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創業研究： 內涵辨析、整合框架與未來展望

閆 春，劉佳慧

（山西財經大學 工商管理學院，山西 太原 030006）

隨著以數字技術為代表的新一輪科技和產業變革迅猛發展，數字經濟成為經濟發展的主旋律，世界各國紛紛通過頂層設計和政策機制設計將數字經濟作為國家發展戰略，數字經濟變革蘊含的創業機遇成為個人、企業和政府競逐的焦點。 《全球創業監測報告2022/2023》（GEM 2022/2023）調查顯示，疫情過后世界經濟發展復蘇離不開數字創業。作為世界最大的發展中國家，中國政府高度重視數字創業。2017 年，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共中央政治局就實施國家大數據戰略第二次集體學習時強調：“要加快完善數字基礎設施，推進數據資源整合和開放共享，加快建設數字中國”［1］； 《2018 中國數字經濟白皮書》指明了數字化戰略、數字化技術、數字化人才等創業要素在數字創業企業中的關鍵作用； 黨的二十大報告和2023年政府工作報告都強調基于數字技術的新業態新模式。

數字創業的理論和實踐也進展迅速。實踐上，初創企業積極利用數字技術進行創業活動，如抖音、拼多多、美團等數字企業抓住數字技術和我國龐大的數字用戶基礎，在短短的數年內迅速發展成為行業新秀［2］； 與此同時，在位企業也紛紛利用數字技術進行二次創業，如蘇寧易購、海爾集團以及美的集團等通過數字技術改變原有的商業模式，提升企業經濟效益。中國信息通信研究院發布的《中國數字經濟發展報告（2022 年）》顯示，2021 年中國數字經濟規模達45.5 萬億元，同比名義增長16.2%，占GDP 的比重達到39.8%。理論研究分別從數字創業的概念、過程、案例等角度開展了大量探索并取得豐富成果［3-8］。但總體上，當前關于數字創業的研究依然呈現分散化和碎片化的特征，缺乏統一的理論架構。為厘清國內外數字創業的研究進展，本文結合文獻計量分析方法及傳統文獻回顧法，系統梳理國內外數字創業相關主題的學術文獻，辨析數字創業的概念內涵，提煉和闡釋數字創業的驅動因素、關鍵要素、過程路徑和創業成效四個重點研究主題，構建數字創業的整合分析框架圖； 并展望數字創業未來的研究議題。

1 數字創業研究的文獻量化分析

1.1 文獻搜集

本文基于中國知網（CNKI）收錄的南大中文核心（CSSCI）數據庫進行中文文獻檢索、Web of Science 的社會科學引文索引（SSCI）數據庫進行英文文獻檢索。首先，以“數字創業” “數字技術創業”“數字創業生態系統”等為關鍵詞進行檢索并精讀摘要，得到中文文獻52 篇； 其次，用數字技術關鍵詞如“digital entrepreneur*” “digital entrepreneurship*”和創業關鍵詞“entrepreneurship、entrepreneur、venture”進行組合檢索（*為通配符）； 最后，以關鍵詞“digital entrepreneurship” “digital technology entrepreneurship”等分別進行文獻檢索，并設置含通配符的檢索式進行查漏補缺，文獻類型選擇論文和綜述論文，語種為English，通過精讀摘要剔除偏離主題的文獻后，得到英文文獻95 篇，中英文合計147 篇文獻； 最后，將檢索文獻的相關信息導出進行分析。

1.2 文獻基本分布

可視化分析發現，國外數字創業研究的文獻數量較國內多，但無明顯增長趨勢，國內發文量呈逐年上升趨勢，并于2021 年開始激增，表明國內學者對數字創業研究主題的關注度在持續增長，如圖 1所示。檢索結果顯示，發文數量前5 位的中文期刊分別是《外國經濟與管理》 《科學學研究》 《研究與發展管理》 《管理學報》 《南開管理評論》，發文數量前5 位的英文期刊分別是TechnologicalForecasting andSocialExchange（12 篇）、JournalofBusiness Research（10 篇）、SmallBusinessEconomic（9 篇）、InformationSystemJournal（6 篇）、Information Management（3 篇），均為管理或創業領域的頂級期刊或重點期刊。

