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民報》社評文本風格論析（1943）

【內容提要】《新民報》于1929年9月9日在南京創刊，后迫于戰火于1937年遷至重慶，先后還有成都、上海、北平等多個版本，是抗戰時期輿論影響較大的民營報紙。本文主要從標題、內容和整體風格三個方面對特定時期重慶版《新民報》的社評文本風格進行論析，旨在為當今紙質報刊在面對新興媒體及眾多同質媒體的沖擊時提供有益的借鑒與啟示。

【關鍵詞】《新民報》" 社評" 抗戰時期" 重慶

《新民報》自創刊以來，便承載著民族資產階級和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的期望。抗日戰爭期間，《新民報》積極宣傳抗日，隨著戰爭的深入于1937年11月遷往重慶，在陳銘德、鄧季惺夫婦的努力下，報刊很快在重慶復刊，且影響力進一步擴大。此時的《新民報》匯集了一大批優秀的報人和著名作家，張恨水、張季鸞、趙超構等一批名記者在《新民報》任職或發展。[1]這時《新民報》上刊登的社評文章鞭辟入里、針砭時弊，既反映大后方人民的生活苦難，同時還密切關注世界的戰時局勢，獲得了廣大民眾的支持，成為20世紀我國報業史上具有全國影響力的一家民營報紙，其成功經驗對當代報業及其從業者而言，無疑具有深刻的現實啟示意義。

一、社評標題：簡潔明確、貼近生活

（一）一事一議，針對性強

標題作為報紙版面的“眼”，往往需要直接點明社評的主要內容和觀點以達到吸引讀者、畫龍點睛的作用。而社評作為重要的新聞評論和輿論工具，更需要在擬定標題的時候緊密圍繞某一重大問題或具體政策直接點明核心議題或立場，以引起讀者的關注和思考。[2]處于抗戰的特殊時期，《新民報》上刊登的社評標題多簡明扼要，一事一議。1943年1月的一篇題為《拯救淪陷區壯丁》的社評，其主要針對汪精衛已與日本約定，計劃在我國淪陷區各地抽調壯丁1000萬名，且現已著手抽調一事展開批判，社評表示此舉乃為國賊行為，政府當局宜有一個全盤的辦法，同時呼吁各友邦注意日本手段的毒辣。該篇社評的標題既未提到汪精衛也未提及日本，而是以呼吁號召的口吻直接地表明態度和觀點，這在當時能夠有效地傳達作者的政治立場，起到極大的鼓舞作用。3月的一篇標題為《救濟不是援助》的社評同樣是針對一件事、一個問題有的放矢地發表意見。這篇社評就援助與救濟的不同性質發表評論，認為“援助”是基于平等的地位，是以正義感為出發點，“救濟”則不一定出于平等互助之立場，而是以人道觀念、慈善心理做基礎的。中國對友邦的要求是“援助”，而不是“救濟”，友邦對于中國，也不要把“援助”當做“救濟”。標題直接點明作者觀點，既滿足了當時太平洋戰爭爆發國人惶恐不安急需國際救濟狀態下的讀報需求，同時也有助于提高社評的影響力和傳播效果，使其在社會輿論中發揮更大的作用。

（二）通俗易懂，大眾性強

社評除了需要對重大問題發表評論，還需要面向廣大讀者，這就要求在標題的寫作上通俗易懂，貼近大眾生活，引起大眾廣泛共鳴。1943年2月《新民報》發表了一篇短評《不爭氣的伙伴》，將當時德國主要盟邦之一的意大利比作“不爭氣的伙伴”，生活化的表達一方面充分考慮了大眾的需求和閱讀習慣，告知了我國民眾德國戰敗的事實，極大鼓舞了我國人民的士氣；另一方面也增強了報紙的可讀性與趣味性，與許多其他僅供精英階層閱讀的報紙區分開來，避免了單一受眾的局限性，進而擴大該報在當時的影響力。類似的還有《限價與薪資》，該篇社評主要針對當時重慶民眾所得薪資中的生活消費所占較其他地區更高，薪資上漲與物價貴的比例之差也最多一事展開論析，指出限價的政策實施在即，在不影響物價的范圍內要使得工資逐漸與物價獲得平衡。薪資無疑是民眾最為關心的問題之一，以此作為標題不僅能第一時間引起讀者注意，還能讓民眾參與到事件的討論中。此外，還有《希特勒畢竟干不了》《不要讓敵人做大了》《希墨又會談些什么》《蘇波絕交事件》等等，類似的社評標題都是以生活化、平民化的口吻來拉近報紙與讀者的距離，在增強社評感染力的同時引發民眾對于社會問題的進一步認識和思考。

