鼴鼠的旅行箱

叢林雪

清早的河谷，山風夾著晨霧，小草溢著鮮嫩。溪兒叮咚，鳥兒唧啾。

鼴鼠揉著眼睛，伸了個大懶腰。

陰云被陽光漸漸驅散，連續一周的壞天氣暫時告別，鼴鼠迎來了它期盼已久的“搬家日”。

鼴鼠住在河谷上游，一周前它在河谷下游找到了一處新家。那里比上游更濕潤，蚯蚓更多，足夠鼴鼠生活好一陣子。

鼴鼠要趁好天氣，趕緊搬去那里。

想到即將到來的嶄新生活，鼴鼠感到渾身暖洋洋，空氣都散發著甜味兒。

鼴鼠開始打包。它找出一個麻布大口袋，將儲存柜里的食物統統裝進大口袋里：鼻涕蟲干、柏樹葉片，還有荔枝糖果。大口袋被塞得鼓鼓囊囊。鼴鼠拎著袋口繞爪旋轉一圈兒，掏出兜里的松針，認認真真地別上。

這下東西裝得齊齊備備，萬無一失。

鼴鼠把大口袋往背后一甩，開始往洞外走。它很滿意，大口袋剛剛好，能把所有東西都裝進去，走再遠的路都不怕了。

從上游到下游確實要好一陣子。

走著走著，鼴鼠突然想起，好像還有個東西沒拿——一只藍色旅行箱。旅行箱是鼴鼠從上一個住處搬到這兒時，從河谷商店買來的。那時，旅行箱的顏色鮮艷明麗，比雨后的天空還藍。鼴鼠驕傲地拖著旅行箱走在河谷堤岸，心里美滋滋。但是不知過了多久，旅行箱越來越舊，鼴鼠就把旅行箱丟在了一邊。

要不要帶上旅行箱？鼴鼠開始猶豫起來，雖然它仍在走著。

鼴鼠走出來，回頭望著洞口，發了好一陣呆。

還是決定回去跟旅行箱道個別。

鼴鼠打開房門，旅行箱就靜靜地臥在角落里。

鼴鼠眨巴眨巴眼，盯著旅行箱看了又看：外殼掉了漆、褪了色，臟臟的；生銹的破輪子暴露了年齡；身上還有坑坑洼洼的使用痕跡。

鼴鼠有點兒嫌棄旅行箱。

旅行箱眨巴眨巴眼，盯著鼴鼠看了又看，問道：“你不準備帶我走，是嗎？”

“這個……你可能有點兒舊了?！饼B鼠被旅行箱問得挺不好意思。

“可這都是我們的回憶啊。”旅行箱很留戀鼴鼠。

“你肚子中間有個大坑洼！”鼴鼠沖旅行箱說。

“是搬到這里第一天弄的，你忘記了？你一手拽著我，一手挖洞。你那時候對我是愛不釋手。誰知，一塊石頭剛好落在肚皮上，砸出個大坑！”

旅行箱很委屈。

“你腦門上還有一個凹陷呢，癟得像只干蚯蚓?！饼B鼠指著旅行箱的不規則腦袋。

“有一次為了抵擋狐貍偷襲，你把我舉到頭頂，狐貍那一掌掄下來，可是差點兒把我砍成兩半哦?！?/p>

鼴鼠想起來了。那次，它真是嚇得亂了陣腳，一把舉起旅行箱擋在前面，自己踉蹌地退了好幾步。最后，狐貍把手砸得生疼，灰溜溜地跑掉了。

旅行箱真真正正救過它一命呢。

“你膝蓋上還有一道難看的劃痕，要是我拎你出去肯定要被笑話的。”鼴鼠又說。

“那是我們去荔枝小鎮旅行時，在火車站的站臺上劃的呀。”旅行箱趕緊提醒鼴鼠。

鼴鼠想起來了，那是自己第一次見到火車，覺得火車新奇，興奮地在站臺上手舞足蹈，拍照合影，竟然忘了上車。直到火車鳴笛聲響起，火車即將開動，列車員催著“快點快點，跟上啊”，鼴鼠才趕緊拉著旅行箱跳上車廂。劃痕就是那時候不小心在門檻處磕的。

至于輪子上生銹的螺絲釘，是常年待在陰冷的環境中造成的。

旅行箱陪鼴鼠聽過洞穴深處的清幽水滴，陪鼴鼠嗅過濕潤的泥土，陪鼴鼠度過了孤寂無聊的七月梅雨季。

想到這里，鼴鼠改變了主意，它要帶旅行箱一起搬家。但是已經背了一個大口袋，哪有空閑的手再推箱子呢？

旅行箱馬上提議：“你把大口袋塞我肚子里不就行了?！?/p>

好主意！鼴鼠把大口袋一股腦兒地塞進了旅行箱里。在拉上拉鏈之前，它又在里面放了一床樹葉地毯——鼴鼠本不想帶它們，可這熟悉的味道能給它安穩的睡眠。

鼴鼠把旅行箱的肚子撐得滿滿當當，拉鏈還差點兒拉不上。

可旅行箱卻說，自己是笑得合不攏嘴。

陽光照耀，鳥雀唧啾，鼴鼠拖著它的旅行箱，又一次站在洞口，手里握著那張畫得歪七扭八的新家草圖，出發了。

在這片幽靜河谷，鼴鼠又搬了好幾次家，每次都帶著這只比天還要藍的旅行箱。

（黃階摘自《幽默童話》2024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