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華裔新生代中華文化認同研究

2024-03-29 00:00:00馬莉莉

廣西社會主義學院學報 2024年5期

摘要：文萊中華中學是中華文化在文萊傳承的重要載體。研究結果顯示，文萊中華中學的華裔新生代保持著對中華文化強烈的認同感，具體體現在對文化選擇、語言應用、禮儀舉止以及儒家價值觀的傳承上。其中，文萊中華中學的華裔新生代在文化的選擇方面，更趨向從自身價值收益和社會認可價值的角度進行審視與選擇。因受地區政治和歷史文化等因素影響較深，在其身份認同方面展示出了復雜性。可從調整中華文化國際傳播策略出發，鼓勵國內相關單位加強與文萊華文學校的合作交流，增強華裔新生代對中華文化的親近感與認同感。

關鍵詞：海外華裔新生代；中華文化認同；文萊中華中學

doi：10.3969/j.issn.1009-0339.2024.05.014

［中圖分類號］D634；G122" "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0339（2024）05-0098-09

東南亞是世界上華人人口最多的地區之一，各國對華人的政策和待遇各異。文萊的經濟發展水平排東南亞第二，僅次于新加坡。根據中國外交部統計數據，2022年文萊總人口約為44.5萬，華人占比9.5%，為文萊第二大民族[1]。文萊華人一直是中國與文萊之間的聯系紐帶，中華文化在文萊的傳承從未中斷。文萊中華中學是文萊歷史最悠久、師生人數最多、最具代表性的華文學校。習近平指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是中華文明的智慧結晶和精華所在，是中華民族的根和魂，是我們在世界文化激蕩中站穩腳跟的根基”[2]，要“積極推動中外文明交流互鑒，講述好中國故事、傳播好中國聲音，促進中外民眾相互了解和理解”[3] 。這需要我們尊重和保護海外華人的文化遺產，支持他們在當地傳承和發展中華文化，使之成為連接中國與世界的獨特標識。同時，關注每一位中華兒女的文化認同與歸屬感，也是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重要環節。

一、問題的提出與概念闡述

（一）海外華裔新生代中華文化認同研究問題的提出

習近平指出：“五千多年中華文明所孕育的偉大祖國、偉大民族，永遠是全體中華兒女最深沉、最持久的情感所系。”[4]《中共中央關于黨的百年奮斗重大成就和歷史經驗的決議》指出：“文化自信是更基礎、更廣泛、更深厚的自信，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發展中最基本、最深沉、最持久的力量。”[5]海外華裔新生代的文化認同普遍是雙重或多重的。海外生活并不可能使他們完全剝離祖（籍）國的文化[6]，但是多種文化的認同可能會存在“文化沖突”等現象。文化認同是促進海外華人與祖籍國聯系的重要精神基石[7]。因此，探究華裔新生代對中華文化的認同，不僅有助于提升和增強海外華人群體的文化自信與凝聚力，也有助于推動中華文化在全球的傳播，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凝聚力量。

學術界關于“認同”（Identity）的研究可以追溯到20世紀初，早期研究集中于心理學和社會學，隨著研究的深入，它逐漸發展成為一個跨學科的研究領域。德國社會學家馬克斯·韋伯探討了社會地位如何通過職業、財富、社會出身等因素影響個人的身份認同[8]。英國社會學家安東尼·吉登斯揭示了現代社會中個體與社會變遷之間存在相生相克的復雜關系，認為個體是依據個人經歷的反思理解到的自我，從而形成自我的認同[9]。法國社會學家埃米爾·涂爾干的“社會認同理論”強調社會集體在個體身份形成中的關鍵作用[10]。從已有的研究成果中可知，海外華裔新生代的文化認同研究既要關注個體認同發展過程，如兒童如何通過家庭、學校和社會環境的學習來形成自我的認同；又要關注社會認同，即個體對所屬群體（如民族、文化、宗教等）的認同感；還要關注身份認同，如個體如何通過社會角色和標簽來定義自己。

