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與“解”：鄉村振興視閾下鄉村治理體系的癥結與突破路徑
——基于皖北L 村實踐調查研究

魏 浩，孫玉樓

（1.安徽師范大學 法學院，安徽 蕪湖 241002；2.安徽科技學院，安徽 滁州 239000）

一、引言

在我國傳統鄉村是依附地緣、血緣構建起來的穩定鄉村場域，是基于共同的價值觀念和一致行動形塑而成的鄉村社會共同體，具有穩定性的表征。但是進入21 世紀以來，在城市化快速發展的沖擊下，傳統鄉村社會日益式微，我國鄉村治理實踐面臨社會結構變遷下諸多挑戰，以“村委會”為自治主體的村民自治漸趨“懸浮”。村域進入新的十字路口，村民自治實踐面臨治理梗阻已是不爭的事實。鄉村是我國基本治理單元，是國家治理的有機部分。提高和創新鄉村治理體系是實現鄉村振興的旨歸和圭臬。在此背景下，村域中涌現各具特色的創新性探索，其中發軔于浙江省桐鄉市的“三治融合”成效顯著，業已為全國鄉村治理樹立了榜樣。在此基礎上，黨的十九大在頂層設計中明確了“健全自治、法治、德治相結合的鄉村治理體系”。2021 年4 月通過的《鄉村促進法》更是旗幟鮮明的強調，“要建立健全自治、法治、德治相結合的鄉村治理體系”。從國家頂層設計來看，“三治融合”治理模式為國家建構釋放空間、市場發育提供方向，為加快鄉村治理體系變革和實現鄉村治理現代化提供制度保障。從鄉村治理現實來觀之，“三治融合”鄉村治理模式的建構是對當前鄉村社會治理中民主參與薄弱、治理效用乏力等困境的實踐反思和有效回應。

二、文獻綜述

隨著城鎮化快速發展，單向度的村域治理模式難以有效回應村民的利益期待與權利訴求，延緩了鄉村振興的步伐。與此同時，作為創新鄉村治理模式的浙江桐鄉的“三治融合”歷經實踐檢驗，經實踐證明，“三治融合”是破解鄉村治理梗阻的有效路徑。從某種意義上說“三治融合”是國家治理體系和國家治理能力現代化下沉基層的精準靶向和落地方略[1]。黨的十九大以來，鄉村治理的研究領域一直是學者關注的熱點與重點話題。

目前學界對于“三治融合”議題進行了深入的探索與研究，產生許多有影響力的成果，主要歸為兩類。第一類關于“三治融合”何以可能的生成邏輯研究。一是“外部環境倒逼論”，“三治融合”是城鎮化進程下外部環境對國家和基層社會從“分離”走向“互融”的倒逼。學者認為新時代“三治融合”是對鄉村振興視域下鄉村治理矛盾的回應，有效補齊鄉村治理短板，提升村民滿意度。其他學者則研究的更為細化，指出“三治融合”是對鄉村治理的鄉村空心化、鄉土文化弱化、基層治理行政化等困境的有效回應[2]。二是“目標追求善治論”，善治是實現利益最大化的社會管理過程，其核心是政府與民眾對公共事務的協作管理[3]。業界學者從社會資本視角和實證考察相結合研究鄉村治理體系，提出從鄉村既存的社會資本入手，促使“三治融合”鄉村治理結構提質增效，最終實現鄉村善治。其他學者則更為直接指出，鄉村有效治理是鄉村振興的題中之義。“三治融合”既是有效治理的抓手也是新時代推進鄉村走向善治的關鍵舉措[4]。三是“整體優化論”，鄉村治理體系融合源自整體性構建與內部結構優化的整體訴求。學者指出基層社會依然陷入“頭疼醫頭”“腳痛醫腳”的泥淖中，“三治融合”是對這種“單兵突擊”的超越[5-6]。質言之，鄉村治理涉及到方方面面，是一個系統性工程，需要進行總體性建構，而“三治融合”則推動鄉村治理結構的整體性變革，是破解鄉村治理梗阻的現實選擇[7]。第二類關于“三治融合”的地位及三者關系研究。一是“地位層次論”，認為自治、法治、德治三者不是同一維度的治理方式。學者從鄉村治理體系建構的實現路徑上指出，自治居于“三治”的核心位置，具有獨立性是高階位的治理方式，而法治與德治則不具有獨立性，居于次優平等地位。其他學者則對整個鄉村社會治理體系梳理后，對“三治”各自功能地位進行劃分，指出自治是核心，增強鄉村治理活力；法治是基本方略，維護村域治理秩序；德治是道德支撐，弘揚鄉村治理正氣[8]。二是“三治并存論”。這是目前學界普遍持有的觀點，認為“三治”不是平行并列，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深度融合的嵌入關系。業界學者以“三腳架”為喻，認為“三治”的有機結合，共同型構和諧穩定，達至鄉村治理現代化的“三腳架”[9]。有學者通過對“三治”在鄉村治理實踐場域審視認為，雖然“三治”發揮自治“化解矛盾”、法治“定紛止爭”、德治“春風化雨”的積極效用[10]，但“三治”存在自治“任性”、法治“剛性”、德治“軟性”的局限，故單一的治理方式存在短板，三者結合方式可以取長補短，形成協同效應[11]。

