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公益性視角下我國惠民保方案的文本內容分析

王 群 許鳳玉 方紫薇 冉珊珊/ 大連理工大學公共管理學院

一、引言

普惠型商業補充醫療保險（簡稱惠民保）的本質是一種由商業保險公司承保運作、居民自愿參保且與基本醫療保險相銜接的地方定制型補充醫療保險。惠民保除了具有社商融合的屬性之外，與傳統的商業保險相比，部分城市的惠民保不僅追求經濟利益，還追求社會效益，價格親民、不限年齡、不限病史，保本微利地為居民提供保障。部分城市通過多種措施幫助低收入群體參保惠民保。河南省安陽市以及遼寧省葫蘆島市等政府出臺的惠民保指導文件明確提出惠民保具有準公益屬性。所以，追求社會效益的惠民保在本質上是由商業保險公司運作的準公益性保險。然而，惠民保不屬于公益性保險，因為公益性保險通常由政府或非營利組織推出，其資金來源一般是政府撥款、捐贈或社會集資，追求社會公益性，而非營利性。

盡管準公益性是大部分城市惠民保的一個根本特點，但現有研究較少基于該視角分析惠民保的發展問題。筆者通過梳理文獻發現，現有的研究主要聚焦惠民保的發展模式（吳蓉、龐慶泉、趙云，2023；金小桃、王琴等，2022）、可持續性（許閑，2022）以及參保影響因素（王文軒、龔文進，2023）等方面。本文基于準公益性視角，系統搜集了我國各地級市和直轄市的惠民保方案，從宣傳、籌資、使用三個維度，梳理各地惠民保方案的準公益特點及規律，進而推動惠民保可持續發展。

二、研究框架及方法

（一）研究框架

考慮到消費型商業健康險的年運作周期基本可分為宣傳、籌資、使用三個階段，基于準公益性保險的性質和特點，本文使用“準公益性宣傳、準公益性籌資、準公益性使用”作為分析惠民保方案文本的框架。其中，準公益性宣傳是指針對準公益性保險的特點、社會效益和價值進行廣泛傳播和推廣的活動；準公益性籌資重點分析惠民保籌資來源中的非個人繳費收入，即政府撥款、企業捐贈等；準公益性使用強調了所籌集的保費等在實際運作中如何用于實現社會效益和承擔社會責任，從而促進社會福利提升。

（二）資料來源

本文利用各惠民保承保公司的微信公眾號、相關APP、惠民保所屬地市的政府官方網站以及百度、谷歌等平臺，搜索2022 年1月至2023年7 月期間293 個地級市和4個直轄市上線的所有惠民保方案及其相關信息，并剔除已經停止運營的惠民保產品。本文使用Office Excel 2021版對以上數據進行摘錄、統計、歸納，錄入惠民保的方案特點，挖掘惠民保宣傳、籌資、使用中的準公益性表現；然后根據初次搜索所得，再一次進行系統性搜索，核對惠民保的準公益性表現。

?表1 各地惠民保準公益性宣傳梳理

三、結果

截至2023 年7 月，全國（不含港澳臺地區）共有29 個省市擁有惠民保產品，還未擁有惠民保產品的地區為：新疆、西藏。在全國293 個地級市中，有116 個地級市已經推出了惠民保，共有140 余款惠民保產品；4 個直轄市均已推出了專屬的惠民保產品。

（一）準公益性宣傳

本文認為，惠民保的準公益性宣傳可以體現在兩個維度。第一個維度體現在宣傳惠民保產品本身的準公益性。很多惠民保產品在宣傳時都提到了“公益導向”“兼具普惠性與公益性”等語句，如安陽惠民保、百色百惠保等（見表1）。第二個維度體現在倡導參保惠民保本身屬于公益助人行為。濟南市醫療保障局在給基本醫保參保人的一封信中明確提出，參保惠民保是“為他人獻份愛心，為自己保份健康”。湛江市民保在宣傳時提到“小投入、大善舉”，充分體現了準公益屬性。保險的本質是互助共濟機制。對健康人群來說，參加惠民保是為了預防自己發生高額醫藥費用支出所致的經濟困境，這是自助的一面；當小概率的患重疾事件沒有發生在自己身上時，那繳納的保費就可以成為對他人的資助，這是公益助人的一面。這樣的宣傳不僅提升了惠民保的知名度和影響力，還促進了社會的公益意識和行動，為構建更加和諧、包容的社會作出了貢獻。

（二）準公益性籌資

惠民保準公益性籌資的特點之一是多元化的資金來源，具體來說，就是通過政府、企業和其他社會組織等主體提供的資金支持，為特殊、困難群體提供惠民保保障。本文發現，在所搜集的140余項惠民保方案中，40余款惠民保在籌資上體現了準公益性（見表2）。

1.政府的財政支持

在準公益性籌資來源中，政府的財政支持占有重要比重，具體來說，主要包括以下兩種類型：政府為困難群體購買保險、政府為特殊群體購買保險。

政府為困難群體購買保險是指政府通過提供資金資助繳費的方式，幫助低收入等困難群體購買保險。例如，安陽市、深圳市、南寧市、常州市、葫蘆島市等地明確規定，特困、低保、低保邊緣人口、孤兒等困難人員或低收入人群可以由當地政府保障資助繳費購買。這種方式可以降低困難群體的經濟負擔，幫助困難群體獲得保障。