圖1 數字創業主題文獻發文量趨勢圖

1.3 核心作者分布

應用CiteSpace 的節點作者合作網絡關系分析發現，從時間分布來看，2020 年-2022 年是國內數字創業領域研究發文量最多的時間段。2021 年，作者之間的合作關系最多，而國外研究每年發文量相對均衡，增長趨勢較平穩； 從合作關系來看，作者合作關系較為松散，且高發文作者之間的合作情況較少。相比之下，蔡莉、于海晶與其他11 位作者合作次數較多，合作范圍也較廣，并且形成了國內數字創業領域研究中最大的合作網絡，Kraus 與其他14 位作者形成了國外數字創業領域研究中最大的合作網絡。將國內外數字創業領域前10 位高發文量作者進行整理后顯示，劉志陽、朱秀梅、嚴子淳、于海晶、周文輝等國內學者和Kraus、Ghezzi、Cavallo、Nambisan、Brem 等國外學者對數字創業這一研究主題關注度較高，學術成果產出較多。通過對樣本文獻進行作者共被引分析并整理國內外數字創業領域前10 位高被引作者，如表 1 所示。

表1 國內外數字創業研究前10 位高被引作者

Nambisan、Yoo、Shane、Eisenhardt、Autio、Kraus、Sussan、Teece、Briel、Zahar 等國外學者被引頻次較高，在數字創業研究領域中頗具影響力，國內學者數字創業研究的國際影響力有待提升。此外，作者發文量與作者被引頻次之間沒有必然聯系，發文量較高的學者被引頻次并不突出，僅Nambisan 和Kraus 兩位學者在發文量和被引頻次均出現在前10 之中。

1.4 共被引文獻分析

共被引文獻是對研究主題進行溯源。通過CiteSpace 的Reference 節點分析功能得到數字創業共被引知識圖譜以及最具影響力的7 篇文獻，如表 2 所示，涵蓋數字創業的概念界定、影響前因、創業機會識別等內容，對數字創業領域的理論基礎和應用實踐具有開創性探索意義，奠定了該領域的研究基礎。

表2 數字創業領域的經典文獻

Giones 等提出技術與創業的多種可能結合導致了具有顯著不同特征和社會經濟影響的各種現象，即技術創業、數字技術創業和數字創業，以及數字技術對數字創業的影響［9］； Nambisan 等通過對數字技術（數字人工制品、數字平臺和數字基礎設施）概念及其特征明確地理論化，探討了數字技術對創業過程和結果以及創業參與者分布的影響［10］； Von Briel等確定了數字技術具有特異性和關系性，并提出數字技術屬性與六種使能機制（壓縮、保存、擴展、替代、組合和生成）的主張，將數字技術作為客觀的、獨立于參與者的因素在新企業創建過程中的作用理論化［11］。Kraus 等針對數字化對商業模式的影響以及數字創業生態系統中數字創業過程進行系統化梳理，并對數字創業的機遇、挑戰和成功因素進行了簡要總結，并展望了未來有待進一步探討的主題［12］； Richter 等通過對共享經濟現象九個維度的闡述，讀者更好地了解共享經濟為創業成功提供的各種選擇［13］； Sussan 等通過整合數字生態系統和創業生態系統兩個概念，提出了數字創業生態系統的概念框架和多邊平臺的理論框架，填補了數字時代對創業的理解差距［14］； Autio 等發現創業生態系統作為一種數字經濟現象與傳統集群有著顯著差異，即創業生態系統強調對數字信息的利用、創業機會外部集群位置、自愿橫向的知識溢出等，提出了創業生態系統結構模型［15］。

