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意門

高登科　柳志偉　李春光

1970年開始連載的日本漫畫《哆啦A夢》，講述了一個來自22世紀的貓型機器人哆啦A夢，受主人野比世修的托付，回到20世紀，借助從四維口袋里拿出來的各種未來道具，來幫助世修的高祖父——小學生野比大雄，解決他身邊種種困難的故事。刊登于《小學五年生》雜志1973年4月號的《郊游》一文中，出現了一個神奇的道具——任意門。這是一扇有著夢幻般顏色的大門，門的把手上有時間刻度，當你擰動門把手的同時，想著要去的地方，打開門的瞬間，就能到達你想去的地方和某個特定的時間。這扇門是一個時間和空間穿越的集合體。這個“想到哪里就到哪里”的無比誘人的道具，也許是人類最想獲得的一種“超能力”。

這個道具的誕生并不是完全憑空想象的，隨著愛因斯坦提出“相對論”，人類對基于牛頓力學和運動學建立的“絕對時空”觀產生了質疑。狹義相對論中的“光速不變原理”和“狹義相對性原理”，在理論上提出，只要物質運動速度超過光速，時光就可以倒流，人類就可以穿越時空，回到過去。1985年在美國的一部科幻電影《回到未來》中，瘋狂的布朗博士發明出一輛具有汽車外形的時光機，就是利用了只要制造出能超越光速的機器，就可以實現時光旅行的幻想。這部電影不僅成為穿越片的鼻祖，還催生了好萊塢一種新的影片類型——硬科幻片，也就是基于嚴謹的科學理論基礎而并非全靠天馬行空的想象的一種影片。2014年的硬科幻大片《星際穿越》，更是將星際旅行這類科幻片推向了“寫實”。這部影片中對未來的想象都經過科學家嚴謹的理論指導，電影中創造的“黑洞”影像，同2019年人類第一次拍攝到的“黑洞”影像，竟然十分接近。而其中穿越時空所借助的“蟲洞”和主人公所進入的“多維空間”，也正是依托于愛因斯坦在廣義相對論中提出的“引力可以造成時空扭曲”的理論。

在中國的歷史中，對于時空穿越的描述更具寫意性。無論是晉代“觀棋爛柯”中時光飛逝的傳說，還是“黃粱一夢”中瞬息間經歷現實中不可能實現的虛幻夢想，抑或集想象力之大成的“賈寶玉神游太虛幻境”，命運之神借警幻仙子之口，在賈寶玉的夢里，或者說潛意識層面，將人的命運藏于一句句判詞里。中國的這些有關時空旅行的故事里沒有科學的影子，而是從哲學層面，在人的意識的層面，直接繞開物理世界的邏輯約束，在“惚恍”之間便完成了時空的穿越，進入一個無邊的想象世界。

而中國美學中對“寫意”的追求，對虛幻意象的探索，對宇宙觀形而上的認識，早在老子所在的時代就已經有了非常深入的見解。《老子》一書中寫道：“是謂無狀之狀，無物之象，是謂惚恍。”也就是說，老子把一種沒有影像的影像，沒有形狀的形狀，稱為“惚恍”。“惚恍”之間，就是中國人穿越時空、進入想象世界的“任意門”。

不論是西方“理性科學”的時空穿越，還是中國“無物之象”層面的意識，“惚恍”都是人類對不同于現實世界的“超驗”的想象世界的苦苦追尋。而隨著“元宇宙”這個將現實世界和想象世界進行“數字孿生”的虛擬世界的到來，我們似乎能夠看到一種全新的可能——人類以科學為拐杖，蹣跚地走向想象力的世界。而進入元宇宙的“任意門”，或許就是我們眼前的觀看設備——屏幕或者VR眼鏡。

（允 兒摘自中譯出版社《分身：元宇宙藝術的打開方式》一書，劉 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