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機灑藥誤傷相鄰作物誰之責

何可

無人機農田作業現場（圖文無關）

新疆一企業委托另一企業對其一塊種植黃芩的農田實施農事管理，結果受托企業在噴灑除草劑過程中因為風力較大導致噴灑的農藥發生偏離，誤傷了相鄰的作物，法院判決作為委托人的企業承擔全部賠償責任。

為黃芩噴灑除草劑，相鄰辣椒遭殃

劉勁是新疆和碩縣一位種植大戶。2022年，其承包該縣一塊面積為590.18畝的土地，并將其中350畝用于種植辣椒。同年6月17日，劉勁發現自己種的辣椒出現大面積葉片扭曲變黃，憑著多年的種植經驗，劉勁決定從與其承包土地相鄰的地塊尋找“元兇”。

緊挨著受損辣椒地的是一塊黃芩地，該地塊上長的黃芩系由茂盛農業發展有限責任公司（以下簡稱“茂盛公司”）種植，希望（新疆）農業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希望公司”）接受茂盛公司的委托，對這塊黃芩地進行農事管理。

劉勁經調查獲悉，希望公司曾于2022年6月7日在上述黃芩地用無人機噴灑除草劑。除草劑是一種促進雜草徹底或選擇性枯死的藥劑。由于無人機噴灑面積大，容易因受風向影響導致噴灑位置發生偏移，且黃芩地與受損辣椒地之間只有6米間隔距離；直覺告訴劉勁，辣椒枯萎有可能系因相鄰黃芩地噴灑除草劑所致。

劉勁為索賠，遂于2022年6月，以茂盛公司、希望公司及茂盛公司的全資子公司茂盛農業發展（吉祥）有限責任公司（以下簡稱“吉祥公司”）為共同被告，向和碩縣人民法院提起民事訴訟，請求法院判令三被告賠償其農作物損失71.33萬余元、鑒定費1.5萬元。

該案審理中，經和碩縣人民法院委托，新疆開陽農業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開陽公司”）先于2022年7月8日，對辣椒出現葉片扭曲變黃等癥狀的原因進行鑒定，開陽公司經鑒定后出具第一份鑒定意見書，明確辣椒受害系因希望公司給黃芩噴灑“草除靈”除草時，無人機噴灑與風力相結合產生飛濺、飄逸給相鄰的辣椒地造成藥害所致。

2022年12月9日，開陽公司再次接受和碩縣人民法院委托，對劉勁因藥害造成的辣椒產量損失情況進行鑒定，并出具第二份鑒定意見書，載明劉勁上述地塊受害辣椒的損失為71.33萬余元。

和碩縣人民法院經審理認定，本案第一份鑒定意見書確認希望公司在2022年6月多次進行噴灑除草劑作業；但庭審中雙方確認希望公司在6月7日晚上在劉勁辣椒地附近的黃芩地進行除草作業。雖然除草時間與鑒定結論上的意見不一致，但6月7日至6月17日之間再無任何人在原告辣椒地附近噴灑除草劑，且鑒定結論中載明的6月8日風力較大，噴灑的除草劑具有飄逸的可能性，故據此認定希望公司的噴灑除草劑行為與劉勁辣椒受損有因果關系。茂盛公司將種植的黃芩地委托希望公司農事管理，雙方之間為委托合同關系，由此造成的損失，應由委托人茂盛公司承擔賠償責任。被告吉祥公司是獨立法人，不對茂盛公司對外債務承擔責任，故無須承擔責任。

2023年7月，和碩縣人民法院作出一審判決：被告茂盛公司于判決生效后15日內賠償劉勁損失71.33萬余元；駁回劉勁的其他訴訟請求。

鑒定結論能否定案，當事人二審激辯

一審宣判后，茂盛公司不服，于2023年7月27日向新疆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中級人民法院（以下簡稱“巴州中院”）提起上訴。