1.5 關鍵詞共現分析

關鍵詞是文章高度凝練的核心主題和主要內容，可以用來表征相關文獻和識別研究熱點，表 3 和表 4分別展示了國內外研究中共現強度前10 的關鍵詞。

國內研究的關鍵詞包括數字創業、數字技術、數字創新、價值共創、創業機會、創業活動、創業平臺、平臺賦能、公司創業、內部創業等； 國外研究中共現強度前10 的關鍵詞包括數字創新、數字創業、創業績效、數字技術、創業機會、商業模式、信息技術、數字平臺、數字化轉型、吸收能力等。

表3 國內研究中共現強度前10 的關鍵詞

表4 國外研究中共現強度前10 的關鍵詞

表5 數字創業的概念內涵分類

2 數字創業的內涵辨析

2.1 數字創業的概念界定

數字技術的蓬勃發展，催生出許多新業態、新模式和新產業。數字創業作為創業新模式迅速發展，引起國內外學者的廣泛關注，并嘗試從不同研究視角對這一概念內涵進行界定。綜合現有研究，本文提煉出數字創業概念界定的五個視角： 領域交叉視角、過程視角、內容視角、結果視角和整合視角，如表 5 所示。

領域交叉視角的研究把數字創業定義為“創業”與“信息技術” “互聯網”等數字技術交叉產生的現象［6］。過程視角把數字創業看成是基于數字技術對企業機會進行識別、發展、實現和改進［15］，以及對現有企業進行風險投資與改造的過程［16］。內容視角把數字創業界定為專注于構建與物聯網（ITO）、數據安全、連接解決方案、云平臺、網絡軟件、管理解決方案、智能家居等相關數字生態系統產品企業的創業活動［17］。結果視角把數字創業界定為創業者在數字平臺系統中開發機會、創造和分配價值的過程［18］。

然而上述研究分別針對數字創業的影響因素或者發展階段，未能系統全面地詮釋數字創業的本質。數字創業的概念內涵既要包括利用數字技術建立新企業，也包括在位企業開發或利用數字技術進行再創業活動； 既包括對具體微觀過程的描述，也包括對較宏觀的戰略結果的把握； 既包括開發或利用數字技術進行機會識別、評估和利用的創業過程，也包括由此產生的價值創造、分配與獲取的創業結果。基于此，本文給出數字創業的綜合性定義，將數字創業界定為個人、團隊或組織為適應數字經濟變革，通過識別和開發數字化商業機會，以數字化領先或數字化跟隨的方式進入數字市場，創造數字產品和數字服務并獲取價值的創業活動。

2.2 數字創業與相關概念的內涵比較

為更加深刻理解數字創業的概念與內涵，本文將數字創業與相關概念，如數字創新、數字化轉型等的內涵進行比較，如表 6 所示。

數字創新是在創新過程中采用信息、計算、溝通和連接技術的組合，包括帶來新的產品、生產過程改進、組織模式變革以及商業模式的創建和改變等［19］。數字創新是在廣泛的創新過程中應用數字技術，而數字創業則是將數字技術和創業機會融合的新模式［20］，即數字創新強調技術研究與開發過程［19］，而數字創業更加強調數字技術的商業化應用過程［6］，數字創業是數字創新價值創造的重要實踐，二者之間彼此包容、相互支撐、相互促進。數字化轉型是一個持續的過程——旨在通過信息、計算、通信和連接技術的組合應用觸發企業屬性（包括運營、產品、管理、商業模式、生產流程等）的重大改變，從而改善組織的過程，是一系列數字創新的綜合效應，也是數字創業的重要組成部分［21］。

數字創業是建立在數字創業生態系統的發展之上［8］。首先，數字技術促使創業過程和結果邊界模糊化，即從“離散” “穩定”的邊界向日益“滲透” “動態”的邊界轉變，打破了傳統創業過程的既有邊界和內容［16］，使得創業過程中用戶、競爭者及其他主體的關系發生變化，多層次數字架構讓數字多主體間的關系更加動態、開放，從線性的供應鏈模式轉變為網狀的生態系統模式［22］； 其次，數字創業企業的發展依賴于企業家的數字技能、財政資源、社交網絡以及政府、行業和培訓機構以及整個社會提供的系統性支持［23］；第三，數字創業的高度動態性與不確定性，導致數字創業結果不能預先定義［6］，需要不斷重新界定機會、變革價值主張，尋求快速適應動態發展的路徑與模式，通過融合多主體發展，建立數字創業機會集，構建企業的生態發展路徑，形成了數字創業生態系統［7］。數字創業生態系統強調數字創業企業為克服單個主體的資源限制所構建的支持性主體和要素的組合獲取直接或間接資源以提升創業績效［18］，與數字創業的其他外部支持性主體（政府、合作企業、數字用戶、中介機構和高校及科研機構）共同形成的自組織群落。