綜上所述，圍繞鄉村治理體系的融合困境在學界業已進行一些研究，但仍然存在較大的拓展研究空間。總體而言，已有研究側重于“三治融合”的生成邏輯闡釋及“三治”之間的地位關系研究，多數缺乏深入的實地調查，理論建議較為空洞且推廣性不強。基于此，筆者于2023 年2 月對F 縣L 村進行為期15天左右的田野調研，在調查方法上采用半結構訪談法與問卷調查法對L 村人口、務工、務農等方面進行深入調查。F 縣位于安徽省西北部，淮河上中游結合部，下轄29 個鄉鎮，224 個行政村，常住人口125萬人，2019 年初完成脫貧，經濟發展水平總體薄弱。L 村是F 縣下轄的自然村，常住人口4 375 人，近年來，青壯年外出務工率達至71%，人口大量外流，由此導致村民自治運行效果不彰，“三治融合”梗阻重重。概言之，本文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的背景下，通過對皖北L 村“三治融合”的全面梳理，全面總結該模式下在L 村實踐過程中遇到的癥結，并探尋困境的突破路徑，試圖為鄉村“三治融合”的研究略呈淺見。

三、“三治”內涵及其生成邏輯

（一）鄉村自治：體系本體與價值遵循

自治在“三治”體系中處于本體地位，是鄉村治理的核心也是德治與法治必須堅持的基本方略和價值遵循。自治與其他外在力量予以控制與管理的“他治”不同，自治是行為主體自我管理自身事務，獨立對其行為負責，自我制約、自我調適的一種狀態。作為相對于“他治”的一種社會制度，我國鄉村流淌著自治傳統基因和歷史淵源。傳統社會自治得益于儒家思想和家戶制度的影響與形塑。在儒家教化育人的思想感召下，村域生成“家訓”“鄉規”“族法”等，這些植根于鄉村文化土壤下的內生性產物是傳統鄉土社會秩序維持的重要行為規范。家戶制度的特點也決定“皇權不下縣”，縣級以下的鄉村社會是由士紳領導下的自治。國家改革開放后，農民自主創新下的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使農民的自主權限獲得空前釋放。與此同時，“村委會”在實踐中的繼替而起，并以1987 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村民委員會組織法（試行）》中將“村民自治”概括為“自我教育”“自我服務”“自我管理”，村民自治的法理屬性獲得國家認可。1998 年全國人大通過的《村民自治組織法》，其中“四個民主”喚醒廣大農民參與村莊事務的踴躍性，在關涉自身利益和村莊共同利益綜合考量下參與自治，其所作決定能夠最大限度得到村民認可，達至鄉村治理民主化的面向。新時代以來，鄉村自治實踐積極探索，基層治理成效卓著，但也存在自治乏力，自治主體缺失、自治意識欠佳、參與動力倦怠等自治不彰現象。我們要堅持“三治結合”這一治理邏輯，廓清“三治”內在機理，明晰“三治”不是獨立個體而是相輔相成。為此自治需要依憑法治的“硬約束”與德治的柔性治理這對“雙翼”培育村民的法治意識和道德觀念，達至農村治理現代化，實現鄉村善治的目標。