政府為特殊群體購買保險體現在部分城市對特殊群體參保惠民保進行專項幫扶，常見的幫扶對象包括百歲老人、兒童、環衛工人、新冠肺炎疫情時期的“最美逆行者”、殘疾人、退伍軍人、見義勇為人員等。具有代表性的惠民保之一是蘇惠保，蘇州市政府主動為全市百歲老人、退伍軍人購買并無償贈送蘇惠保。此外，深圳鵬城保、福建惠閩保、紹興越惠保等也出臺了相關幫扶方案。

2.各類企業的資金支持

企業也是準公益性籌資的重要來源之一。例如，北京圓心惠保科技有限公司作為“冀惠保公益燕趙行活動”主辦方提出，積極向保定市500名“城市美容師”環衛工人贈送冀惠保；寧德惠民保共保體提出，為寧德市計生特殊家庭以及在防疫工作中表現突出且家庭困難的村（社區）干部購買寧德惠民保；安陽市部分有條件的企業提出，資助困難人群代交安陽惠民保。這些企業之所以愿意投入資金支持惠民保，主要是考慮到這些城市的惠民保具有準公益性，企業參與準公益性保險項目是一種承擔社會責任的表現，能夠提升企業的社會形象和品牌價值。

3.其他

除了政府的財政支持、企業的資金支持外，社會組織和社會團體也會提供一定的資金支持來幫助困難、特殊群體獲得惠民保保障。例如，潮州市婦聯提出與人保財險合作，為困境兒童提供免費的潮州市民保；平陽縣南雁鎮退役軍人服務站與南雁鎮人武部聯合為現役軍人的父母購買溫州益康保。

（三）準公益性使用

在所搜集的140 款惠民保方案中，30 余地的惠民保方案在使用上體現了準公益性。本文從高報銷比例、低起付線、高賠付率和低運營成本、其他這四方面進行梳理（見表3）。

1.報銷比例方面

部分惠民保的報銷比例設計體現了準公益性的特點，它們會針對特殊群體如低保戶、孤兒、患重大疾病者等設定較高的報銷比例，進一步減輕弱勢群體的大病經濟負擔。針對這些人群的惠民保報銷比例通常可達70%以上，甚至更高，如賀惠保、汕頭惠民保、惠徐保等。穗歲康還重點對嚴重精神障礙患者、見義勇為人員等群體提高了惠民保報銷比例。

2.起付線方面

惠民保通常會針對困難人群，如低保戶、醫療救助群體等，設置較低的起付線標準。較低的起付線意味著困難人群或特殊群體在理賠時更容易獲得補償。比如，濰坊惠民保對政府資助參加城鄉居民基本醫療保險的救助對象等，將保障責任一、保障責任二起付線標準降低50%；珠海“大愛無疆”提出，針對珠海市戶籍特困人員、低保對象，將醫療保險目錄內責任的起付線由原來的10000元下調至5000元。

?表2 各地惠民保準公益性籌資梳理（41個城市）

3.運營成本、賠付率方面

首先，部分城市的惠民保在運營模式上要求注重透明度和公開性，向公眾公布資金的使用情況和運營成本。比如，南昌惠民保應政府監管部門的要求公開信息，使公眾可以查詢平臺信息披露相關資料。其次，部分城市的惠民保通常會設定較高的賠付率，以確保惠民保的準公益性。溫州益康保按照政府政策要求，籌集的保費中有92%的資金用于理賠，這種做法使得惠民保最大限度惠及投保群眾，將社會責任放在首位，體現了惠民保在運營模式上的準公益性。此外，安陽惠民保將自身定位為公益性健康醫療保險，按5%的比例提取運營費用，運營費用專項用于人員隊伍建設、辦公設施配置、信息系統建設、銷售費用等支出，若當期保費出現結余且運營費用不足時，可按一定比例提取予以彌補。濟寧市政府明確要求，惠民保需要將所籌集的資金全部用于自身的運營成本和理賠支出，而非追求過高的商業利益。臨沂保提出，若期末實際總賠付率低于80%，則通過降低免賠門檻或提高賠付比例等措施，對被保險人進行二次賠付。

4.其他方面

此外，惠民保在其他方面也體現了準公益性。比如，新冠肺炎疫情期間，在茂名市民保項目組的積極溝通下，該市人保財險向投保人派發抗原試劑并贈送免費藥箱。類似地，2023年梅州保尚保為參保人提供了免費的新冠病毒危重癥保障，河池惠民保為新冠肺炎住院患者提供每天200元住院津貼的福利與幫助。

四、總結

惠民保打破了我國基本醫療保險與商業保險的合作壁壘，是繼“大病醫療保險”后的又一次社商合作機制創新。惠民保在我國相當多的城市雖已推出，但各地對惠民保的定位及呈現的模式并不趨同。本文發現，除了社商融合屬性之外，部分城市的惠民保已明確呈現準公益性特點。有的城市在惠民保宣傳方面，不僅強調產品本身的準公益性，還向民眾普及參保惠民保屬于公益助人行為，以吸引更多群體參保；有的城市在惠民保籌資方面，通過政府財政支持、企業資金支持和社會組織及社會團體支持等，為低收入群體或特殊群體購買惠民保；有的城市在惠民保使用方面，通過提高報銷比例、降低起付線、提高賠付率和降低運營成本，提高了困難及特殊群體的保障待遇，并確保惠民保資金能夠充分用于投保群體。綜上所述，已經確定或擬定惠民保具有準公益性的城市可以充分借鑒其他城市的做法，基于準公益性視角，不斷創新惠民保可持續發展的宣傳、籌資、使用機制，以促進惠民保高質量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