數字創業生態系統的形成為數字創新和數字化轉型提供了主要載體。數字創業生態系統中數字企業的集聚能夠跨越產品邊界共享數據，幫助企業選擇開放式創新而不是封閉的垂直整合，重塑創新主體之間的價值共創方式［6］； 能夠使數字技術得到快速發展和應用，助力企業利用數字技術進行數字產品與服務的迭代更新； 能夠為數字企業提供更多開啟數字創新的機會。數字化轉型作為數字創新與數字創業共同作用的產物，勢必需要數字創業生態系統的支撐以尋求數字創業機會。

數字創新、數字創業、數字化轉型以及數字創業生態系統四種現象并不是孤立的，它們之間存在內在的邏輯關聯，構成了以政府、高校、用戶和數字企業等多主體為支撐，數字技術賦能企業數字化轉型，帶動企業數字創新和數字創業螺旋式上升，并逐漸形成數字創業生態系統的綜合過程，如圖 2 所示。

圖2 數字創業與相關概念關系圖

3 數字創業的整合分析框架

根據高頻關鍵詞和關鍵詞共現圖譜，結合對文獻的定性閱讀，本文識別出數字創業研究的四個熱點領域——數字創業的驅動因素、數字創業的關鍵成功要素、數字創業的核心過程和數字創業的影響效果，并構建數字創業分析的整合框架。

3.1 數字創業的驅動因素

了解促進數字創業的內外部動因不僅對學術意義重大，同時有利于指導商業實踐和相應的公共政策［15］。現有研究揭示了影響數字創業的三種主要因素——數字技術、制度環境和主體特征［6，24］。

3.1.1 數字技術

數字技術越來越多地扮演了操作性資源的角色，成為推動創業計劃的積極因素［6］，數字技術是指嵌入在信息通信技術內或是由信息通信技術所制成的產品與服務，主要包括數字組件、數字平臺和數字基礎設施三個基本要素組成的新興信息技術［6，10，15，22］，在形成和/或扶持初創企業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15］。首先，數字技術使得人類獲取、生產、傳播和消費信息的能力以前所未有的數量、速度和范圍得到擴展［4］； 數字技術的采用使揭示客戶內在動機成為可能，如數字技術的發展顯著提高了金融服務的效率和質量，提升了數字創業團隊開展數字創業活動的效率［25］； 其次，數字平臺的出現，使得數字信息的用戶可以扮演消費者和生產者的角色，并促進多邊市場的發展。數字技術的不斷發展為創業活動提供更全面、更立體的創新環境，孕育出更豐富的創業機會［26］； 數字平臺中用戶之間的互動和信息交流為潛在創業者/組織創造了創業機會［7］； 數字情境下創業者與利益相關者、環境的互動渠道和方式更為多樣化，且不受空間和時間的限制［6］。數字創業主體通過數字技術進行多元化的社會互動促進數字創業想法快速轉化為客觀可行的機會［27］。最后，數字基礎設施作為一種提供通信、協作和計算能力的數字技術與工具［6］，能夠讓創業者與潛在合作伙伴、供應商、客戶和投資者建立聯系，并在全球范圍內獲取各種資源，使創業者有機會進入新市場［28］。

