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內傷火病論治早泄

陳立蔓　彭濤　朱文雄　袁軼峰

【摘 要】 文章主要從“火”的不同角度辨析早泄的病因病機和證治。基于早泄的病因病機特點，從“陰火”“君相之火”“五志過極皆可為火”“痰火”四個方面來闡述早泄的發病機理。內傷脾胃，氣虛不運，升降不濟，陰火內生，精關不固；三焦郁滯，陰火內生；君火以明，相火以位，君相二火失和，則致宗筋功能失常，失去正常的啟用功能；情志不舒，五志過極化火而精氣不固者；腎虧虛火上炎，煉津為痰，擾動精室，精關易開，皆可導致早泄。治療思路上，升陽散火、引火歸元、解郁散火、化痰散火為早泄的主要治法。

【關鍵詞】 內傷火病；早泄；病因病機

【中圖分類號】R249.2/.7 【文獻標志碼】 A【文章編號】1007-8517（2024）04-0078-03

DOI：10.3969/j.issn.1007-8517.2024.04.zgmzmjyyzz202404016

早泄（premature ejaculation，PE）是以較短的射精潛伏期，射精控制能力差，伴有苦惱、焦慮、逃避性生活等不良情緒及和人際交往障礙為臨床主要表現的男性常見性功能障礙疾病［1］。其全球發病率為20%～35%。中醫對早泄早有認識，可將早泄歸入“失精”“雞精”“溢精”等范疇。目前研究發現中樞性5-羥色胺受體的易感性、陰莖頭敏感度高等多種因素共同導致早泄。

現代學者則將“火病”視為內傷［2］，凡人體陰陽氣血津液情志失調，內生火熱而發病的皆為“內傷火病”。所以我國疾病譜是以火熱證為主的，隨著物質生活水平的提高，火熱病也日益增多，火熱發病的傾向性在現代社會不斷增加。筆者跟診于袁軼峰教授，專注解決男性功能障礙等男科疾病，跟診期間總結袁教授治療早泄思路，立足于“內傷火病”為病機，從不同角度辨治早泄，現論述如下，以饗同道。

1 早泄與內傷火病

火者，有氣而無質，人體的生理之火具有化物與升騰的特性，化物即火居于胃則腐熟水谷，火居于脾則布散精微，火是人體陽氣之常象，是參與機體代謝的重要元素；升騰即火性炎上，可發揮對陽氣的推動作用。但《類經·陰陽類》云：“火太過則氣反衰，火和平則氣乃壯。”少火生氣，壯火食氣，病理之火，灼傷正氣，臟腑功能失調，百病多發。

1.1 “陰火”《脾胃論》中記載：“調經篇云，病生陰者……又云陰虛則內熱，有所勞倦……熱氣熏胸中，故為內熱。”脾胃虛則生陰火，“陰火”之名，最早是李東垣在《脾胃論·飲食勞倦所傷，始為熱中論》中提出的：“脾胃氣虛，則腎下流，陰火能乘其土而得之。”飲食不當，寒溫失調，傷及脾胃。運化水谷精微的脾胃，是人體衛氣、營血的源泉。乃氣血之本，后天之本。既損傷脾胃，則周身氣機樞轉不利，清陽不升，濁陰不下，陰陽不和，氣血失調，元氣不足。《蘭室秘藏》中記載：“血中伏火，乃血不足也。”氣血不足則陰火內伏。脾胃氣虛，氣機郁滯，發為內熱而致化生陰火。陰火內生，精關固攝無權，故發為早泄。

現代社會環境改變，飲食滋膩，脾胃也會受到損害。所以脾氣不足，內生陰火成為早泄的一大病機。現代早泄的病因病機逐漸向飲食不節、憂思過度，所致脾胃虛氣血生化不足，運行無力等方面轉變。

現代醫學證明，腸道菌群對神經遞質起著重要的作用，早泄又與神經生物學的異常關系密切，特別是腸道菌群對神經遞質的影響在早泄的發生中起著不可忽視的作用［3］。《靈樞·本輸》中記載“大腸小腸皆屬于胃”，脾胃總領大腸、小腸之職能，故脾胃強，則大小腸功能正常，脾胃失職，氣血不足，大小腸則功能紊亂。在男性射精的過程受到多個部位和激素（如多巴胺、催產素、雄激素等）的影響［4］，腸道菌群可通過調節腸黏膜上皮細胞功能影響神經遞質的生成，其中包括5-羥色胺（5-HT）、去甲腎上腺素（NA）、多巴胺（DA）等，如大腸桿菌和腸球菌能夠產生5-HT，沙雷氏菌、芽孢桿菌能夠產生DA，而中樞性5-HT受體的易感性、多巴胺是目前早泄的重要因素之一。