文萊中華中學作為海外華人教育的重要載體，其華裔新生代群體的特性以及他們對中華文化的接受與表達方式，為觀察和理解海外華裔新生代的中華文化認同問題提供了一個獨特的視角。筆者運用多種調查方式，嘗試了解文萊中華中學華裔新生代在經濟、文化、社會等不同方面對中華文化認同的現狀和行為表現。

（二）研究對象設定的范圍及概念

1.華裔新生代的范圍。《論衡·宣漢》最早提出“代”，用以指代歷史的分期和世系的輩分。國內外不同派別學者對于“代”的內涵從時間規律性、個體的差異性和人的社會性等方面出發，強調應從多方位角度進行學術研究，從而產生了學術界對于認定不同地區“新生代”時段和群體的差異。華裔群體對于自身代際也有認定。筆者觀察到，文萊華裔多將到達海外其他地區或文萊生活定居的第一位祖輩定位為第一代，根據自己與第一代之間的年份或輩分推算確定自身代際。根據文萊相關政策，當地居民分為三種，分別是公民（Brunei Citizens）、永久居民（Permanent Residents）和臨時居民（Temporary Residents）。由于文萊國家政治、宗教的敏感性以及華人身份的復雜性，本文將研究對象文萊華裔新生代限定為21世紀后出生的華裔。

2.“中華文化”的內涵。中華文化是中華民族創造、傳承和發展的一種獨特的文化體系，歷史悠久、包容性強、文化元素豐富，涵蓋多個領域，具有豐富的內涵和深遠的影響力。歷代文萊華人在生活中，將自身的文化與當地文化相結合，運用中華文化服務與融合進當地的政治體系，進而發展出符合文萊華人生存的實用法則。在訪談過程中發現，文萊華人將自身所傳承到的、來源于中國和華僑華人祖先以及已與當地文化相通共融的文化認定為“中華文化”。本文中的中華文化，主要指由文萊華僑華人傳承及發展的中華文化。

二、田野調查點的基本概況

（一）歷史上的文萊華人

文萊華人移民歷史可以追溯到唐代，而后在宋、元、明時期都有可考證的移民活動。截至明朝，華人移民至南洋的活動規模較小。19世紀中葉開始，中國東南及華南沿海民眾因生活所迫或者戰亂而大規模遷徙至東南亞。福建、海南和廣東等地華僑經過香港、馬來西亞或者新加坡等地輾轉到達文萊。1888年，文萊成為英國的殖民地（保護國）。當時，華人在當地的主要營生是小本生意和務農。1903年，在文萊馬來奕區初步勘測到石油[11]。由于石油經濟走勢持續向上，吸引了越來越多的華僑和華人聚集到文萊，文萊華人人口急劇上升。為了保障華人群體的權益、為子孫后代提供教育，文萊華人自發建立社團和華文學校。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為了躲避戰亂，部分文萊華人從城市轉移到了鄉村，主要從事農業活動。19世紀60年代，多數華人選擇移居到文萊首都斯里巴加灣市。直到19世紀70年代，文萊華人人口增速才逐漸放緩。此時，文萊政府對于移民身份開始了嚴格管控，華人需要決定是加入文萊國籍，抑或保留現有的國籍返回中國。這種管控影響了華人大量向文萊移民的活動，并出現了文萊華人再移民的現象。

（二）文萊中華中學的歷史與現狀

文萊全國共有8所華文學校，分布在文萊的四個區中，建校至今從未停止辦學，也未中斷中華文化教育。其中三間華文學校包含中學、小學和幼兒園，另五間僅包含小學和幼兒園。文萊華文學校都是私立學校，主要靠向社會募捐和收取學費等方式維持辦學。文萊中華中學是文萊首都唯一的華文學校，也是建校歷史最久、師生人數最多、規模最大的華文學校，距今已有100余年歷史，在校學生人數約3 000人。