（二）鄉村法治：基本方略與秩序保障

法治是“三治融合”中基本方略與鄉村秩序保障。法治是傳統法律史上一個經典名詞，特指“法律主治”抑或是“規則之治”，是依憑規章制度對鄉村進行有效治理，被稱為鄉村治理的“硬治理”。我國村域“法治治村”古已有之，傳統的鄉土社會是“禮治社會”。具言之，以親緣和地緣為聯結的“熟人社會”中，村莊內部的道德、經驗、地方性關系等使人服膺的“法治精神”貫穿生活始終，處理村內人際交往與矛盾糾紛，保障鄉村秩序。然而從時代性觀之，傳統鄉村法治傳統與現代法治不能相提并論。現代法治發軔于西方，是民主政治的產物，“良法善治”是其核心要義。它代表著法律至高無上，法律面前一律平等。改革開放后，加強法治是黨領導人民做出的重要戰略決策。法治進程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進入新的歷史階段。1997 年黨的十五大第一次明確指出“依法治國”是我國的基本治國方略，1999 年“依法治國”被正式寫入憲法。黨的十九大明確提出建立法治國家、法治政府，將法治推向縱深。黨的二十大繼續強調堅持依法治國，對鄉村法治建設提出更高要求。具象至鄉村治理場域中，“三治”中的法治是法治思維和群眾意識，其意義有三個層面。一是強化村民對規制的敬畏與服膺，形成依法辦事，知法用法的法治精神，厘清村域治理的底線，劃定村民自治的治理規則[12]。二是運用法治思維監督基層政府依法履行提供公共服務職能，發揚民主監督作用，防范“村主任治村”行為。三是法治思維明晰基層政府行為，對自治權進行合法界定，避免村域治理行政化趨向。但是法治作為“硬約束”其存在剛性有余、法治建設滯后的桎梏。德治作為鄉村治理體系中的關鍵變量，其“軟約束”是法治困境的重要補充。

（三）鄉村德治：價值基礎與道德引領

德治為自治與法治提供道德引領與價值基礎。德治與法治是社會控制的兩種主要方式。“法律是制度化的道德，道德是個人內心的法律”。兩者既聯系又對立，德治與依憑國家強制手段的法治保障相異，德治并非純粹依靠外力來強制推動，而是憑借個人發自內心的自覺踐履發揮效用[13]。人性之善是德治實施的首要前提，激發公民內心的利他行為。中國德治的歷史源遠流長，自古至今，我國農村就將道德慣習作為鄉村治理的重要依憑。傳統社會是“禮治”社會，在“國法不下鄉”氛圍中，儒家思想中德治慣習擔負主流思想責任。其主張依據儒家思想“三綱五常”等價值觀與村規民約，培育村民的道德意識，賦予村民道德實踐，規約村民行為，從而維持鄉村社會秩序。現代“三治融合”中的德治與傳統意義下德治不能等量齊觀。現代意義上德治是具有個性與個人的權利和義務相互對應。具體而言，在“三治融合”中，德治是依托當地村規民約、道德規范、優秀傳統鄉土文化等強化道德教化效能，構建村落共同體意識，是一種非正式制度。較于傳統“德治”，現代“德治”其內涵更具時代性，既涵括傳統道德精髓也囊括中國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習近平總書記明確指出，“治理國家、治理社會必須一手抓法治，一手抓德治。”在鄉村治理語境中，既要發揮法治剛性保障作用，也要發揮德治“軟治理”效能。在社會轉型時期，受市場化影響，傳統文化遭受劇烈沖擊，德治的約束作用弱化。為此通過傳承優秀的道德傳統，豐富鄉賢文化內涵，輔以融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創新合乎時代表征的表現方式。發揮非強制性規范與外在輿論評價，引導村民崇德向善。在某種意義上德治也為自治與法治發揮情感支持、社會認同，使道德規制服膺于心。

