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瓊 王世浩
摘 要:本文選取我國31個省級行政區2011—2021年的面板數據,通過構建面板固定效應模型,探究數字普惠金融對城鄉居民收入差距的作用機制,以及農村人力資本投資在其中發揮的作用。本文不僅研究了總的效應,還從數字普惠金融的三個分維度展開分析。研究表明:(1)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總體上收斂了城鄉居民收入差距;(2)覆蓋廣度、使用深度都顯著縮小了城鄉居民收入差距,而數字化程度擴大了這一差距;(3)農村人力資本投資在其中發揮正向調節作用,且將解釋變量更換為數字普惠金融覆蓋廣度、使用深度后這一結論依然成立。
關鍵詞:數字普惠金融;城鄉收入差距;人力資本;城鄉發展不平衡;金融服務
本文索引:李瓊,王世浩.<變量 2>[J].中國商論,2024(06):-108.
中圖分類號:F83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0298(2024)03(b)--05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經濟發展水平不斷提高,但城鄉發展不平衡的問題仍然存在,城鄉居民收入差距并未隨著經濟的發展而顯著縮小。較大的城鄉居民收入差距影響了社會和諧,制約了我國經濟的可持續發展。
現代經濟理論認為,金融通過資源配置和要素流動能夠縮小城鄉居民收入差距。數字普惠金融是以云計算、大數據、AI等技術為基礎,通過信息技術的日益發展,將其運用到金融產品和服務中。與傳統的金融服務相比,它能夠為農村地區提供便捷、低成本、低門檻的金融服務,縮小因金融排斥導致的城鄉居民收入差距。數字普惠金融以數字技術為基礎,使用者需要擁有一定的知識與技能才能駕馭,擁有較高的人力資本水平就會更容易獲得數字普惠金融產品和服務。因此,農村居民對金融服務的獲取和金融資源的利用水平可能會對數字普惠金融縮小城鄉居民收入差距的效果產生作用。
1 文獻綜述
大部分研究認為,數字普惠金融可以縮小城鄉居民收入差距。宋曉玲(2017)研究發現,數字普惠金融為“長尾”人群提升金融服務的觸達能力、降低金融服務成本、增強風險控制能力,收斂城鄉居民收入差距。劉錦怡和劉純陽(2020)認為,數字普惠金融通過增加金融可得性、增加個體和私營企業就業機會來緩解城鄉收入差距。還有觀點認為,數字普惠金融通過促進經濟發展、降低金融門檻和改變城鄉金融資源分配不均的機制收斂城鄉居民收入差距。
數字普惠金融作用于城鄉收入差距的效果之所以出現地域上的不同,一部分觀點認為不同地區的人力資本水平存在差異。舒爾茨(1960)將教育視為一種對人的投資,稱之為人力資本,它被看作一種不可分割和交易的資產,認為國民收入的增長是這種人力資本存量增加的結果,要使農民等低收入群體實現增收,單獨依靠發展數字普惠金融服務是不夠的,更重要的是要提升農村居民的人力資本水平(馬黃龍和屈小娥,2021)。易行健和周利(2020)發現,擁有越高的受教育程度,越強的認知能力,數字普惠金融就越能發揮減貧效應。
綜上所述,數字普惠金融有助于縮小城鄉居民收入差距的觀點已經得到學界的廣泛認可。最新的文獻集中于探討其中的異質性效果及其影響因素,本文從人力資本的角度解釋這一問題。文章引入農村人力資本投資,討論數字普惠金融對城鄉居民收入差距的影響,以及農村人力資本投資在其中發揮的作用。文章還探討了不同視角和維度下的數字普惠金融對這一差距的影響機制,以及農村人力資本投資是否在這個影響中有一定的支持作用。
2 理論與假設
2.1 數字普惠金融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
數字普惠金融通過推動經濟發展、降低金融服務的門檻、緩解城鄉資源的分配不均來影響城鄉收入差距。在城鄉經濟增長不平衡的背景下,偏遠不發達地區的金融排斥問題嚴重。數字普惠金融一方面由減貧效應直接的減少城鄉收入差距;另一方面通過門檻效應和非均衡效應改變偏遠地區的金融排斥問題,間接減少差距。
2.1.1 推動經濟發展