茂盛公司上訴稱，一審法院認定其與希望公司間系委托合同關系有誤；其稱雙方間應系承攬關系，希望公司系自主經營，按照約定向其上交藥材，其不介入種植，不應當承擔賠償責任。

茂盛公司又稱，一審法院違法選取鑒定機構。一審法院選取的鑒定機構開陽公司在人民法院訴訟資產網查詢不到任何資格或公示信息，根本不屬于人民法院認定的具有鑒定資質的機構，故一審法院剝奪了其選擇鑒定機構的權利，屬于程序違法。

茂盛公司認為，一審法院用于定案的兩份鑒定意見書不能作為證據使用。首先，兩份鑒定意見書載明的四名鑒定人不具有專業技術能力，且兩份鑒定意見書內容不完整；其次，兩份鑒定意見書的結論均沒有鑒定材料、客觀數據和證據印證，沒有對鑒定過程和方法進行記錄，存在無法解釋的矛盾；再次，兩份鑒定意見書共計四名鑒定人中，有兩名鑒定人無故不出庭作證，而另兩名出席庭審的鑒定人進行了虛假陳述，故兩份鑒定意見均不能作為認定事實的依據。

二審維持原判，黃芩主向辣椒主賠償70余萬元

巴州中院經審理，將本案二審爭議焦點歸納為：一審法院據以裁判的鑒定程序是否違法，依據鑒定判定上訴人賠償損失是否有事實法律依據；希望公司與上訴人是何種法律關系，本案中是否應當承擔責任。

關于一審法院裁判的鑒定程序是否違法的問題，巴州中院認為：本案鑒定機構開陽公司營業執照載明的經營范圍有其他法律服務等，開陽公司價格評估機構執業登記證書載明的資質范圍有農作物收益評估、農林產品檢驗服務等，且其系入選巴州地區法院對外委托社會中介機構名錄的鑒定機構，故其具備本案鑒定資質。第一份鑒定意見書在時間上已經最大限度地縮短了損害發生與現場檢測的時長，現場勘驗結果及照片所反映的辣椒受損狀態較為客觀真實，一審對該鑒定意見書關于案涉辣椒受損原因的鑒定意見予以采信符合法律規定，應當予以確認。第二份鑒定意見書中，兩名鑒定人員具有農業技術推廣研究員資質，但在辣椒成熟收獲之際以及鑒定人員不能到場的情況下，鑒定機構委托有資質的鑒定人員，選取同一塊地中，在相同管理條件下的受害較輕的辣椒作為參照物，作出的對比受害嚴重和較嚴重的辣椒與受害較輕辣椒的產量差，計算受害嚴重、較嚴重辣椒、較輕的減產量為70627.5千克。按照當年辣椒市場收購價范圍取中間值即10.3元∕千克，扣除運費、人工挑揀費200元∕噸后，計算得出辣椒實際損失價值為71.33萬余元，該損失計算方法較為科學、客觀，能夠最大限度地反映出辣椒的實際損失數額。一審法院據此認定鑒定的損失并無不當。

關于希望公司與上訴人茂盛公司是何種法律關系，應否對本案損失承擔責任，巴州中院認為：茂盛公司將種植的黃芩地委托希望公司進行農事管理，故雙方之間存在委托合同法律關系；希望公司作為受托人，在委托權限內進行農事管理時造成第三人損失，應當由委托人茂盛公司承擔賠償責任，故一審根據委托合同的法律規定判令由委托人茂盛公司承攬賠償責任并無不當。

2023年9月23日，巴州中院對外公布本案二審判決結果：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文中人名和企業名均為化名，本文謝絕轉載）

編輯：黃靈? ? yeshzhwu@foxmail.com

法官點評

一般而言，侵權行為應當由實施侵權行為的人擔責。本案的特殊之處在于，雖然原審被告希望公司實施了噴灑除草劑的行為，但由于其系受茂盛公司委托，故按照相關法律規定，因該行為導致第三人損害時，對外應由委托人茂盛公司擔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