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童繪本中的敘事節奏表現方法

作者簡介：靳思宇（1997-），女，浙江杭州人，碩士，從事插畫與漫畫研究。

摘 要：繪本特有的敘事節奏是圖像序列與文字敘事相結合，只有平衡了敘事過程中的節奏，才能感染讀者的情緒并吸引讀者進行閱讀。本文從繪本中特有的敘事節奏角度出發，以經典繪本為例，分析在繪本敘事過程中常用來表現節奏的手法，為今后的繪本創作者提供一些啟發。

關鍵詞：兒童繪本；敘事節奏；圖畫序列；文字敘事

中圖分類號：J524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6-0905（2024）02-00-03

繪本是一種特殊的文學形式，通過圖像和文字的結合為兒童提供了豐富多彩的視覺體驗和語言體驗，通過故事情節敘事傳遞出了不同的信息和情感，對兒童的認知和情感的發展起到了積極的促進作用。節奏指的是一種伴隨著韻律而行有規律的，連續進行的運動形式[1]。繪本中的節奏是指在敘事過程中講述事件和描繪時間的快慢程度[2]。繪本的時空體理論論證了繪本的本質是將圖像與文字互相融合，互相補充讓對方變得更加具體，共同進行敘事，是一種合奏。創作者會通過圖像和文字間不同的節奏表現手法來創造出一種節奏感，增加了故事的張力，同時也為讀者提供了一個喘息的機會。節奏不僅僅可以用來進行敘事，還能感染讀者的情緒，因此，可以理解為創造節奏就是創造情緒，只有平衡了敘事過程中的節奏，才能更好地吸引讀者的閱讀興趣[3]。

一、繪本中特有的敘事節奏

繪本中的圖像與文字都可以表現出時間的推移，文字可以通過語言描述來表現時間，而圖像則可以通過畫面順序來暗示時間，圖像與文字可以分別展現出不同的敘事節奏，但將二者結合起來就是繪本特有的敘事節奏。

圖畫序列的節奏是創作者在敘事過程中選取特殊的時間點進行繪制，在圖像與圖像之間形成較為強烈的對比，其節奏是有規律可循的。在圖像敘事的過程中，“同步演繹”這種技術被廣泛應用，在繪本中，雖然每一幅插圖都是一個獨立的瞬間，但被看作是同一個圖畫的序列[4]。每一幅插圖都是具有獨立意義的存在，可以為讀者展現具有定格意義的瞬間，但要是將前后插圖連接起來看，兩幅圖之間就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后續的圖像暗示了與前一幅圖像之間時間的流動，讀者就能通過兩幅圖所描繪的畫面之間的關聯，來推斷和想象故事的連續性，從而達到圖像的敘事效果。如果加以文字描述，就會削弱圖像之間的強拍節奏，傳達的信息就會變得煩瑣復雜，極大地降低了繪本的整體表現效果。

在傳統文學作品中，用語言來講述一個故事需要將文字進行組合串聯，通過文字敘事來表現故事發生的時間空間，描繪故事情節的發展進程，每個節拍之間需要做到環環相扣和循序漸進，共同推動故事逐漸走向高潮，具有統一性，這也是文字敘事節奏與圖畫序列節奏的區別所在。對于學齡前兒童來說，他們對于文字的認知是有限的，對語言的學習是通過先聽到聲音的音調和韻律，然后才逐漸理解語言的含義。繪本作為一種早期可以幫助兒童認知世界的媒介，在培養兒童閱讀興趣和提升語言表達能力方面有著重要作用。帕特里克·羅格夫提道：“優秀的圖畫書文本即使沒有圖畫，也依然是語言藝術的杰作。就是說，圖畫是否存在并不能說明它的成敗。”學齡前兒童繪本中，不光圖畫的韻律節奏很重要，文字也同樣要具備韻律性與節奏感，同時也要注意繪本文字的可讀性[5]。因此，兒童繪本的文字要做到簡潔明了，與圖像互相補充，比起繁雜的文字描述，更應該像是一首富有韻律的詩歌，兒童讀到或聽到這樣的文字就會一下子理解其中的規律，有趣的文字排序，也可以提高兒童的閱讀興趣。例如，《彼得兔的故事》在文字表達方式上，就是通過主題或語法將文本進行劃分，展現出來富有韻律感的文字，同時也制造出了各種懸念。

