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紅大王醒來后,趕緊洗把臉跑到白記糕團店門口。老白和小白正挑著沉重的籮擔往外走。等老白父子走后,三個山賊才踅(xué)進門去。
這次熱情迎上來的是白婆婆,她一看三人的臉色,就明白了,問:“餓壞了吧?”
紅大王害羞得說不出什么,兩個“盤子”用舔嘴唇代替回答。白婆婆急忙去廚房里盛粥,又端來咸菜、一大盤印糕,三個山賊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白婆婆心想:幸虧有阿糕員外,不然,這些能吃能做的年輕人,得餓死多少?
小棠看見三個人的吃相,驚呆了,他情不自禁走過去問:“你們多少天沒吃飯了?”
“昨天一天沒吃。”
小棠說:“一天沒吃餓不成這樣……我生病時就算兩天都沒怎么吃,吃飯也沒你們急,身體也沒你們瘦。你們住在山里嗎?很缺糧食嗎?”他上下打量著三個人腳上穿的鞋,頭上戴的斗笠,還有他們用破布條捆著的纖細腰肢。
紅大王說:“我們住在山里,那里不僅缺糧食,什么都缺。”
小棠非常同情,還想問什么,被白婆婆催著快吃飯上學去。
小棠去盛粥,眼神卻時時留意這邊的動靜,他想知道這三個人到底能吃多少。只聽那三人喝粥“稀里呼嚕”,吃咸菜“咯吱咯吱”,嚼印糕“夸哧夸哧”,筷子頭碰碗底“叮叮當當”。三個肚皮好似無底洞,白婆婆也不知添了幾回食物,他們才終于放下碗筷說:“吃飽了。”
白婆婆殷勤地問:“你們帶了口袋沒有?”
三個山賊什么也沒帶。想了想,紅大王摘下斗笠,解開頭巾,把頭巾當成包袱皮兒,鋪在案板上。
就這樣,三個山賊背著一大包印糕出了門。到了沒人的地方,大盤子忍不住問:“他們家到底有多少糧食?”
紅大王心里已經(jīng)有了主意,他的目標不再是這些普通的印糕了,等晚上把事情弄清楚了——搶走那個背著大口袋的老頭!是叫阿糕員外吧,還“一萬個做糕花樣都會”,紅大王百爪撓心,恨不得一下把阿糕員外扛在肩上,扛回磨牙山的巢穴。
可是那老頭太古怪了,尤其消失得古怪!——都不知他去了哪里,又怎么扛呢?
紅大王下了決心,今晚無論如何不能眨眼睛,一定要把事情弄清楚!
三個山賊在龍門鎮(zhèn)晃蕩了一天,去街頭巷尾打聽白記糕團店的事,弄清所有的岔路、岔橋、岔河、岔巷——方便帶走阿糕員外。等到黑夜再次降臨,十來斤印糕全被四處奔波的他們吃完了。紅大王把紅頭巾抖抖,往頭上一裹,帶著兩個“盤子”又摸回九曲巷躲藏好。
此時,白家人照著老時間來到前房。紅大王趴在房頂,一動不動地向下瞪視。
一切都很平常,什么聲音都沒有,屋中央的平地上,卻忽然多了一個人——背著大口袋的胖老頭。
小棠和小果歡喜地撲了上去:“阿糕員外,你來啦?”
像前一天夜里紅大王看到的一樣,阿糕員外把口袋放在地上,拽出一只又一只飽鼓鼓的大口袋,尤其是那些白炭口袋,拽出來就有它“媽媽”十倍大,空地一瞬間被擺得滿滿當當。接下來如果阿糕員外從口袋里掏出一座磨牙山,紅大王也不稀奇。
阿糕員外開始做糕。白家六口人坐著輕聲交談。如果這時有人把腦袋從正門伸進來,可能以為自己看到的是平常光景:一家人飯后閑話——只要他不把目光轉(zhuǎn)向旁邊。
不知道過去多久,老白忽然說:“快了。”
屋頂上,紅大王的心臟因為這句話而激動得大跳起來。
還是毫無征兆地,阿糕員外又清晰地出現(xiàn)在燈影里了,正用手巾抹著額頭上的細汗。地上,飽鼓鼓的口袋全癟了,工坊里堆著小山一樣的印糕。
一家人都起身過去說:“阿糕員外辛苦了!”
阿糕員外笑瞇瞇地和白家人擺擺手,撿起所有口袋后就消失了。小棠小心翼翼地把光彩全無的印糕板揣進懷里。
紅大王不敢動,繼續(xù)趴著,直到瞅準屋里人收拾印糕最忙亂的時候,壁虎一樣倒退著慢慢從屋瓦滑下。
紅大王悄悄走入碓房,輕聲呼喚兩個“盤子”,和自己也是和他倆說:“不搶糕了,搶孩子!”
“大王英明!搶走孩子,何愁他們不拿錢——不,拿糕來贖人!”
紅大王沒作聲——他主要想搶印糕板,又擔心搶到手不會用,所以才動念搶孩子。
“可是大王打算搶哪個孩子呢?剛才對門又跑來一個女孩,白家小女孩迎她進去。幸好我倆事先躲在葦簾下面,才沒給她們瞧見。”
紅大王大吃一驚!他居然一點沒發(fā)覺,肯定是因為自己學壁虎爬的時候,注意力都在屋瓦上面。兩個“盤子”又補充說:“來的那個,好像就是昨天在店里玩的小女孩。”
紅大王思索了一會兒,點點頭:“不礙事,小孩掀不起風浪,只是要準備點破布,萬一叫起來,好把嘴堵住。”
兩個“盤子”撓頭:“沒有破布。”
紅大王說:“笨!身上現(xiàn)成的衣服,不會撕嗎?”
幸好衣服都是破爛貨,撕起來并不會發(fā)出聲響,兩個“盤子”各自撕下兩個袖子——反正天氣變熱,以后也用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