文萊政府在獨立之前就已開始逐步接手華文學校內部事務，希望通過津貼等方式將華文學校轉為政府學校。文萊華人在華人領袖的帶領下極力抗爭。為了華文學校能夠繼續辦學，他們也接受了文萊教育部的部分要求。例如，華文學校董事會的董事長和校長必須是文萊公民等。如果在文萊華人公民中沒有達到擔任校長標準的人選，就必須接受政府指派的馬來人接任。同時，文萊華人紛紛予以援手，出錢出力支持華文學校。1989年，文萊中華中學增設了以英語為教學媒介語的班級，課時等相關要求皆按照文萊教育部的規定實施。

目前文萊華文學校依舊保留著中文課程，雖然華文課程是必修科目，但不是升學考試科目。學生每周有八節華文課，并有著充足的課余時間，學習活動內容豐富，可根據不同年級的需要選擇相關的課外教學活動。面對中國的崛起和對學生未來多方位發展的考慮，學校會在活動中加強對學生社會生活能力的培養。如十一年級是即將畢業走向大學或者社會的學生，如果他們對中資企業有意向，可以參加“面試贏家”“中華文化游園會”等活動，或選擇面試、策劃活動等實踐練習。華裔新生代的中華文化傳承體現在日常教學、表演和競賽當中，如民族舞蹈、二十四節令鼓、中華經典故事話劇、揮春比賽等。

三、文萊華裔新生代對中華文化的認同現狀

（一）調查情況說明

1.研究對象。考慮到跨國調研的阻力、學生對調研問卷的理解、保證調研問卷的精準性，以及畢業班的學習壓力等現實問題，本文以就讀于文萊中華中學七年級至十年級的華裔學生為調查對象，共發放100份問卷，回收89份。剔除無效問卷后，得到有效問卷81份，有效率為81%。樣本詳細情況分布如表1所示。

表1" 調查對象基本情況

2.研究過程。本文研究始于2017年，截至新冠疫情前筆者以研究學者的身份多次到訪文萊，走訪過文萊全部華文學校。其中，在文萊中華中學進行了持續3個月的田野調查，采訪了多位華文學校董事、校長、老師、家長和學生。新冠疫情期間，筆者依舊保持與文萊華僑華人之間的聯系。2023年11月至12月，筆者接待了到訪中國的文萊中華中學董事、老師和學生，并請他們協助完善了此研究的調研內容。

3.研究工具及數據處理過程。本文借鑒了華裔青少年文化認同相關論文和調查問卷，在多次實地調研后，根據文萊華裔現實情況設計了問卷。問卷主要包括以下幾個部分：個人基本信息，如年齡、性別、家庭背景等；文化認同度指標，包括對華人身份的認知、對中國傳統文化的理解、語言能力（語種）的掌握程度等。這些問題的設計旨在全面了解華裔新生代在跨文化交流中的文化認同狀況。

由于Microsoft Excel或Google Sheets表格較為直觀，方便進行描述性統計分析和初步的數據管理和統計，故本文將收集到的問卷數據輸入Excel表格，進行初步的數據整理，確保數據的準確性和完整性。然后使用SPSS（Statistical Package for the Social Sciences）統計軟件進行深入的數據分析。本文研究需要關注不同文化認同因素之間的關聯性，因而通過計算各變量間的皮爾森相關系數及其他相關系數，了解文萊華裔新生代關于身份認同與中華文化理解及語言能力等因素之間是否存在顯著的相關性。相關系數的范圍為-1到1，正值表示正相關，負值表示負相關，絕對值越接近1，表示相關性越強。

除了問卷，筆者還進行了實地訪談，以獲取更深入、更豐富的信息。訪談對象包括華裔新生代學生、華文學校教師和董事會成員。通過深度對話了解他們的實際經驗和感受，并將這些訪談記錄進行了主題編碼和內容分析。