繪本的節奏是圖像與文字互相補充、互相糾正的對位排列模式，圖像與文字對于同一件事情提供了不同的信息[6]。因為圖像序列與文字敘事的節奏是不同的，文字敘事是不斷推進的，弱化了圖像序列強拍的規律，而圖像序列強烈的節拍又打斷了文字敘事這種加速推進，為讀者創造了一個定格的瞬間，可以觀察和讀取此刻人物與事物所描述的事件。在翻看繪本時，我們會先被圖像所吸引，所以在閱讀文字之前，我們會從圖像中獲得一些可以更好理解文字的感覺，再次閱讀文字之后，我們便可以根據文字所提供的描述更好地理解圖像并再一次觀看圖像。閱讀文字使我們對圖像有了新的解讀，而看完圖像也可以使我們重新閱讀一遍文字，更好地理解故事所表達的內容，二者相輔相成，互相協作，形成了繪本特有的敘事節奏。

二、兒童繪本中的敘事節奏表現方法

（一）翻頁停頓

繪本是三維的視覺和聽覺同時發生的藝術，翻頁是閱讀繪本的一個重要動作，在翻頁的過程中，讀者會感受到時間的流動與劇情的發展[7]。宮西達也認為繪本是翻頁的藝術，讀者在翻的過程中抱有很大期待，所以繪本的趣味性很重要，同時，掌握好節奏是講好一個故事的關鍵，要有適當的停頓去給讀者留下充足的時間接收信息和感受故事。繪本中的文字被劃分成許多片段分布在不同的圖畫上，有些文字可能需要讀者翻頁之后才能補充完整，這就使讀者既想知道后續的文字發展，也想停留在此刻這頁圖畫上。佩里·諾德曼在《說說圖畫》中提到，繪本中的插圖起到和標點符號一樣的作用，使讀者在翻看下一頁文字之前停頓一下，必要的停頓對節奏把控會產生積極的效果。圖畫在文字之間創造出的停頓，提高了繪本的張力，如果單獨看文字描述的故事，就會覺得毫無特色，但被分割在不同頁面上的句子創造出的停頓，讓文字敘事也有了節奏。一個優秀的繪本作品往往都是具有連續性以及懸疑性的，在小說作品中，往往在每個章節的結尾制造懸念，而在繪本作品中，通過文字與畫面，在翻頁處制造停頓，設計懸念，吸引讀者進行翻頁繼續閱讀，從而提高了讀者參與故事的興趣。

在《野獸國》（見圖1）中，許多文字表達從語法上來看都是不完整的，需要翻頁之后才能將句子補充完整。第一頁的插圖是邁克斯拿著釘子與斧頭在墻上敲打，但這一頁的文字表達看上去卻是不完整的——“晚上，邁克斯穿上他的野狼裝在家里沒完沒了地”，在翻頁處的停頓留下了懸念，會讓讀者忍不住想繼續閱讀。翻頁后的第二頁插圖又增加了新的惡作劇，惡作劇的圖畫始終處于文字描述的動作中間，圖畫與文字相呼應，每一次的停頓都伴隨著圖畫，圖畫將文字描述的動作向前推進，通過圖文節奏的對位推動故事的發展，使讀者處在充滿懸念的行動中，提高了讀者的閱讀興趣。

（二）特定的瞬間

在繪本的敘事過程中，雖然圖畫序列的強拍會打斷文字敘事的加速推進節奏，但圖畫選取了事件序列中的某些特定的瞬間加以描繪，強調了情節的同時也可以幫助讀者更好地理解文字和故事，為敘事增加了趣味性。在《野獸國》中邁克斯和媽媽吵架的時候，圖畫中描繪的都是邁克斯，而沒有出現他的媽媽，如果選取邁克斯的媽媽作為特定的瞬間，將會打亂整本書的節奏，無法體現邁克斯的個人情感。

不同的創作者在畫同一個故事文本的時候，可能會選取文本中不同的瞬間進行描繪，由于選擇的瞬間不同，故事傳達出的意義也就不同，所以說特定的瞬間影響著繪本的節奏。例如，不同版本的《灰姑娘》，在敘事表現和節奏上也各有千秋，在馬西婭·布朗的版本中，運用柔和的色彩和富有張力的想象，選取了水晶鞋、仙女、南瓜馬車等大量充滿夢幻色彩的圖畫，舍棄了格林兄弟版本中血腥殘忍的細節，塑造了一個夢幻靈動的童話故事。而芭芭拉·麥克林托版本中的灰姑娘腦袋上頂著一頭的玫瑰花，逃跑的時候像在做芭蕾舞的騰空動作，從而顯得頗有喜感（見圖2）。灰姑娘到底是溫柔安靜的少女還是活潑熱情的少女都取決于作者對于風格的選擇和對于特定瞬間的描繪。作者通過對不同瞬間加以描繪，表現出了人物對于事件不同的反應，從而創造出來不同的敘事節奏。