3.1.2 制度環境

人類行為由制度提供的約束、激勵和資源共同塑造［29］，良好的制度環境是引導人們開展生產性數字創業，激發數字用戶廣泛且深度參與的重要保障［30］，又可以細分為正式制度（如政策、制度、規章）和非正式制度（如價值觀、企業文化）。正式制度的出臺具有一定的導向性，通過影響公眾創業意識，提升對數字創業可行性的認知［31］，激發創業者的創業積極性［32］； 穩定的制度環境能夠降低創業者的風險感知，增強創業收益的可預期水平，促進數字創業活動的產生［33-34］。較高的政策效率能夠促進數字創業資源的開發、利用與分配，扶持與保障數字創業活動的有序開展［35］。研究表明，特定背景的本土文化信仰（如宗教文化）會通過內化效應和示范效應影響創業者對技術的感知有用性和風險規避態度，增強數字創業主體開展創業活動的主動性［3］。

3.1.3 主體特征

影響數字創業的主體主要包括數字創業者、數字創業團隊［3］以及人才環境。數字創業者所具備的優秀特質是其識別創業機會并加以發展的前提條件，是開展創業活動所必需的。擁有豐富知識、技能和社會網絡的創業者，能夠把握新技術等外部環境的變化趨勢，及時抓住新機遇，完成對新機遇的開發和利用［36］，從而創造新價值［37］。數字創業情境下團隊構成開放化、團隊認知能動化、團隊運作方式連通化、團隊決策最優化等特點［4］，拓寬知識共享渠道、改變創業機會信念［38］、優化團隊決策方式、降低知識獲取成本［4］，有利于識別與開發數字創業機會以及整合數字創業資源。人才環境也是數字創業活動開展的主要驅動因素之一，專業技術人才以及科研人員的聚集產生知識溢出，促進數字創業活動的產生［39］。

3.2 數字創業的關鍵成功要素

Timmons 創業過程模型認為，企業創業成功得益于創業機會、創業資源和創業團隊之間的互動。但是，由于數字經濟的全面滲透，創業機會、創業資源和創業團隊的互動已不能滿足數字創業企業的創建與發展［3］。數字創業需要數字技術能力、數字創業能力、數字創業資源和數字化商業模式的共同參與才能實現創業成功［6，11］，傳統的創業成功“三要素”也拓展為數字創業的成功“四要素”。

3.2.1 數字技術能力

數字技術能力是通過利用數字技術識別、獲取和整合相關資源與機會以開發新產品、創造新價值和提高競爭優勢的綜合能力［18，40］。數字技術的發展重構了企業創業的過程和協調機制，但企業要真正獲得數字技術的創業效應，關鍵在于快速提升自身的數字技術能力［15］。數字技術能力是實現數字創新的重要條件，是企業獲得競爭優勢和可持續績效的重要前提。有限的數字技術能力是阻礙數字創業過程的重要因素［41］。當數字技術能力被利用和管理時，有助于整合和調用數字技術，以加速創業績效的提高［15］。

3.2.2 數字創業能力

數字創業能力是指數字創業者或數字創業團隊所具有的洞察數字創業局勢、識別數字創業機會、捕獲數字戰略資源、領導數字創業活動的綜合能力，主要包括數字創業機會識別能力、數字創業戰略能力和數字創業動態能力［15，24，41］。數字創業機會是開展創業活動的起點，是創業活動的核心要素。數字創業機會的識別與開發代表數字創業過程的正式起步，對整個創業過程起著決定性作用［4］。數字創業戰略能力是指數字創業企業聚焦于領先行動的戰略高地，進行戰略規劃、戰略制定、戰略評估以及戰略執行的能力，支持數字創業企業創造和發現機會，同時創造性地利用其他機會并從中獲利［41］。數字創業動態能力包括動態配置資源的能力、跟蹤動態市場信息的能力以及降低數字市場風險的能力［24］，決定了數字創業企業的特定資源能夠以何種速度和程度進行調整，以匹配數字商業環境的需求與機會，從而產生持續的正回報［42］。