（二）調查研究結果

1.文萊華裔新生代的國家與身份認同情況。《現代漢語詞典》對于“身份”和“認同”進行了相關解釋，“身份”作為名詞指自身所處的地位[12]1208；“認同”作為動詞有兩種解釋，一是“認為跟自己有共同之處而感到親切”，二是“承認，認可”[12]1150。根據身份證信息，可以直接明確文萊華裔新生代的國籍身份，而他們對所在國國籍、所在國家和民族等身份的認同，可以通過調查問卷數據反映出來。考慮到文萊華裔新生代中可能存在無國籍人士，以及文萊和馬來西亞公民身份政策、宗教和居民民族心理歸屬等因素，對文萊華裔新生代和其家庭成員的國家與身份認同相關問題，設計了“文萊人”“馬來西亞人”“中國人”“文萊華人”“馬來西亞華人”和“其他”六個選項，有且僅選擇一個更加偏向的選項。根據調查問卷，關于文萊華裔新生代的國家與身份認同情況，共收到79個有效數據，有效占比97.5%（詳見圖1）。

圖1" 調查對象的國家與身份認同情況圖

在文萊三種居民中，文萊公民的身份證為黃色，稱為“黃登記”，表明其擁有文萊公民身份，享受公民待遇。文萊永久居民身份證為紅色，稱為“紅登記”，持證者可以享受部分文萊優惠待遇，允許兼有其他國家公民身份。文萊臨時居民身份證為綠色，稱為“青登記”。文萊獨立以后，文萊政府加強了公民身份的管理，公民身份越發難以獲得，非文萊公民需要滿足特定的條件才能獲得申請機會。

在文萊華裔新生代國家認同中，他們對自身的國籍、國家認同有明確的劃分。文萊的居民劃分政策深刻影響了文萊華裔新生代的國家認同。他們通過明確國籍歸屬，并結合國家認同來界定自己的身份。在此過程中，雖然華裔新生代對于自己的華人身份認同程度很高，但更多的文萊華裔新生代傾向于選擇文萊人的身份。在與文萊華人身份和文萊公民身份對比時，約三分之一的擁有文萊公民身份的華裔新生代更傾向于文萊國家給予的公民身份。在文萊中華中學就讀的馬來西亞華人中，約五分之四的華人更加注重自己華人的身份。這與文萊公民身份在華人社會的稀缺性、在文萊社會工作任職條件的限定、福利待遇、社會地位等原因有關。當然也不排除部分華裔新生代基于宗教等因素選擇“文萊人”。

本文研究中的受訪者年齡在14至16歲，其中56.8%的人曾經到訪過中國，13.6%的人未到過中國并表示有機會愿前往。到過中國的華裔新生代超過了半數，與中國的聯系較高。這與文萊經濟的發展水平息息相關。首先，文萊華人的生活水平較高，有充足的經濟基礎保障其與中國的交流聯系，如探親、旅游等。文萊華裔新生代前往中國的理由大多為探親，證明其在中國國內有可聯系的親屬。沒到過中國并表示不愿前往的華裔新生代給出的理由大多數是覺得自己與中國沒有什么聯系，也沒有前往中國的欲望。經濟因素和情感因素是促使新生代實地感受中國、加強與中國聯系的重要因素。其次，文萊的教育主要以西方教學體系、語言和文化為主，學生在文化方面的選擇性很多。再次，文萊國內就業環境比較嚴峻，華裔新生代更傾向于選擇科學、計算機、醫學、法學等有一定就職門檻的專業，前往英國、澳大利亞、新西蘭等國家進行深造。

2.文萊華裔新生代對中華文化認同情況。文萊中華中學的校訓是“禮、義、廉、恥”。學校開設了多項與中華文化相關的課外活動，每年都會請文萊弟子規有限公司對學生進行連續三天的禮儀文化教育。在此基礎上，問卷從社會行為、實踐能力、文化認同和參與評估等方面對文萊華裔新生代中華文化認同感現狀進行研析（詳見圖2）。

