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場危機

曉音

會議室里的座次無情地表明，今天我只是個打醬油的。我盡量沉住氣，穩穩當當坐在橢圓形會議桌的一隅，攤開筆記本，再把手機靜音，同時也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準備接招吧。

主編照例坐在會議桌正對投屏的位置，他兩邊依次是副主編、采訪部的頭頭兒們以及幾位資深記者；主編的對面，也就是投屏的下方，那里本應是我的位置，此刻坐的卻是劉安安——采訪部冉冉升起的新星。朝氣蓬勃，同時又野心勃勃，像極了當年的我。

投屏上顯示的是一片海灘，如果我沒認錯的話，應該離月亮礁不遠。這里并非景區，更不是游泳區域，但經常有游客不顧警示和勸阻到那里去游野泳，每年夏季都要弄出幾條人命。當然，一般的事故入不了主編的法眼。劉安安切換照片，投屏上顯示出沙灘上一具女性尸體，被透明塑料布緊緊裹著，外面還有繩索捆綁。顯然，她不是游泳淹死的。照片的拍攝條件不是太好，劉安安說是她的一個爆料人提供的。

我的爆料人！我心底有個聲音在吶喊。但即便真的喊出來也無濟于事，只能成為同事們的笑柄。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大意了，劉安安人畜無害的外表讓我放松了警惕。

這是兩個月來沙灘上出現的第三具尸體，都是年輕女性。第一具尸體出現的時候，我感覺兇手是個變態。等第二具尸體出現，已經很明顯了，兇手不但變態，還是個連環殺手。那時我就開始留心，安排爆料人盯住那幾片有可能成為拋尸現場的海灘，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出現下一個受害者。

如今，第三個受害者出現了，我卻是最后一個知道的。劉安安說，警方今天凌晨就發現了尸體，但沒有公布消息。當時天還沒亮，沙灘上基本沒人，除了在月亮礁海釣的老頭兒——我的爆料人。我的爆料人居然直接把這個消息捅給了劉安安……

劉安安準備充分，她的目的自然是要把這個案子的采訪報道攬在自己手里，把我排除在外。我相信主編心里跟明鏡似的，記者之間的勾心斗角他怎么會不清楚？他也是這么一步步熬過來的。我們斗得越歡，老家伙就越開心，這是他一貫得意的所謂統御之策。這次，看來他是打算站劉安安的臺了，除非我的回擊有力，挖掘到更多的新聞素材。可刑警隊長秋生一直守口如瓶，我搞不到重要情報跟他交換，他是不會輕易向我透露內幕消息的。

其實劉安安并沒有掌握什么新東西，此刻長篇大論，只不過想說明這個案子跟前兩起一樣，是同一個兇手所為。這并不需要說服誰，看看三起案件的現場照片就清楚了。

第一具尸體是在海水浴場旁邊的荒僻海灘上發現的，不是第一現場，兇手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拋尸，附近沒有監控設備，現場留有車轍印和腳印。因為是在沙灘上，細節難以辨認，警方根據輪距和輪胎寬度推測是某種小型客車，具體型號無從確認；同理，鞋印也不清晰，只能根據尺寸和步幅，大致判斷兇手是個身高在一米七五左右的男子。

第二具尸體出現在漁港附近的海灘上，同樣少有人至，同樣是拋尸，同樣留下了類似的腳印和車轍印，警方推測應該是同一輛車、同一個人。

第三具尸體，也就是眼前投屏上的那個受害者，無論是兇手的處理手段還是周邊環境，都跟前兩次差不多。不過，前兩起案件的照片是警方公布的，有等比例的標尺；而劉安安搞到的照片是海釣老頭兒拿手機拍的，距離又遠，只能依稀辨認出死者的輪廓，還有尸體周圍模糊的輪胎痕跡，讓我微微有點兒疑惑的是，沒看到腳印。

劉安安的結論是，此案是前兩起案件的延續，她正在準備一個系列報道，需要做許多材料收集工作。簡言之，就是希望主編把這個案子的采訪交給她。這時我舉手發言：“我覺得我能從警方那兒搞到點兒東西。”

劉安安當然聽懂了我的言外之意，臉上的表情是不相信?！拔抑滥愫凸簿值哪俏恍叹犻L有合作，但案子沒破，他恐怕不會提供給你什么內幕消息。”

“的確，”我說，“除非我有線索可以跟他交換?！?/p>

劉安安的表情立刻緊張了：“什么線索？”

“比如，這起案子和前兩起案子無關?！?/p>

“你是異想天開嗎？”

“當然不是，我只能說，你根本沒仔細看那張照片。”我當然不會告訴她我這個判斷的依據，吃一塹長一智，不是嗎？

那么，讀者朋友，我的依據是什么，您知道嗎？

（4月30日截止答案，參考答案見第5期，“四月偵探榜”見第6期）

責任編輯/季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