作為關注企業環境保護、社會責任和公司治理的理念,符合綠色低碳轉型的可持續發展要求。隨著我國數字經濟不斷發展,企業數字化轉型也已成為助推產業升級的重要推力,并將在未來數字經濟發展規劃中繼續發揮更大的賦能作用。重污染企業作為節能減排的重點監督對象,探索重污染企業數字化轉型如何影響ESG 表現具有重要的現實經濟意義?;诖爽F實背景下,本文利用2009—2021 年上市公司的樣本,研究重污染企業數字化轉型與ESG 表現之間的互動關系。研究結果表明:重污染企業數字化轉型將會提升企業ESG 表現,重污染企業數字化轉型通過提高綠色創新水平和信息披露水平,促使企業承擔更多的環境治理,履行更多社會責任,完善公司治理,最終提升ESG 表現;進一步研究發現在融資約束更高、中西部和北方等自然資源豐富地區、民營企業中企業數字化轉型對ESG 的影響會更為顯著;同時在采用工具變量、固定效應、更換自變量和更換行業劃分后結論仍然成立。研究結論充分體現了提高重污染企業數字化轉型的水平,可以提高綠色技術創新和信息披露水平,進而提升ESG 表現,這給我國企業在數字經濟時代下實現可持續發展和國家實施“雙碳”目標提供一定的理論借鑒。
結合上述研究結論,本文提出以下幾點建議,這也是研究的邊際貢獻和實踐價值。
第一,重污染企業在數字化轉型過程中應重視ESG 理念、重塑對ESG 理念的認知,ESG 不但有利于企業可持續發展還有利于提升企業價值。在我國經濟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企業需要逐漸認識到其在保護環境、履行社會責任、完善公司治理等方面的投入并非增加企業負擔,摒棄不科學的成本思維。相反,企業通過提高其ESG 表現,一方面可以協調與政府、員工、上下游企業等各利益相關者的關系,實現節能減排,促進企業可持續發展;另一方面通過重視生態環境、積極承擔社會責任、提高公司治理能力,樹立良好的企業形象,有利于贏得消費者青睞和提高投融資效率等,進而提高企業價值。
第二,重污染企業應運用數字技術提高企業綠色技術創新和信息披露水平,從而提高ESG 表現,實現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的雙贏。一方面,企業應利用數字化技術加強企業內外部信息共享平臺的建設,有效解決企業與各利益相關者之間的信息不對稱問題,提高信息透明度,降低企業發生逆向選擇的風險,贏得更多消費者青睞和獲得更多投資機遇,提升企業經濟效益。另一方面,企業數字化轉型通過綠色技術創新,節約資源和能源,減輕生態環境污染和破壞,為員工提供安全的工作場所,為公眾提供可回收利用、新型節能的環保型產品,提高企業的環境績效和社會責任績效,最終提高社會效益。用社會效益反哺經濟效益,提高我國企業競爭力,推動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
第三,政府應完善和加快推行企業ESG 表現評價體系,并根據企業ESG 表現對其進行獎勵或懲罰。借鑒國際權威的信息披露標準和框架,同時符合中國“雙碳”發展目標,完善企業ESG 表現評價體系。逐步引導企業提高其ESG 表現并自覺披露ESG 信息,加大重污染企業信息披露的監管力度。此外,對于ESG 表現較好的企業,政府可以在政府招標項目、貸款項目、稅收政策適當給予獎勵,例如招標優先、降低貸款利率、減稅或免稅等;而對于ESG 表現較差的企業,政府可以給予一定處罰,例如提高其招標要求、降低其貸款額度、監管談話等。
第四,政府應建立數字化服務平臺,幫助企業解決數字化轉型過程中的難點,助力重污染企業運用數字技術實現綠色發展,推動 “雙碳”目標實現。首先,政府可以搭建企業與政府部門、高端智庫、媒體、產業之間的高效交流平臺,打造公司數字化服務平臺和系列產品等,助力公司信息化與數字化建設。其次,政府完善部分可能阻礙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市場管理制度和行政審批流程,針對數字化轉型的龍頭企業,要積極調動其模范帶頭作用,利用其先進的技術和高精尖人才,反哺中小企業,讓價值鏈內的每一主體協同共生,加快我國企業數字化轉型步伐。最后,政府應鼓勵區塊鏈和云計算等技術在生產經營中推廣應用,落實大數據分析、數字仿真等技術在研發創新和節能減排中推廣應用,構建以數字技術為基礎的綠色治理機制和研發創新體系,以數字化賦能企業環境保護和綠色生產智慧化。
注釋:
1)資料來源:參考CSMAR、吳非等(2021)[37]、趙宸宇(2021)[13]數字化指標方法整理。
2)限于表格篇幅和模型統一,這里并未報告詞頻占比(cpzb)作為自變量的回歸結果,但是結論保持一致。
3)東部地區:北京市、天津市、河北省、遼寧省、上海市、江蘇省、浙江省、福建省、山東省、廣東省、海南??;西部地區:內蒙古自治區、廣西壯族自治區、重慶市、四川省、貴州省、云南省、西藏自治區、陜西省、甘肅省、青海省、寧夏回族自治區、新疆維吾爾自治區;中部地區:除上面東部、西部地區以外的地區。4)南方地區:上海市、江蘇省、浙江省、安徽省、福建省、江西省、湖北省、湖南省、廣東省、廣西壯族自治區、海南省、重慶市、四川省、貴州省、云南省、西藏自治區;北方地區:北京市、天津市、河北省、山西省、內蒙古自治區、遼寧省、吉林省、黑龍江省、山東省、河南省、陜西省、甘肅省、青海省、寧夏回族自治區、新疆維吾爾自治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