四、“三治融合”下的瓶頸約束

（一）主體缺失，黏性依附

鄉村治理體系的核心是村民自治，村民是農村建設的主力軍，是鄉村治理的驅動力。改革開放以來，城市就業機會眾多下的拉力與村莊資源貧乏推力共同型塑下，越來越多的青壯年群體遠距離務工經商。L 村同樣如此，其所在縣城是典型的“貧困縣”，2022 年該縣GDP 位于所在地級市倒數第一，就業資源無法滿足龐大的就業需要。作為村級治理主體源源不斷走出農村，致使農村治理主體出現弱化窘境，進而引發鄉村“空心化”“三留守群體”等現象。與此同時，本該成為鄉村治理主體的老黨員、退休村委會成員等存在參與意愿不強、參與能力薄弱，引發治理主體缺位，治理主體缺失等成為鄉村治理的元問題。調查研究表明，L 村青壯年外出務工比例高達71%，其余勞動力多以日常工作抽不開身抑或是能力不足作為不參與“村務”的搪塞。可見，村民自治的主體性缺失，村民地位顯著性位移，村民漸變成村域的治理“他者”，喪失村級自治的主體地位。作為村民自治組織，“村兩委”處于國家和社會接點的特殊位置，在村民層面具有較強的信息優勢，同時也是正式權利在基層的延伸。“村兩委”在連接國家與村域自治實踐中具有無可替代的作用。然而，在國家取消農業稅后，村干部的工資及村治活動資金由傳統的稅費獲取轉成鄉鎮政府發放，村干部進一步增加與鄉鎮府的黏性依附。加之，鄉村治理體系的重要一環是“政府主導，主體負責”的原則，極易造成鄉村治理行政化。隨著村域“四合一”，村干部逐漸演變成鄉鎮政府的“辦事員”，村級組織疲于處理多重行政化項目制任務，村級治理的自主性空間日益萎縮，國家與村莊自上而下的管道被淤塞了。在L 村訪談了解到村民對村干部存在怨言，有村民表示，曾去幫子女出一個家境經濟證明，上村委會多次沒有見到村干部，他們不是在開會就是去開會路上。

（二）形式在場，實質脫嵌

自治、法治、德治是差異化的治理方式，其效用存在相當大的差異。在“三治融合”的治理體系中，較于“他治”，自治是“三治”的本體與核心，是村域治理的理想樣態。法治在“三治”體系中發揮規制與保障功效。德治為自治和法治提供價值引領效用。概言之，“三治融合”創新之處在于實現自治、法治、德治相互涵養、制度慣融的效用。其實質是深度融合下發揮不同治理方式優勢，運用“三治合劍”化解鄉村矛盾，維護社會秩序[14]。“三治”的有機融合并非簡單羅列與組合，應該進行必要的整飭與統一，將其視為一個統一體，體現“乘數效應”。從L 村實地調研看，存在重視“三治”但功能僅表層疊合的困境。在日常宣傳中，提出“村民自治真正落地、法治維護正義、弘揚德治傳統”，審視L 村宣傳標語，關于“三治”如何組合、如何發揮其效能缺乏深刻解釋。調研顯示，L 村“三治融合”體系缺乏有機融合，需要進一步完善，僅有25%“村兩委”成員認為“三治融合”體系已經健全。“三治”深度貫融是鄉村治理體系的精髓所在，“三治”結合不是隨機結合，而是依憑社會契合度與當地經濟發展水平兩個本質要素確定最優的組合方式，以發揮“三治”的應然效用。經過與村干部交談得知，L 村響應政府號召，將發軔于浙江桐鄉的“三治融合”直接復制到L 村，在村域治理中遂出現推行梗阻、水土不服的狀況。L 村的“三治模式”是廣大農村都存在的樣板效應下的模式趨同現象，脫嵌于本地實際，需要遵循L 村實地背景。