這一作用路徑主要通過提供金融產品和服務縮小城鄉收入差距。一方面,通過為小微企業提供融資、推動產業升級從而促進貧困地區經濟的發展,通過創造更多就業崗位,提高農村居民的就業率,增加其收入。另一方面,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促進了金融創新,通過互聯網技術和淘寶等電商平臺改變農村居民生產生活方式,例如網購、網絡銷售等縮小城鄉收入差距。
2.1.2 降低金融服務的門檻
數字普惠金融通過移動互聯網增加了農村居民接觸金融服務的機會。一方面,移動支付等數字技術使金融服務突破地理因素的限制,擴大服務范圍,降低了農村居民獲取金融服務的門檻。另一方面,借助大數據分析,金融產品和服務可以精準定位到目標客戶群體,節省了金融產品的宣傳和推廣費用。而且,數字金融產品容易形成規模效應,金融產品的用戶越多,邊際成本就越低。
2.1.3 緩解城鄉金融資源的分配不均
數字普惠金融通過云計算、大數據等技術可以有效解決金融資源分配不均的問題。通過線上金融服務打破地理上的限制,解決農村地區人口密度低導致的金融服務成本高和金融需求不足的問題。利用大數據技術采集并分析金融消費者的信息,解決農村居民征信記錄缺乏的問題。由此,城鄉金融資源分配不均的問題得到優化。因此,本文提出假設1。
H1:數字普惠金融可以縮小城鄉居民收入差距。
2.2 農村人力資本投資在其中的作用
數字普惠金融以人工智能、大數據、云計算等數字技術為基礎,要求其使用者具有一定的知識水平和較高的認知能力,即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要和金融消費者的人力資本水平相匹配。如果農村居民的人力資本水平落后于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將會導致數字普惠金融的供需脫節,降低數字普惠金融的可獲得性,阻滯農村居民收入水平的提高。只有當農村人力資本水平與當地的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水平相耦合,金融產品和服務的需求與供給才能一致,才能更好地發揮數字金融的普惠性。舒爾茨(1960)將人力資本分為教育類人力資本、健康類人力資本和遷移類人力資本。
農村教育類人力資本投資通過提高農村居民受教育年限和受教育質量從而提升農村居民的知識水平,增加其金融知識存量,提高其駕馭金融技術的能力,從而更廣泛地參與金融活動;健康類人力資本存量是通過醫療保健支出積累的。農村健康類人力資本的提高不但可以降低人口死亡率、提高人均壽命,增加人口數量,而且可以降低生病率,提高居民勞動參與率,還能通過改善身體素質和身體結構來提高農村居民所能從事的勞動強度,提高農村居民生產力,從而提高生產經營活動的回報;農村遷移類人力資本投資可以加速人口的地區流動以及要素和資源流通,拓展人際交往網絡,縮小城鄉居民的“信息鴻溝”,使農村居民更多地參與金融活動,提高農村居民對數字普惠金融的利用率。因此,本文提出假設2。
H2:農村人力資本投資在數字普惠金融收斂城鄉收入差距中發揮調節作用。
3 研究設計
3.1 變量選取
(1)城鄉居民收入差距。本文選用泰爾指數來衡量,記為theil。
(2)數字普惠金融。記為dif,采用北京大學數字金融研究中心編制的數字普惠金融總指數(ind)來衡量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水平。還結合了它的新形勢和新特征,分別從數字普惠金融的觸達能力、金融服務的使用情況、便利化和信用化的視角發布了數字普惠金融的覆蓋廣度(cov)、使用深度(use)、數字化程度(dig)指數。還有以業務劃分的數字支付、小額保險、網絡借貸、小額理財、小額投資和數字征信六個數字普惠金融業務指數。
(3)控制變量
選擇如下控制變量:人均GDP(rgdp),以人均實際地區生產總值取對數來衡量。城鎮化率(urban),用地區城鎮人口占總人口的比重來表示。對外開放水平(fdi),用外商直接投資來衡量度。政府參與經濟的程度(govgdp),用政府財政支出與GDP之比來衡量。城鎮居民人力資本投資(urhuman),以城鎮居民教育文化娛樂支出來表示。產業結構(is),用二三產業增加值與GDP之比表示。
(4)調節變量。本文用農村人力資本投資作為調節變量,用農村居民人均教育文化娛樂支出來表示,并對其取對數處理,記為human。