圖2" 調查對象對中華文化部分類別認同程度系數

文萊弟子規有限公司是文萊華人公民注冊并捐助成立的，旨在支持華文教育，傳承優秀傳統文化，為文萊培養守禮公民。該公司每年都會定期為文萊華文學校提供免費的培訓教育，教育內容圍繞《弟子規》等中華文化開展，尤其是禮儀規范等。在學生日常生活中，華文學校教師也會強調禮儀文化。從調查問卷中可以直觀感受到，文萊華裔新生代對于中華文化的行為規范有很強的認同感。書法是學習華文的重要一項，華文學校會開展相關的比賽，書寫內容主要為古詩詞、中國倡議詞、對聯等。如在2013年以后，文萊華裔新生代在面對中國媒體和游客時，常展示“一帶一路”等內容的書法。2020年初，文萊中華中學錄制的視頻中也曾多次出現學生們用毛筆手寫的“武漢加油，中國加油”等祝福和激勵語。筆者在訪談中發現，他們愿意并可以及時了解到中國的最新政策，但并不能充分理解政策的背景和意義。例如，在看待“一帶一路”倡議時，一方面他們認為，“一帶一路”倡議是中國外交政策的主要構成；另一方面，他們也表達了個人對“一帶一路”倡議的支持意愿。但當被問及“一帶一路”的原則和實施領域等具體內容時，他們了解的內容較為有限。由此可見，他們對“一帶一路”的認知仍有較大提升空間。

從圖2可分析出，華裔新生代更加喜愛、認同他們感興趣、難度較小并且可以展示的文化內容。部分華裔新生代選擇文化傳承內容時，更趨向于選擇可以提升自身關注度和獲取價值感的項目，如民族舞蹈和武術表演，因為這些可以通過自身的努力收獲一定的成就。文萊中華中學在校慶、節日或重要活動時，會邀請具有較高社會知名度的人士（甚至是國王蘇丹）和學生家長到現場參加活動，觀看華裔新生代的表演。在訪談中得知，新媒體深受華裔新生代青睞，他們愿意在自媒體平臺上展示自己的才華，中華武術、民族舞蹈、中文歌曲、舞龍舞獅等富有視覺、聽覺并有較強傳播力的中華文化可以吸引流量，幫助他們結交更多的朋友。

文萊華裔新生代對中國傳統樂器的喜愛度相對較低。中國傳統樂器的學習需要一定的練習時間、相關的樂器設備和優秀的授課教師。但是，文萊中華中學華裔新生代學業壓力較大，很難保證學習樂器所需的練習時間。同時，優秀的中華傳統樂器教師人數較少，目前文萊中華中學僅有一位退休的教師能夠定時到學校授課且能夠教授的樂器種類相對受限。

3.家庭成員對文萊華裔新生代中華文化認同情況。在家庭調查部分，筆者以問卷形式對被訪者的雙親進行了身份背調。在“文萊華裔新生代的國家與身份認同情況”部分，選項設置為“文萊”“馬來西亞”“中國人”“文萊華人”“馬來西亞華人”和“其他”，受訪者只能選擇一項。將數據通過EXCEL建立數據庫，通過SPSS軟件進行數據處理，獲得華裔新生代父親和母親身份認同情況結果如表2和表3。在此基礎上，根據父親與母親身份認同情況對華裔新生代交流中最擅長的語言、閱讀中最擅長的語言、是否喜歡華文和參加華文補習的影響進行分析，得出結果如表4、表5、圖3、圖4、表6、表7、圖5和圖6所示。

表2" 調查對象的父親身份認同情況

表3" 調查對象的母親身份認同情況

81個樣本中，45位被訪者的父母都為華人，占比55.6%。還有一部分華裔新生代的父母中只有一方為華人，另一方可能為馬來西亞人、文萊人、中國人或其他國家或民族的人。這就意味著文萊是一個多元文化的國家，社會中存在文化交融，新生代可以在中華文化與當地文化或世界其他地區和民族文化之間選擇自己的身份認同。但是，文萊華人與其他種族之間的融合程度相對較低，華裔新生代還是以華人血統為主。在文萊中華中學的華裔新生代不僅在學校接受中華文化相關的教育，在家庭中也可以很好地習得華人社會的傳統和習俗。