二、社評內容：中外結合、立場明確

（一）本土報道兼具國際視野

縱觀1943年的社評和短評內容，發現《新民報》不僅關注國內新聞，同時還積極報道國際新聞和事件，其中有大部分社評是關于國際的戰時資訊，可以明顯感受到當時報人在進行本土報道的同時兼具的廣闊視野與大局觀。其中《由蘇德戰場看中國戰場》就是一篇典型的以國際視野進行的本土報道。這篇社評首先就當時的世界戰場——蘇德戰場、北非戰場和太平洋戰場分別發表議論，隨后議論轉為遠東戰場即中國與日寇的戰場，通過分析前三個戰場的戰況推斷出中國戰場的形勢是日寇處心積慮的最后戰略嘗試，認為日寇自從退出瓜島之后，似乎已經放棄了對澳洲的企圖，而偏重于守勢，遠東成了目前戰況比較激烈的地區，因此我們也呼吁同盟國給予切實的援助以維護共同利益。1943年7月《新民報》還接連刊登了多篇類似的報道《由太平洋看遠東》《由蘇德戰爭看日本》《由意大利看德國》《由意大利看日本》等，可見《新民報》的報道并不局限于國內，而是主張“睜眼看世界”，對國際形勢作出分析與解讀，讓國內民眾掌握第一手的國際戰時局勢。總的來說，《新民報》這一時期的社評充分展示了其國際視野，盡管受到歷史背景和時代環境的限制，其視野可能存在一定的局限或偏見，但《新民報》始終都是堅持立足于本國實際，團結本國民眾，推測國際戰局將會對我國產生的影響，從而明晰我國應當如何自處。

（二）立場鮮明關注戰時民生

迫于戰火，《新民報》遷至重慶。重慶版《新民報》以“超黨派”“公正”“獨立”為原則，標榜“自給自足”，堅持“傳達正確消息、造成健康輿論、促進社會文化、救濟智識貧乏”的辦報宗旨，以及抗擊日寇、驅除外侮的愛國主義立場，其影響范圍涉及西南地區乃至整個抗日大后方。[3]正如其發刊詞所說，“本報仍以南京舊姿態，出重慶地方版，相信抗戰既無前方后方之分，救亡安有中央地方之別。戰局雖促，但我們必須堅定勝利之信念。社會雖不免間有摩擦，但吾人則認定民族統一戰線實高于一切。其原則，在能以抗日反帝反封建反漢奸為出發點，而以民主化集中一切革命力量，方能消除內部之矛盾，堅強抗戰之實力 ”[4]。《復員與動員》《中國之命運與精神總動員》分別刊登于特殊的時間節點，在政治形勢危急、軍事態勢極端嚴峻、處處被動的時期，《新民報》堅持“果決”的抗戰方針和“堅毅”的抵抗論調，以愛國、團結為宣傳的主基調，主張積極抗戰，號召動員民眾積極參與抗戰工作，反對內戰，反對分裂，明確愛國主義立場，憑借民族利益至上的原則獲得廣大民眾的支持和擁護，成為當時極為重要的新聞輿論傳播陣地。[5]不僅如此，《新民報》還主張開放辦報，關注民生，與民眾展開互動，呼吁民眾積極參與到報紙的編輯工作中。社評《這是溫暖寄慰》用平實樸素的語言評論民眾看似微乎其微的鞋襪勞軍運動，“誰無父母，誰無兄弟，鞋襪是貼身之物，寄予這點溫暖給我們的父子兄弟，那正是一種不可言喻的慰安！鞋襪有價，而溫暖的慰安無價。我們希望后方的同胞，尤其婦女們，更要多給一些有價的東西，去換取前線將士無限的溫暖和慰安。”報刊將其視作民眾寄給一線浴血抗戰的戰士們的慰藉，傳達出民眾對前方戰士健康與安危的關心，并呼吁更多民眾參與進來。《新民報》還提出“所可憾者，籌備時間太短，同人等能力亦復有限，益以目前各種物價高漲，人力物力胥感困難，草草問世，缺憾甚多，尚望賢者不時賜教，是所厚幸。”[6]可見其誠摯地希望廣大民眾能夠加強與報刊的互動，積極來信，為報刊的發展建言獻策。