3.2 模型設定
為了探究數字普惠金融對城鄉居民收入差距的影響,結合本文數據樣本的特征,同時再對樣本的時間和個體固定效應進行探究,發現兩者都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拒絕原假設,即個體和時間固定效應都存在,故本文選擇雙向固定效應模型,基本形式如下:
(1)
其中,theil代表泰爾指數,dif為數字普惠金融指數,X為控制變量,是個體固定效應,是時間固定效應,是隨機誤差項,i為省份,t為年份。
進一步地,為了研究農村人力資本投資在其中的調節作用,引入農村人力資本投資作為調節變量,構建如下模型:
(2)
其中,human代表農村人力資本投資,dif×human是數字普惠金融和農村人力資本投資的交互項。
3.3 數據來源
本文選取全國31個省、自治區、直轄市2011—2021年共11年的數據作為研究樣本,最終得到341個觀測值。數據來源于中國統計年鑒、同花順金融數據庫等。
4 實證結果分析
4.1 基準回歸結果
首先,檢驗面板模型是否存在個體效應,得到的檢驗結果顯示p值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拒絕“不存在個體效應”的原假設,說明個體效應模型比混合回歸模型更符合本文的樣本特征;其次檢驗模型是否存在時間效應,檢驗結果同樣顯示存在時間效應;最后通過hausman檢驗決定選用雙向固定效應模型。為了方便比較,表1分別列出OLS估計、隨機效應模型和雙向固定效應模型的回歸結果。
由表1可知,模型(1)~模型(3)說明發展數字普惠金融可以縮小城鄉居民收入差距。各地區數字普惠金融政策的推進實施可以有效地發揮促進地區經濟增長、消除金融服務門檻和緩解城鄉金融資源的分配不均的作用,促進了農村居民增收,縮小了城鄉居民的收入差距。因此假設1得到驗證。控制變量中,城鎮化率、對外開放水平的系數顯著為負,說明提高這兩項指標能夠顯著縮小城鄉收入差距。政府參與經濟的程度、城鎮人力資本投資和產業結構的系數顯著為正,說明政府經濟參與度的提高、城鎮人力資本投資的增加和二三產業占比的增加都會使城鄉居民收入差距擴大。
4.2 子維度的數字普惠金融指數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
為了進一步驗證假設1,本文分別從數字普惠金融的觸達能力、金融服務的使用情況、便利化和信用化三個視角,考察其覆蓋廣度、使用深度和數字化程度的不同作用效果。覆蓋廣度指數度量其觸達性和普及性,表示其覆蓋對象和覆蓋范圍;使用深度指數度量其利用率,表示數字普惠金融產品的使用規模和使用頻率;數字化程度指數度量其使用效率,表示數字普惠金融的實惠化和便利化水平。
從表2回歸結果可以看出,覆蓋廣度、使用深度在1%的統計水平上縮減了城鄉居民收入差距。數字普惠金融覆蓋廣度的發展為農村居民帶來了更多的數字普惠金融產品和服務。城鎮居民一直擁有這些金融服務,與之前相比,城鎮居民獲取這些金融服務的途徑只是從線下改為線上。因此,數字普惠金融覆蓋廣度的發展雖然給城鄉都帶來了一定的好處,但給農村居民帶來的邊際效用更高,從而縮小差距;使用深度指數是由數字普惠金融產品和服務,主要是支付、信貸、保險、投資以及征信等業務的使用情況來表達,有針對性的解決農村居民的實際金融服務需求,從而提升收入水平。城鎮居民原本就能夠享受到這些金融服務,對收入的提升作用要小于農村居民。在追趕效應的作用下,這一差距逐漸縮小。因此,提升使用深度水平能夠收斂城鄉居民收入差距。
表2列(3)數字化程度的系數顯著為正。原因可能是數字普惠金融產品和服務并未真正將便利化、實惠化和信用化優勢惠及廣大農村居民。
4.3 穩健性檢驗
更換被解釋變量的測量方式,這里用基尼系數代替泰爾指數作為被解釋變量,對模型進行穩健性檢驗。表3是穩健性檢驗的結果。表3列(1)的解釋變量為普惠金融總指數,探究更換被解釋變量之后上文的結論是否仍然成立。表3列(2)~(4)的解釋變量分別為覆蓋廣度、使用深度和數字化程度指數。
從表3可以看出,將被解釋變量更換為基尼系數后,列(1)~(4)主要解釋變量的回歸系數的方向未發生改變,穩健性檢驗的回歸結果與前文的回歸結果基本一致,說明模型是穩健的。
4.4 農村人力資本投資的調節效應