1.2 君相之火《素問·天元紀大論》曰：“君火以明，相火以位”，首次提出君火、相火概念。君火發于心，心主神明，攝一身之用，又心志在喜，男女動乎情欲則心氣和合，志意調達，君火動于上，相火應于下，君以明相以位，宗筋乃應之而起［5］。《景岳全書》言：“蓋遺精之始，無不病由乎心，正以心為君火，腎為相火，心有所動，腎必應也。”心君火也，為物所感則易動，心動則相火亦動，動則精自去，相火雖起，雖不交會，亦暗流而疏泄。欲念無窮，則心動君火，繼發引動相火，導致腎失閉藏而遺精早泄［6］。肝主疏泄及調暢情志、調暢氣機的功能在維持正常勃起時間中具有重要的作用。肝主疏泄，主調暢情志，肝氣郁結，失于疏泄，精關開合失司，故交則精泄。腎主閉藏，藏先天之精，在房事中情欲催動轉化為生殖之精藏于精室，情合之時通過生殖器官排出體外。腎臟虧虛會引起精室藏精不足，相火妄動，束約精關無力，若心神馳越，諸邪擾動精室亦可致精室束約無權，腎司封藏固攝，腎虛則泄。君火以明，相火以位，君相二火相互協調，共同控制著宗筋正常的啟用功能，勞累過度，耗氣傷陰，累及腎之真陰，二火失和，相火妄動，擾動精室，勢必出現房事早泄。

1.3 五志過極皆可為火“在心為喜，心主火也；在肝為怒，肝主木也；在脾為思，脾主土也；在肺為憂，肺主金也；在腎為恐，腎主水也。”所以五志又稱五臟之志。劉完素《素問玄機原病式·六氣為病·熱類》中說：“志五臟者，怒、喜、悲、思、恐也，哀則憂之；志五過，勞則傷其本臟；志五傷，皆熱也。”朱丹溪則云“五臟各有火，五志激之，其火隨而起”，也就是五志過極則化火的意思。勞傷本臟及母子臟，導致多臟腑以氣滯、氣逆為主的氣機失調，繼而產生病理產物，如瘀血、痰濕等。壅塞不通，郁而化熱。熱擾精關，不固精氣，發則早泄［7］。

現代研究表明，早泄與情志密切相關，不和諧的夫妻關系、工作壓力、長期緊張導致情志不暢都會導致早泄。早泄是一種身心疾病，在性生活中早泄患者因過早射精而感到內疚、不自信，進而加重性功能障礙。故在治療時常采用心理療法與藥物治療同時并舉。

1.4 痰火 朱丹溪云“陽常有余，陰常不足”，陰液精、血、津液既是人體生命活動的產物，亦是人體生命活動的物質基礎，陰液來源于先天之精和后天水谷化生之精［8］。賈海驊等認為痰濁壅盛體質是早泄的主要體質之一。現代飲食方式變化，多食肥甘厚味之品，久坐久躺，食積于胃，濕熱自起，灼津為痰。痰火暴灼，上沖于心，心失所制，精關失闔，精無所束，發為早泄。而居住環境和生活方式的改變，如各種因素如熬夜加班、縱欲過度等，常有膽腑郁熱、肝火內郁，臟腑功能不調，內生火氣，煎灼精液，陰津耗損，反致虛火妄行，煉津為痰，擾動精室，精關易開。

2 以火治之

2.1 補益散火 陰火的病理基礎是脾胃升降異常而導致的火與元氣不兩立，病位在脾胃。陰火多因脾胃虛弱，元氣受損，常因飲食、寒熱、勞倦、情志等所引發。故在治療中應該補益脾胃，顧護元氣。崔學教教授［9］在治療早泄時注重補脾益氣，著眼于脾胃氣機，但臨床中清熱不可傷陽。在臨床中常用太子參、茯苓、山藥、白術等藥物顧護脾胃。

2.2 引火歸元 中醫認為腎者水臟也，真水真火藏于腎中，為水火之宅，陰陽和合之所［10］。若陰陽失衡，龍火上越，不安于本位，腎陽失涵養，真火失其藏位，離出腎水，相火妄動，致使虛火上越。故而，引火歸元意在引火下行，從而到達陰平陽秘的目的。王伊光教授在臨床中注重腎之陰陽失衡，水火不濟，以引火歸元之法論治早泄。