表4" 父親身份認同與華裔新生代在交流中最擅長語言的交叉列表

表5" 父親身份認同與華裔新生代在閱讀中最擅長語言的交叉列表

圖3" 父親身份認同對華裔新生代是否喜歡華文的影響情況

圖4" 父親身份認同對華裔新生代參加華文補習的影響情況

父親身份認同對華裔新生代在交流、閱讀時所擅長的語言、是否喜歡華文課程和是否參加華文補習方面都有一定的影響，詳見表4、表5、圖3、圖4。除去選擇父親為“中國人”的研究結果，“父親的身份認同”和“在交流中最擅長的語言”交叉結果顯示，父親身份選擇“馬來西亞華人”的華裔新生代擅長普通話（華語）的人數最多，達到24人，占選擇普通話總人數的52.2%，比父親同為“馬來西亞華人”“交流中最擅長的語言”交叉選擇第二多的“英語”高出了二倍。其次為選擇父親身份是“文萊華人”的華裔新生代，人數為9，占選擇普通話人數的20%。選擇父親身份是“馬來西亞華人”的華裔新生代在“閱讀中最擅長語言”交叉選擇“英語”和“華文”選項的人數持平，都為18人，選擇“英語”選項的人占同選項總人數的41%，選擇“華文”選項的人占同選項總人數的58%。“父親身份認同”對華裔新生代喜愛華文的程度也有很深的影響。在選擇父親為“馬來西亞華人”身份中，有81%的華裔新生代喜歡華文。在選擇父親為“文萊華人”身份中，有85.7%的華裔新生代喜歡華文。在選擇父親身份為“馬來西亞華人”的家庭中，華裔新生代華文補習人數占總人數的5.3%。在選擇父親身份為“文萊華人”的家庭中，華裔新生代華文補習占總人數的6.3%。

表7" 母親身份認同與華裔新生代在閱讀中最擅長語言的交叉列表

圖5" 母親身份認同對華裔新生代是否喜歡華文的影響情況

圖6" 母親身份認同對華裔新生代參加華文補習的影響情況

在問卷中，選擇母親身份為“馬來西亞華人”和“馬來西亞”的文萊華裔新生代在交流中選擇擅長普通話的人數分別高于選擇母親身份為“文萊華人”和“文萊人”的人數。選擇母親身份為“中國人”的學生全部認為自己無論在交流還是閱讀中最擅長的是英語，而不是普通話。無論父母身份如何，學生閱讀所使用的語言程度較好的都為英語。在語言運用等方面，父母為華人的華裔新生代對華文掌握程度要高于英語或與英語水平持平。整體來看，雖然馬來語是文萊的官方語言，但大多數華裔新生代無論在交流還是閱讀方面運用馬來語的能力相對較弱。華裔新生代中喜歡華文且運用水平較高的，也不會對華文進行額外的補習。

從“父母身份認同選擇”與“華裔新生代傳承中華文化類別程度”得出的分析數據來看，父母是影響華裔新生代語言使用的最主要因素。當他們語言水平較高后，自然產生更強烈的認同感。在行為與精神層面的文化繼承中，學生主要是通過學校布置與家長共同完成的作業來展現學習成果，如制作燈籠、風箏等。但是家庭對于傳統節日的態度和中華文化禮儀的重視對于新生代的影響較強。如他們在家庭的生活中對農歷春節、清明節和中秋節等傳統的節日文化和習俗都有所傳承。有58.2%的被訪者可以認識到中華文化與其他文化的不同，并對中華文化產生強烈的認同，將其認定為是華人的標志。3.8%的被訪者認為華人文化與當地文化并沒有不同，36.7%的被訪者選擇不清楚這些文化的不同之處。這也從另一個方面證明文萊華人靈活掌握了文萊政策和文化中的規律，并將中華文化與當地政治制度融合得較好，為華裔新生代創造了一個安全、多元的文化環境。