（三）模式趨同，效用遞減

近年來，市場化的侵襲之下，引發深刻的社會變革，傳統鄉村社會在深度變遷下日益式微，村莊空心化加劇、異質化顯現、治理機制失靈等問題凸顯。村域作為是國家治理的基石，提高與鞏固鄉村治理是達至國家治理體系現代化、實現國家治理能力現代化的重要工程。為此黨的十九大報告明確提出“三治融合”的鄉村治理體系，既有效回應鄉村治理內卷化困境，也進一步助推國家治理體系現代化與治理能力現代化。經過國家權威認證的浙江桐鄉“三治融合”經驗在全國范圍內迅速推廣。L 村所在縣也是基于桐鄉經驗，迅速在本縣推進。L 村在推進過程中呈現生搬硬套和過度化表征。一是各種組織活動“生搬硬套”。在L 村，村委會積極響應政府號召，盲目動員、組織各種“群團組織”，據村主任反映，村內有各種“會團”30 余個，道德評審會、事跡報告會、婚喪理事會、鄉賢精英參事會、村莊議事團、鄉村互助團等種類繁多。從“團會”設計初衷上，是基于保障村民民主權利有效實現，但是應該弄清“團會”的機理，立典型，穩扎穩打，平序推進。反之，冗雜的“團會”將會空轉流于形式，浪費資源。二是名目繁多的評選活動。鄉村中長期形成的地方性民風，是促進鄉村發展的軟實力。村域推行一系列民風建設，其中最典型的是先進模范評比活動，其本該是推行鄉村德治的有效路徑。在L 村，“最美婆婆”“最孝順兒媳”“最美家庭”“五好家庭”等月月舉辦、年年舉辦，呈現重復的、多頻次的評選活動。在問及村民對評選活動評價時，大多覺得過度了，流于形式，擾亂了正常的工作與生活。雖然在評選初衷上是發揚傳承傳統美德。但是過多的評選活動缺乏精準靶向，典型性不足，往往會出現邊際效用弱化的流弊。概言之，“三治融合”的發源地的實踐探索是“母版”，大批后來借鑒者是“子板”。趨同化的借鑒模板的治理模式雖然能夠增強鄉村治理效能，但是每個村莊皆是“子板”，具有獨特的生存土壤。鄉村治理既要結合樣本實踐也要嵌入當地經濟文化等特色，在追求“形似”的過程中要挖掘根植于本地特點的鄉村治理模式。

五、提升新時代“三治融合”的實施效能的路徑優化

（一）拓展公共參與，厘清行政邊界

目前，傳統鄉村治理場域的在地性要求與基層社會高度流動存在抵牾，加之隨著村域治理體系“四合一”，村干部逐漸演變為鄉鎮政府的“辦事員”，日常疲于應付各種行政化事務，治理主體的缺席是治理不彰的根源所在，可以從以下兩個方面著手。