（三）重復

重復是指相似的事物再次出現。重復結構的繪本一般是通過兩拍子、三拍子、四拍子的節奏不斷進行重復，并逐漸接近高潮。繪本中的重復現象不僅有文字的重復，也有圖像的重復，文字的重復帶來的是節奏韻律的美感，圖像的重復可以為讀者帶來愉悅感，不斷地重復會讓讀者預想接下來的場面，提高讀者的閱讀興趣[8]。《野獸國》的文本就具有典型的重復模式，如一個又一個的惡作劇，生長再生長的樹木等重復的詞語，還有一系列的動作與時間，通過重復的強拍模式和每個部分之間的相似性加強了繪本的節奏。

《小房子》（見圖3）中作者用重復的圖畫伴隨著重復的文字一起出現，單獨來看每一頁的文字都是獨立且完整的，文字本身是根據重復模式來建構的，圖畫也是具有高度重復化的，文字的重復節奏與圖畫的強拍并行，平衡圖文對位效果，通過規律的重復模式來表達情感。

同樣，節奏模式的繪本還有《我的連衣裙》，運用重復的節奏講述小兔子穿著雪白連衣裙在花田中的不同經歷，連衣裙也隨著不同變化，通過高度模式化的文本不斷進行重復，伴隨著重復的系列圖畫，文本的節奏與圖畫的強拍相呼應，這樣的表達方式非常適合兒童讀者自己閱讀，便于兒童理解繪本內容。

（四）分割小圖

分割小圖是指在一頁畫紙上分割成面積不同大小的圖畫，通過分鏡與排序，更好地設置懸念安排劇情，進一步控制故事的敘事節奏，同時，形成的節奏可以激發讀者的情緒波動，也可以提高讀者的閱讀興趣。在情節發展緩慢的地方分割一系列小圖可以起到加快敘事節奏的作用，反之在情節發展快速的地方，可以放慢敘事節奏，只有畫面情節有了輕重緩急，才能增加繪本的趣味性[9]。

《雪人》（見圖4）中，作者將跨頁分割成大小不同的7個小圖，通過不同面積的畫格描繪了雪人帶著男孩欣賞城市并飛越城市上空的景象。讀者進行閱讀時，第一眼看到的畫格通過跨頁描繪了城市全貌，然后左邊頁面運用了一個特寫的大畫格表現出雪人帶著男孩從空中落下，接著讀者又會通過雪人和男孩欣賞城市的目光一起再次回到第一幅跨頁的畫格中，這一段的敘事節奏舒緩，可以使讀者和故事人物一起仔細欣賞城市的美景。右邊頁面則通過緊湊的小畫格加快敘事節奏，描繪了雪人帶著男孩又飛到了天空。作者通過分割不同大小的畫格，根據故事中的起承轉合進行排列組合，突出了視覺重點與重要情節，有效地控制故事的敘事節奏，加強了故事的趣味性與情節的解說性。

三、結束語

繪本中的節奏感可以是圖像序列產生的節奏也可以是文字敘事產生的節奏，但圖畫序列與文字敘事相結合產生的獨特節奏，才是區分繪本與其他藝術形式的顯著特征，是繪本創意的獨特體現。繪本中表現敘事節奏的方法有很多種，創作者應該根據故事選取適當的表現手法，控制平衡好繪本的敘事節奏，利用圖畫與文字的停頓讓故事充滿懸念，吸引讀者進行翻頁，激發讀者的閱讀興趣和情緒情感的共鳴。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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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張惠莉.分格漫畫敘事節奏控制手法的研究[J].大眾文藝，2021（19）：47-49.

[4]瑪麗亞·尼古拉杰娃，卡羅爾·斯科特.繪本的力量[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9.

[5]于浥塵.兒童繪本圖文敘事語言研究[D].河南大學，2015.

[6]佩里·諾德曼.說說圖畫：兒童圖畫書的敘事藝術[M].貴陽：貴州人民出版社，2018.

[7]宗潔.淺談推動繪本翻頁的力量因素[J].大眾文藝，2017（11）：117.

[8]薛紫瓊.探析兒童繪本中的重復現象[D].南京藝術學院，2021.

[9]費嘉昱.圖像敘事在兒童繪本創作中的應用研究[D].蘇州大學，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