3.2.3 數字創業資源

數字創業資源在數字創業中發揮著“能量”的作用，存在于數字創業的各個環節，并在數字創業過程之間持續地流動、傳遞和吸收，不斷產生新的“能量”［43］。在創業過程中，數字創業者能否有效地利用好數字創業機會，并順利開展后續創業活動取決于其能否成功獲取與整合資源，以及對資源的利用情況。數字創業資源促進數字創業機會的識別與開發［44］，數字創業機會有效利用也離不開數字創業資源的支持［45］；構建并應用合理的數字化商業模式需要數字創業企業對數字創業資源進行合理有效的編排［46-47］。

3.2.4 數字化商業模式

商業模式是指企業通過業務經營實現價值創造和獲取的基本邏輯與架構［48］。數字化商業模式是數字創業企業所參與的價值創造活動的總體設計，具體是指數字技術“滲入”創業企業中，對其新業務或現有業務開展數字使能和/或數字增強，引發業務開展方式和收入產生方式的根本變化，創新和優化價值創造和獲取路徑［46］。因為數字技術提供了更高的靈活性，能夠協調企業創造價值過程的各個階段和步驟，數字化商業模式就開始與數字創業相關［13］。數字化商業模式的發展，促使創業企業利用數字優勢探索新機會，并在不確定性數字環境中更好地生存與成長［49］。

3.3 數字創業的核心過程

數字創業是企業為適應內外部環境變化，依托數字技術賦能發現創業機會，并將其轉化為產品與服務創造價值，因此數字創業包括了從價值發現（數字創業機會開發）到價值獲取（數字創業資源管理），再到價值分配（數字化商業模式構建）三個核心過程，而且三個過程之間存在密切的互動作用。

3.3.1 數字創業機會開發

對創業機會的認知有兩種主流觀點： 機會發展觀認為，創業機會是客觀存在于市場之中，創業者可以搜集有關市場或外部環境變化的信息，確定開發新產品與服務的機會［50］； 機會創造觀認為，創業機會是創業者主觀構建的，他們感知外部環境變化，并通過各種創業手段不斷探索和創造新的機會［51］。但研究表明，機會發現和機會創造并不是獨立存在的，創業過程是創業者及利益相關者在不確定性創業情境下發現和創造創業機會的迭代過程［28］。數字創業在形態、業態和模式等方面都有很強的探索性，在數字創業初始階段，創業機會本身還是一個尚未存在的實體［52］，需要數字創業主體、數字創業團隊與其他利益相關者以及內外部環境互動，讓初始原型創業想法物化為外部實體機會［9］，因此數字創業機會開發成為支撐數字創業過程的關鍵活動［50］。

3.3.2 數字創業資源管理

數字創業的機會開發與機會價值的實現均離不開數字創業資源的支持。數字創業資源不僅包括“有限性”的人、財、物等核心資源，還包括“無窮性”的“數據”資源等［53］。數字創業資源的獲取方式包括外向型資源獲取與內向型資源獲取。外向型資源獲取包括外向輔助型資源和外向互補型資源；內向型資源獲取包括內向資源優化與內向資源拼湊［43］。僅僅廣泛識別和大量獲取數字創業資源并不能保證數字創業企業實現創業目標，還需數字創業主體系統地識別、配置和利用這些資源，以實現資源的有效轉化和利用［46］。在數字創業過程中，對數字創業資源的管理包括持續檢測、資源眾包、分類排序、勘探挖掘、資源嫁接以及資源簡化等六個微過程［46］。不同微過程相互配合，激發數字創業企業的資源潛力，促進數字創業企業形成數字資源優勢，助力數字創業機會開發與實現。

3.3.3 數字化商業模式構建

數字化商業模式代表著數字創業機會轉化為卓越企業績效的關鍵機制［54］，包括價值主張、價值創造和價值獲取三個關鍵要素，表達了創業企業如何應用數字技術提供面向客戶需求的創新解決方案，利用組織內和組織間的資源和能力創造價值的方式方法，并確保實現可持續績效和利潤［46］。數字化商業模式構建是通過表征、連接與聚合三個數字化過程，對三個關鍵要素和/或連接這些要素的架構進行設計與改變。數字表征從物理格式轉變為數字格式，是一種形式上的改變； 數字連接不僅能夠增強物體、個體與組織間的現有聯系，還能打破時空邊界、創造新聯系，是一種連接性改變； 數字聚合能夠幫助企業匯聚多元化數據資源解決問題的能力，是智能的一種體現［49，55］。數字化商業模式的構建要以用戶體驗為核心、以數據及數字技術為戰略資產和以數字平臺為聯系點［15］。