三、社評風格：客觀公正、敢于發聲

（一）民報性質，中立客觀

客觀性是新聞報道的基石。《新民報》在當時作為一家獨立的民營報紙選擇站在民眾的立場，為廣大民眾發聲，不左不右，不偏不倚，不僅避免過度渲染或帶有明顯主觀色彩的言論，還鄭重聲明：“要做一個純民間性的報紙，它只能以是非和正義做出發點，以主觀之良心裁判，配合客觀上人民大眾之要求，不偏不倚，表達輿情，取舍好惡，決于讀者，其余知我罪我，皆非所計了。”[7]抗戰后期，《新民報》上發表的文章多由自由主義派別的人士撰寫，不帶偏見，不妄加建議，不受黨派立場左右，僅僅報道客觀事實，追求真理，因此具備了自由主義的報道傾向。1943年4月發表的一篇名為《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評論指出，一般人通常只以為執法與守法的人是應該平等對待的，不能只讓州官放火而不許百姓點燈，但造法者在制定法律的同時也必須注意到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原則，一個國家的進步與否，應該觀其法治精神之程度。12月發表的一篇短評《“蕭條”的開始》談及年關將至，商業界出現蕭條的呼聲，過去商界可以依靠物價的跳躍而繁榮，但其結果是消費者逐漸被摒除于市場之外，社會購買力開始減退，繼而發生貨物滯銷、資金凍結、周轉不開的現象，當社會窮困更普遍時，商業界也到了自己的末日，這是必然的現象，而且如果工商界人士不能立刻轉換經營模式的話，末日還將持續下去。《新民報》跳出黨派立場的限制對社會現象發表評論，相較其他黨派報紙更加客觀公正、真實可信。到了1944年，陳銘德、鄧季惺、張恨水等主要人員為《新民報》確立了“中間偏左，遇礁即避”的八字方針，此時的《新民報》出現政治立場傾斜的趨勢，一方面其所發表的社論更加偏向中國共產黨，另一方面為了避免受到國民黨方的阻礙，在某些地方也會順從于國民黨的意志，但《新民報》依舊堅持著民營報紙的經營原則。[8]

（二）緊跟時事，勇于發聲

1943年，正值抗日戰爭期間，國內局勢復雜多變，《新民報》的社論緊密圍繞當時的時局熱點，如抗戰形勢、國共關系、民生問題等展開深入分析和評論，幾乎涵蓋了當時發生的社會新聞、時政新聞、國際新聞、民生新聞等。時任重慶《新民報》主筆的張恨水認為報紙上的文章，是需要配合時間的，1943年1月蘇軍在列寧格勒發動反擊，突破德軍封鎖線，隨即發布社評《今后的蘇德戰局》《德國的頹勢》《希特勒畢竟干不了》，12月中、美、英三國發表《開羅宣言》，報紙及時發表社評《開羅會議之成就》、短評《我們的新任務》。此外，張恨水還提出報刊內容要與抗戰有關，不發表沒有抗戰意味的、頹廢的文章；不發表自我宣傳的文章；不發表不成熟的文章。[9]這一點為《新民報》在抗戰時期起到了極大的穩定民眾、維護社會秩序的作用。與此同時，《新民報》敢于針對國際上的不平等待遇發聲，5月發表的一篇名為《我們的目標在平等》的短評中就指出，我們所關心的，并不是每年可以移民多少，而是歧視辦法的廢止與否，國際上的友誼必須以平等為基礎。對于較為敏感的社會話題《新民報》也敢于發聲，在兒童節當天發表《保護私生子》的短評，認為私生子也應該有他的生存權，一個孩子的出生，兒童本身是不負什么責任的，然而現在的社會，私生子不但要受到習俗上的輕蔑，同時還要受到法律上的歧視，這構成了殺害私生子的背景。報刊敢于為私生子的幸福呼吁，引發廣大民眾的情感共鳴與支持。《新民報》在創辦初期就旗幟鮮明地高舉民主與科學的兩面大旗，為國家和民族的前途命運大聲疾呼，它提出“敢說真話”的口號，公開宣布要“提倡民生主義，批評政治得失”，成為當時中國思想界的一面旗幟。

四、結語

報刊社論通常是執政當局對某一時期的某一重大問題所作出的權威評論，反映了執政當局的政治態度與立場，1943年重慶版《新民報》的社評文本風格與當時的政治形勢、社會背景、文化生活和時代主題都存在著不可分割的聯系。本研究主要從標題、內容和整體風格三個層面對該時期發表在《新民報》上的社評與短評展開了論析，分析得出此時的社評在標題上具有較強的針對性和大眾性，有的放矢，為大眾所喜愛；在內容的報道上立足本土，關注國際，把握大局，同時明確愛國立場，關心民生，極大提升國人的凝聚力并堅定了抗戰勝利的決心；整體來說，該時期《新民報》的社評呈現出客觀公正，緊隨時事，敢于發聲的風格特色。

如今，媒介環境日益繁榮，新型媒體的出現大大改變了當前的傳播格局，生產精品內容越來越成為報紙等傳統媒體努力的方向，要保持社評的權威性，就需要打磨社評內容，創新寫作形式，逐步形成具有自身特色的風格，同時與讀者建立多元交互的關系，[10]社評的寫作既需要繼續保持其獨到的新聞敏感和廣闊視野，同時還需要不斷創新和改進，適應日新月異的媒介環境與讀者需求。因此，分析《新民報》社評的風格特色，也許能為傳統媒體在競爭激烈的媒介環境中脫穎而出提供一些有益的啟示。

【本文系重慶市高等教育教學改革研究項目“融媒體時代傳媒類專業課程思政協同創新研究”（項目編號：233193）的階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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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劉遠軍，重慶師范大學新聞與傳媒學院教授；曾茜敏，重慶師范大學新聞與傳媒學院碩士研究生

編輯：王洪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