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驥才,祖籍浙江寧波,1942年生于天津,作家、畫家和文化學者,天津大學馮驥才文學藝術研究院院長。其作品題材廣泛,形式多樣,代表作有《??!》《雕花煙斗》《高女人和她的矮丈夫》《神鞭》《三寸金蓮》《珍珠鳥》《俗世奇人》等。其中《雕花煙斗》獲1979年全國優秀短篇小說獎,《?。 贰渡癖蕖贩肢@第一屆、第三屆全國優秀中篇小說獎,《珍珠鳥》(散文集)獲全國新時期優秀散文獎,小小說集《俗世奇人》(足本)獲第七屆魯迅文學獎。作品被譯成英、法、德、意、日、俄、西、阿拉伯等近二十種文字。他倡導與主持的中國民間文化遺產搶救工程、傳統村落保護等文化行為對當代人文中國產生了巨大影響。
真正的文學和真正的戀愛一樣,是在痛苦中追求幸福。
有人說我是文學的幸運兒,有人說我是福將,有人說我時運極佳。說話的朋友們,自然還另有深意的潛臺詞。
我卻相信,誰曾是生活的不幸者,誰就有條件成為文學的幸運兒;誰讓生活的禍水一遍遍地洗過,誰就有可能成為看上去亮光光的福將。當生活把你肆意掠奪一番之后,才會把文學饋贈給你。文學是生活的苦果,哪怕這果子帶著甜滋滋的味兒。
生活是嚴肅的,它沒戲弄我。因為沒有坎坷的生活的路,沒有磨難,沒有犧牲,也就沒有真正有力、有發現、有價值的文學。相反,我時常怨怪生活對我過于厚愛和寬恕。如果它把我推向更深的底層,我可能會找到更深刻的生活真諦。在享樂與受苦中間,真正有志于文學的人,必定是心甘情愿地選定后者。
因此,我又承認自己是幸運的。
我們似乎只消把耳聞目見如實說出,就比最富有想象力的古代作家虛構出來的還要動人心魄。而首先,我獲得的是莊嚴的社會責任感,并發現我所能用以盡責的是紙和筆。我把這責任注入筆管和膠囊里,筆的分量就重了;如果我再把這筆管里的一切傾瀉在紙上——那就是我希望的、我追求的、我心中的文學。
生活一刻不停地變化。文學追蹤著它。
思想與生活,猶如托爾斯泰所說的從山坡上疾馳而下的馬車,說不清是馬拉著車,還是車推著馬。作家需要伸出所有探索的觸角和感受的觸須,永遠探人生活深處,與同時代的人一同苦苦思求通往理想中幸福的明天之路。如果不這樣做,高尚的文學就不復存在了。
文學是一種使命,也是一種又苦又甜的終身勞役。無怪乎常有人罵我傻瓜。不錯,是傻瓜!這世上多半的事情,就是各種各樣的傻子和呆子來做的。
(摘自《馮驥才的寫作課》,浙江人民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