1.拓寬村民公共參與，加強村務公開的深度。公共性參與意味著治理主體的主動性、自愿性，而非作為消極個體被動接受政策安排。通常情況下，村民公共參與是作為評價鄉村發展效能的重要標尺。然而在城市“虹吸效應”之下，L 村的青壯年群體多數異地務工經商。在長期的異地流動中，逐漸割斷參與鄉村治理的渠道，同時留在本村的“鄉村中堅”力量存在平臺缺乏與意識薄弱表征，參與治理的動能不足。以上造成了治理效率低下與后勁不足的困境。為此完善鄉村自治的組織體系刻不容緩。鄉村自治組織是村民施展自治的依托，村民代表會議、村民會議是村民公共參與最重要的載體。其一，針對外出務工村民無法實時在場，可以借助互聯網的技術賦能，打通參與困境。村干部可以依托互聯網，依據“一家一戶”原則建立村務微信群，在微信群中設置選舉模塊，提供“一鍵選舉”，實現各種會議“虛擬在場”，有效解決鄉村治理“最后一公里”的窘境。其二，為破除參與意識薄弱，內驅力不足的困境，要兩手并進。既要通過村內公告欄宣傳、日常培訓等舉措，提升村民對“民主選舉”“民主管理”“民主決策”“民主監督”的理解和認同，培養主人翁思想，激發村民參與熱情又要凝結村民共同利益。經濟利益是實現村域生活的核心需要也是鄉村農民經濟生活的根本，只有共同利益才能激發村民關心、發揮村域治理的應然主體效用。大力發展生產，壯大L 村“特色水果”產業，延長農產品加工產業鏈，同時給予返鄉創業的青年給予減稅措施和完善金融幫扶政策，讓村民參與村域治理更有盼頭，一起共享經濟發展成果。

2.厘清政府與鄉村的職責邊界，重歸鄉村自治主權。鄉政府是鄉村治理體系中重要的一環，是由鄉政府進行統籌完成的，具有主導、監督、指導等職能；而村民自治則是村域自治的實施主體。2014 年，國務院提出鄉政府的職能應該由管理向服務轉變，這為鄉村治理去行政化提供制度依據。鄉鎮府基層公務員應該去掉“官本位”的不良思想，回歸到“為人民服務”的價值立場上來，切實做好基層治理的指導者角色[15]。同時，村干部要時刻牢記自己是村民的利益維護者，在日常生產生活中貫徹落地鄉政府與村委會是指導與被指導的關系，明確自治邊界，確保鄉村治理有效真實。

（二）明確“三治”內涵，推動良性運轉

隨著我國社會主義現代化進程的加速推進，搞清“三治融合”的內在機理有利于形成良性互動的新型社會共治模式。而L 村對浙江“桐鄉”地區“三治模式”進行拿來主義，沒有植根村域土壤，致使村民對“三治”認可度不高，相應的治理內容更多呈現“有創無新”的治理尷尬。

1.堅持村域自治理念，創新村域自治機制。從村域治理實踐來看，群眾性自治組織功能的實現是達至鄉村自治的重要保障，也是將村民組織起來參與村莊公共事務治理最有效的模式。但是過度且缺乏創新的自治機制是村民自治實施的梗阻。L 村存在冗雜的“團會”組織，“團會”內涵定位不清，功效重疊且多懸浮于村域之上。精簡冗余的群眾自治性組織，重點孵化村民急需的自治平臺，培養他們參與自治能力，真正實現“民事民議”“民事民管”，激發基層治理活力。

2.通過法治建構底線，定紛止爭。法治是自治與德治的保障，發揮法治維護村域治理秩序的應然效用。對于L 村存在公共權利失范、村民法治意識有待加強、法律供給不足等問題。一要充分發揮基層“人代會”制度效能，做到依法選舉、依法治理村域事務，切實維護村民主人翁地位。同時堅決貫徹法不容情、法不阿貴。規范鄉村行政執法，加強干部隊伍建設，提升干部履職能力。對待權利濫用、以權謀私、盤剝村民等違法行為，通過法律程序，依法懲處。二要構建鄉村法治文化氛圍，培育法律宣傳文化隊伍，通過微信等網絡媒介宣傳法治觀念，將法律思維和方法運用到日常生活中，重構村民信法、遇事找法，化解問題靠法等法治環境。三要完善鄉村法律制度。健全涉農領域立法，應該堅持綱領性與實操性并舉，樹立化解鄉村社會矛盾為價值依據，規范鄉村涉農法律、讓農民有法可依、法律可行。