4.文萊華裔新生代對華文的使用及認同情況。被訪者的家庭中，51個家庭使用多種語種，30個家庭單純使用華文進行溝通。文萊是一個多元文化的國家，國語為馬來語，通用語言為英語。華人社會中根據華人不同的祖籍背景，存在閩南話、潮汕話、海南話等多種方言。單純使用華文溝通的家庭占比達37%，在日常的生活和家庭教育中主要以中華文化為主。據調查，在家中使用英語的華裔新生代人數占比為54.4%，使用馬來語的人數占比為14%，使用華文（包含方言）的人數占比高達81%。在家里會使用福建話、潮州話、客家話、海南話和其他語言的人數占比分別為20.3%、1.3%、8.9%、1.3%和14%。方言使用與家庭背景聯系最為緊密。

文萊華裔新生代對于華文語言掌握與其家庭成員身份認同結果顯示兩者之間存在一定聯系。文萊華人、馬來西亞華人和其他身份認同的華裔新生代對華文的喜歡程度較高。文萊華文學校為華裔新生代提供了一個良好的華文學習環境和展示華人文化的平臺。然而，英語作為應試語言，對華裔新生代的華文學習效果有著重大影響。整體來看，文萊華文學校學生的華文水平從增設英語為教學媒介語開始逐漸下滑，英語水平明顯提高。這對華裔新生代再移民歐洲、澳洲等國家提供了一定的保障，但在增進中華文化認同方面增添了一定的阻礙。

四、總結與思考

文萊華文學校在教學中融入豐富的中華文化元素，為學生提供了解與學習中華文化的重要平臺，在塑造華裔新生代文化認同中扮演了關鍵角色。家庭在華裔新生代語言使用和風俗習慣方面影響較大，家長選擇讓孩子就讀華文學校，更多是考慮到新生代未來的發展和中國影響力的增強。華人社會對于新生代學習中華文化的支持，主要從傳承文化、培養接班人和為社會培養人才、造福華人社會等角度出發。華裔新生代對于中華文化的學習，多從實現自身價值收益和社會認可價值的角度進行審視與選擇。部分華裔新生代在面臨全球化挑戰和多元文化交融時，會在身份認同等方面產生困惑，但這些并不會限制他們自身的發展。相反，更多的華裔新生代愿意積極主動地學習和傳承中華文化，顯示出他們對中華文化有著深厚的情感聯結。

綜上，中國可以從調整中華文化國際傳播角度出發，鼓勵國內相關單位加強與文萊華文學校的合作交流，積極邀請華文學校董事、校長、教師和家長與學生定期到中國研學和參加活動，吸引更多優秀的華裔新生代到中國學習和生活，增強華裔新生代對中國的親近感。鼓勵國內教師到文萊華文學校任職任教，講好中國故事，傳播中華文化，正確傳播和闡釋中國和平外交政策，促進中外民眾相互了解和理解。

[參考文獻]

[1]商務部對外投資和經濟合作司，等.對外投資合作國別（地區）指南文萊（2023年版）[M].[出版單位不詳]，2024：8.

[2]習近平.把中國文明歷史研究引向深入增強歷史自覺堅定文化自信[J].求知，2022（8）.

[3]習近平在會見第七屆華僑華人社團聯誼大會代表時強調" "共同的根共同的魂共同的夢" "共同書寫中華民族發展新篇章[N].人民日報，2014-06-07（1）.

[4]中共中央統戰部，國家民族事務委員會.堅定不移走中國特色解決民族問題的正確道路不斷推進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J].求是，2024（22）.

[5]中共中央關于黨的百年奮斗重大成就和歷史經驗的決議[N].人民日報，2021-11-17（1）.

[6]夏雪.華文夏令營對華裔新生代中華文化認同的影響及思考[J].當代青年研究，2020（2）.

[7]李雯.文化認同視閾下的海外統戰工作[J].中央社會主義學院學報，2014（3）.

[8][德]馬克斯·韋伯.經濟與社會：第1卷[M].閆克文，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9：513-520.

[9][英]安東尼·吉登斯.現代性與自我認同[M].趙旭東，等，譯.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98：275.

[10][法]埃米爾·涂爾干.社會分工論[M].渠敬東，譯.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17：89-92.

[11]D. S. Ranjit Singh， Brunei， 1839-1983： The Problems of Political Survival[M].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84：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