2.3 解郁散火 情志不舒，五志過極，郁而化火，治宜疏肝解郁散火，調暢情志。心理咨詢與指導在早泄治療中尤為重要，要做好養性調神，避免“上火”［11］。解郁疏肝一是減少外界的不良情緒刺激，二是提高人體自身的心理調攝能力，控制情志，避免過度激動。正如《素問·上古天真論》中所說：“恬淡虛無，真氣由之，靈性內守，病安由之。”張智磊等［12］在研究中發現運用疏肝解郁法在臨床中療效佳，筆者認為在早泄的治療中應充分重視患者的情志，辨證論治時結合心理療法。

2.4 化痰散火 腎為痰之本，此法是針對腎陰不足，開闔失調而生痰熱，或腎陰不足，虛火灼津而生痰熱而設。腎藏元陰，主調節水液，主疏泄。如果腎陰虧損引起的開合失調、水濕停聚而生痰熱或腎陰虧損引起的諸陰虧虛、陰虛火旺、虛火灼津為痰而生痰熱等。治宜滋陰補腎，化痰散火。劉建國教授［13］在治療中多運用知柏地黃丸加減，輔以白術、陳皮、石菖蒲等，以達到滋陰生津祛痰之功。

3 病案舉隅

患者張某，男，38歲，2022年1月19日初診。主訴：射精時間快2年。患者2年來無明顯誘因出現射精時間快，不足1分鐘，陰莖勃起正常，性生活不規律，性欲一般，伴口干，腰膝酸軟，盜汗，納眠可，大小便正常。舌紅，苔薄黃，脈細數。診斷：早泄，此證屬相火妄動、擾動精室。治宜滋陰補腎，引火歸元。方以知柏地黃湯加減治療，方藥組成：知母10 g，黃柏10 g，生地黃15? g，山茱萸10 g，枸杞子16 g，牡丹皮10 g，黃芩10 g，山藥15 g，鱉甲10 g，龜甲20 g，水牛角20 g，共25劑，水煎服，日1劑，早晚飯后溫服。2022年2月19日復診，患者射精時間大于5分鐘，訴癥狀明顯好轉，但仍有性生活后腰酸痛。舌淡紅，苔薄黃，脈細數。處方：初診方加菟絲子10 g、補骨脂10 g。25劑，服法同前。患者于2022年3月20日再次復診時，射精時間大于7分鐘，訴其他未見不適，舌淡紅，苔薄黃，脈細數。守復診方10付，鞏固療效。

按：患者訴平素夫妻關系不和，兩地分居，長期手淫，且工作壓力大，長期如此，肝腎封藏失職，耗傷陰精，陰虛火旺，精室受灼，故精關失固，交則易開而早泄。口干，腰膝酸軟、盜汗、舌紅苔薄黃、脈細數等均陰虛火旺之象。方中改熟地黃為生地黃，生地黃入心、腎二經，知母、黃柏入腎經，以求滋腎陰、泄腎火之功；黃芩、牡丹皮降心腎之火，清熱除煩，山茱萸補腎澀精，鱉甲、龜甲滋陰潛陽，補血養心，配山藥補脾健運，枸杞子滋陰補腎，水牛角清熱涼血，引熱下行。全方攻補兼施，滋陰補腎，引火歸元，達到陰陽平調的治療目的。前方既效，守方再進。二診患者訴腰酸，則加菟絲子、補骨脂，攻補兼施，補腎攝精。筆者半年后隨診患者，訴性生活時間可，無其他不適。

4 小結

筆者結合早泄發病機理、發病特點及袁教授臨證經驗，立足于“一身之火”，提出從“陰火”“君相之火”“五志過極皆可為火”、“痰火”來辨治早泄，為進一步豐富早泄的中醫辨治體系提供了寶貴經驗，但早泄之為病，其病因繁多，臨證中抓住其關鍵病機，設立正確的治則，以法統方，方能無失偏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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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3-05-04 編輯：杜玲玉珊）

基金項目：湖南省中醫藥科研計劃重點指導課題（E2022009）；湖南省自然科學基金青年基金項目（2022JJ40335）；湖南省中醫醫療質量控制中心（外科）。

作者簡介：陳立蔓（1997—），女，漢族，碩士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為中醫藥防治男性病。E-mail： 2495800920@qq.com

通信作者：袁軼峰（1980—），男，漢族，博士，副主任醫師，研究方向為中醫藥防治男性病。E-mail： yyf1017200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