3.3.4 核心過程的交互作用

數字創業機會的識別與開發離不開數字創業資源的支持［45］； 數字創業機會的識別與開發帶動了數字創業資源的高效整合，兩者相互作用、相互促進。豐富的數字創業資源，有助于提升數字創業機會的開發效率和效果，促進更多數字創業機會的發現與創造［44］，是保證數字創業機會成功識別與開發的關鍵支撐［43］；數字創業機會的識別與開發會不斷產生資源需求，避免數字創業資源閑置與浪費［56］。數字創業機會的價值實現需要數字創業資源的合理配置與利用，能夠實現資源的有效轉化與利用［46］。

數字創業機會是數字創業企業創造價值的源頭，是數字創業企業構建數字化商業模式的“土壤”； 數字化商業模式是數字創業機會轉化為創業價值的路徑導向［47］，兩者相互作用、相互影響。數字創業機會來源于對市場需求和/或未充分利用資源的感知［57］，新的創業機會類型為數字用戶提供新的價值主張與新的價值創造方式，進而創造新的數字價值，形成新型數字化商業模式。數字化商業模式幫助開發、修正與實現數字創業機會，促進數字創業機會產業化，實現數字創業企業價值最大化［43］，在數字化商業模式運行過程中，價值創造與價值主張之間“契合度”較低時，誘發數字創業機會的開發［5］。數字創業過程中，開發并應用最為合理的數字化商業模式需要數字創業企業對數字創業資源進行合理有效的協調配置，而數字化商業模式的持續創新、改變又會影響數字創業資源的獲取與配置［46］。

3.4 數字創業的影響效果

數字創業的影響效果涵蓋兩個方面： 經濟價值和社會價值。經濟價值層面，數字創業促進企業內部績效提升、價值增值［18］和國家經濟增長［25］。社會價值層面，數字創業的積極作用更加廣泛，促進包容性創業［18］，鼓勵女性創業，降低社會失業率［32］；數字創業企業通過建立數字化競爭優勢，促進地方產業集聚，提升數字市場價值［58］，構建數字創業生態系統和加快數字國家建設［32］等。

3.5 數字創業的整合分析框架

通過剖析數字創業研究的熱點領域，本文提出“驅動因素-創業過程-影響效果”的數字創業整合分析框架，如圖 3 所示。

圖3 數字創業整合分析框架

數字技術、制度環境和主體特征驅動了數字創業活動的開展； 數字創業活動主要以數字創業機會、數字創業資源以及數字化商業模式三者之間的動態交互為主，即構成數字創業過程； 最終產生經濟價值與社會價值。

4 研究結論與展望

4.1 研究結論

本文針對國內外數字創業研究豐富卻共識度不高，尚未形成統一分析框架的現狀，結合文獻計量與定性分析，對147 篇國內外數字創業相關文獻進行系統梳理，并從數字創業的驅動因素、關鍵成功要素、核心過程和影響效果四個角度，構建數字創業的整合分析框架，得到以下主要結論： 1） 數字創業研究在國內外都受到廣泛關注，而且國內的研究增長迅速。但國外學者的影響力相對更大，國內研究的國際影響力有待提升。2） 數字創業研究領域最具影響力的7 篇英文文獻，涵蓋了數字創業的概念界定、影響前因、創業機會識別等內容，對數字創業的理論和應用探索具有開創性意義，奠定了該領域的研究基礎。3） 國內外研究的關鍵詞都包括數字技術、價值共創、商業模式、創業績效等內容，涵蓋了數字化情境下從價值共創到價值共享的全商業流程。4） 數字創新、數字創業、數字化轉型以及數字創業生態系統等現象并不是孤立的，它們之間存在內在的邏輯關聯，構成了以政府、高校、用戶和數字企業等多主體為支撐，數字技術賦能企業數字化轉型，帶動企業數字創新和數字創業螺旋式上升，并逐漸形成數字創業生態系統。5） 影響數字創業的前提條件主要有三個： 數字技術、制度環境和主體特征，數字創業的關鍵成功要素包括數字技術能力、數字創業能力、數字創業資源和數字化商業模式，并表現為從價值發現（數字創業機會開發）到價值獲取（數字創業資源管理），再到價值分配（數字化商業模式構建）三個關聯密切、互動促進的核心過程，最終在經濟價值和社會價值兩個層面產生效果，構成“驅動因素-創業過程-影響效果”的數字創業整合分析框架。