綜上,數字普惠金融發展程度與城鄉居民收入差距呈負向關系,還要進一步探討農村人力資本投資對兩者關系的影響。表4是引入農村人力資本投資作為調節變量后的回歸結果。
在表4列(1)中,總指數和農村人力資本投資的交乘項系數顯著為負,因為表2中dif的系數顯著為負,說明農村人力資本投資發揮正向調節作用。也就是說,農村人力資本投資越大,城鄉居民收入差距縮小的幅度越大。假設2得到驗證。表4列(2)和列(3)中的交乘項系數顯著為負,因為表4中cov和use的系數顯著為負,說明農村人力資本投資越大,城鄉居民收入差距隨數字普惠金融普及率和利用率的增加而縮小的幅度越大。
農村人力資本投資可以提升農村居民知識水平和認知能力,提升農村居民金融知識和金融素養,增強農村居民分析、整理和接受數字普惠金融產品和服務相關信息的能力,使農村居民對數字普惠金融產品和服務的接受和使用意愿更強,使用程度更高。
表4列(4)中,數字化程度指數和農村人力資本投資的交乘項系數不顯著,原因可能是數字普惠金融產品的供給和需求發生錯配,導致數字化程度對城鄉收入差距的收斂效果大打折扣。
在對數字普惠金融總指數和三個維度的調節效應研究之后,進一步從金融功能視角對數字普惠金融影響城鄉居民收入差距進行探究。白欽先和譚慶華(2006)提出,金融功能包含基礎功能、主導功能和衍生功能,其中基礎功能包括服務和中介,即金融為整個經濟的運行提供便利,實現簡單的資金融通;主導功能為資產配置,調節經濟和規避風險,即提高社會上閑散資金的利用效率;衍生功能可以概括為風險管理和宏觀調節,包括傳遞信息、公司治理、協調區域和財富再分配等。基于此,本文用數字支付指數代表數字普惠金融的基礎功能,記為foundation。用網絡借貸指數代表數字普惠金融的主導功能,記為dominant。用小額理財指數代表衍生功能,記為derive。實證探究哪種金融功能在縮小城鄉居民收入差距中更需要人力資本投資的支持。
表5檢驗了農村人力資本投資在三種金融功能下的調節效應,并以相應的基準回歸作為對照。實證結果顯示,農村人力資本投資均發揮正向調節作用。農村居民通過將數字支付業務用于生產經營增收;小額保險和網絡借貸業務為農村居民提供更多的信貸支持并降低風險;小額理財,小額投資和數字征信業務滿足了農村居民的理財和投資需求,進而縮小城鄉居民收入差距。
農村人力資本投資可以提升農民的知識水平,增加其對數字普惠金融業務的了解和使用,提高獲取能力和利用能力,從而提高農村居民對數字普惠金融業務的使用效率,進一步增強收斂效果。農村人力資本投資在數字普惠金融業務縮小城鄉居民收入差距中發揮正向調節作用。值得注意的是,在這三種功能中,農村人力資本投資在基礎功能和主導功能收斂城鄉居民收入差距中的促進作用更強。相比數字普惠金融的衍生功能,其基礎功能和主導功能收斂城鄉收入差距效力的發揮更需要農村人力資本投資的支持。
5 結語
本文基于我國31省、自治區、直轄市2011—2021年的面板數據,主要探討了數字普惠金融對城鄉居民收入差距的作用機制和作用效果,以及農村人力資本投資在其中的調節效應,研究結論如下:(1)數字普惠金融可以有效收斂城鄉居民收入差距;(2)農村人力資本投資在數字普惠金融收斂城鄉居民收入差距中發揮正向調節效應,且在覆蓋廣度、使用深度收斂城鄉居民收入差距中同樣發揮正向調節效應。
綜上,本文提出以下政策建議:首先,政府要著力于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重點推動數字普惠金融基礎設施建設,提高其觸達能力、金融服務的使用頻率、便利化和信用化水平,特別是要加強農村地區的數字普惠金融建設;其次,構建多元化、多層次的數字普惠金融產品和服務體系,讓社會中所有階層和群體能夠共享金融發展的成果;最后,加大農村人力資本的投資力度,人力資本的積累是數字普惠金融發展的前提和保障,地方政府、金融機構和教育培訓部門應當協調合作,加強對農村地區的數字普惠金融基礎知識的宣傳和普及,提升農村居民人力資本水平,著力改變農村居民受教育程度低、對數字金融的接受能力弱的局面,從數字普惠金融的需求層面緩解金融技術排斥。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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