3.強化德治，弘揚鄉村治理正氣。德治是滋養自治與和法治的基礎，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明確指出要堅持依法治國與以德治國相融合。經調研，L 村存在德治的土壤，宗祠文化盛行。一要在傳統文化去偽存真的基礎上，開展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教育，大力推進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扎根農村，村兩委通過開展線上線下“三會一課”“紅色主題教育”等方式切實加強基層文化建設。二是從傳統文化中提煉素材，發揮村域傳統優質文化的道德感化作用。立足L 村實際，結合鄉村孝老文化、宗祠文化、家風文化等，發揮德潤人心、德治補位的功效。

（三）貫徹村民民主，堅持問題導向

治理體系的運轉，需依憑“三治”治理框架的基本原則，探究不同情況下的制度有效落實情況。我國地域遼闊，各村域存在獨特的生存土壤，呈現“千村千面”的發展表征，然而村域面臨“村干部自治”下的“拍腦袋決定”。與此同時，村域“空心化”背景下鄉村公共參與意識欠佳，參與動力倦怠等。以上因素共同詮釋L 村在“三治”的推進過程中為什么呈現“生搬硬套”與“團會懸浮”的困境。

1.強化村民公共參與力度，提升治理民主性。村民自治是我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村民當家做主的本質表現。經實踐調查得知L村“三治融合”治理體系下，村干部在村務工作中“拍腦袋決定”成為常態，除此之外，日常更是忙于鄉政府派發的各種行政任務。由此觀之，村民自治被“行政化”所稀釋，村干部無法全身心投入到村民基層事務中。鑒于農村基層事務瑣碎繁雜，不可能人人參與，但是在村級重大事務以及關涉農民切身利益關鍵抉擇上，普通村民要通過村民代表會議等來充分建言獻策。同時發揮基層黨組織領導治理優勢，通過成立民間組織、動員鄉賢精英引導村民等舉措，充分了解村民訴求、建議。因此，基于該基礎上做出的決策植根于鄉土土壤，不易出現“懸浮”的困境。

2.堅持問題導向，靶向發力。鄉村治理關涉經濟發展、民生改善、公眾道德等眾多問題。L 村存在30多個“團會”組織，已經完全超出村民需要，出現冗余的、陷入空轉的困境。一要根據問題導向原則，以精準施策、靶向發力為原則。根據村內實際需要，“團會”可以精簡為“四會兩團一隊”社會組織體系，“四會”涵蓋“村民自治會”“紅白理事會”“道德評議會”“鄉賢理事會”，“兩團”為“法律顧問團”“模范宣講團”，“一隊”是指“村民志愿隊”。為保證“團會”規范性，將由鄉政府結合村域實情，對“四會兩團一隊”工作職責做出具體規定，同時“團會負責人”做好工作臺賬，定期接受村民及鄉政府審查，對于敷衍空轉的組織及時予以公示，追本溯源，對不作為、懶作為輔以威懾力的法治手段。

六、結語

鄉村振興是一項全面性、整體性、延續性的工作，需要完善的鄉村治理體系來實現。鄉村作為鄉村治理體系的實踐場域，是國家治理體系的重要有機部分，鄉村治理的效能也形塑村域社會的和諧有序。創新“三治融合”對于破除村域治理窘境，煥發鄉村生機，縮小城鄉差距，實現鄉村治理現代化具有重要意義。本文在鄉村治理體系視閾下立足皖北L村，在對鄉村實踐經驗深入分析的基礎上，對“三治融合”存在的困境進行審視與反思。從拓展村民公共參與，厘清行政邊界、明確“三治”內涵，推動鄉村治理良性運轉、貫徹村民民主、堅持問題導向三個層面提出“三治融合”的困境下創新鄉村治理模式，為推動鄉村治理體系實現新時代村域治理效能奠定堅實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