4.2 研究局限

本文在文獻梳理和分析方面進行了大量的工作，對數字創業領域相關研究進行了系統性回顧，但仍舊存在一些研究不足。首先，本文從數字技術、制度環境與主體特征三個方面對數字創業驅動因素進行了深入的分析，但這仍只是對數字創業驅動因素的一個初步探索。在實際的研究中，數字創業的驅動因素可能遠比這三個方面要復雜得多，可能還涉及到其他諸如文化、社會、經濟等各種因素的影響。其次，本文雖然搜集整理了國內外數字創業研究領域的相關文獻，但未對國內研究與國外研究進行對比分析，未能凸顯國內數字創業研究的特點以及中國數字化創新的情景化特征。因此，對于這些細節性問題，仍需要未來研究的持續性探討，以便能夠更全面、更深入地理解數字創業。

4.3 研究展望

數字創業雖然在理論和實踐上都取得了巨大進展，但依然處于快速上升的階段，數字技術的迅猛發展給數字創業帶來了更多的復雜性和不確定性，如Chat GPT 的開源試用在開拓創業機會的同時，引發了倫理和監管上的巨大爭議。本文認為數字創業研究未來仍需圍繞以下四個方面深入探討。

4.3.1 數字創業的前因組態和驅動路徑研究

本文從數字技術、制度環境和主體特質三個層面分析了數字創業活動開展的驅動因素。由于數字創業企業的創建與發展并非單個因素的“凈效應”，而是一個較為復雜的過程，可能受到多層面因素的交互影響。未來不僅需要進一步探索其他驅動因素，同時需要進一步運用“技術-社會”框架深入剖析數字創業驅動因素的組態效應。

4.3.2 數字創業的過程機制研究

未來可深入剖析數字創業要素之間的動態交互關系，對數字創業過程機制展開實證研究。數字創業機會、數字創業資源與數字化商業模式之間相互作用，其中每個作用關系都可作為獨立的研究主題進行深入探究，如數字創業資源管理對數字創業機會開發的影響，數字創業機會開發對數字化商業模式構建的影響等展開深入的實證研究。

4.3.3 數字創業的情景化研究

中國轉型經濟下的數字創業研究尚不多見。未來可以深入研究不同地區、不同行業數字技術水平的差距對數字創業成效有何影響； 中國的文化價值觀使得數字創業者具有哪些特質，這些特質對數字創業機會的識別會產生什么影響； 中國的創業環境對數字創業企業的生存與發展有什么影響，從哪些維度進行衡量等，并需要深入挖掘中國典型的數字創業企業的發展過程，通過典型案例分析總結和提煉中國創業具有的獨特發展規律，數字創業過程以及促進中國數字創業本土理論的發展。

4.3.4 數字創業的倫理研究

未來研究有必要從數字技術特征視角拓展數字創業倫理研究，尤其是數字組件、數字平臺、數字基礎設施等特征（如可供性）對創業倫理的研究［6］； 從制度視角探討制度空隙是否為創業者識別有倫理風險的創業機會提供了條件； 區域制度差異化對創業機會識別產生的影響； 從主體特質視角探討創業者倫理認知對數字創業機會識別與開發的影響； 從影響效果視角探索創業主體非倫理行為對企業績效等的影響機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