侗寨里的“三月三”

董強

“三月三”是我國西南地區多個少數民族共同的傳統節日，生活在崇山峻嶺、碧水環流的侗族人也有過“三月三”的習俗。侗族的“三月三”，又名“播種節”“討蔥節”“花炮節”，源于侗族美妙的神話傳說與獨特的民族文化。清代文士陸次云在《峒溪纖志》中記載：“溪峒男女，相歌于正月朔、三月三、八月十五。而三月謂之浪花歌，尤無禁忌。”在漫漫的歷史長河中，侗族人的“三月三”衍生出吃黃糯米飯、搶花炮、討蔥蒜、斗牛、對客歌、踩堂等民俗活動。節日當天，侗族青年男女身著民族盛裝，載歌載舞與遠方賓客們一道共敘侗鄉情誼。就讓我們一起走進侗族村寨，去感受侗族人“三月三”的熱情與豪邁。

侗族“三月三”的來歷

侗族流傳著諸多有關“三月三”來歷的傳說。

一說，侗族人的“三月三”與農耕習俗有關，因此又被稱作“播種節”。話說很久以前，侗族人以桐樹開花作為插秧的最佳時間。然而有一年，桐樹并未開花，由此耽擱了插秧的時間，以致釀成饑荒。迫于生計，侗族人只能逃到別處謀生。人們吸取了這次教訓，每逢“三月三”，侗寨里的家家戶戶便吹蘆笙、載歌舞、走親友，相互提醒不要耽誤農忙時間，祈愿來年風調雨順，這便是播種節的來歷。值得一提的是，侗族人還會在播種前空置的稻田中養許多魚蝦，使這里成為播種節狂歡的理想場所。“三月三”期間，侗族男女老少穿上節日盛裝，將鞋脫下放在田埂上，一腳踩進稻田，然后在泥水中撈取魚蝦。節日的盛裝并不能阻礙他們下泥田的腳步，節日的歡樂需要與泥田共享。人們盛裝入泥田，在泥田里收獲，在泥田中嬉戲，“三月三”成為侗族人的“狂歡節”。

另一說，侗族人的“三月三”與一個凄美的愛情故事有關。很久以前，有一位美麗的侗族姑娘名叫良英， 她才藝絕佳、能歌善舞，頗受人們喜愛。情竇初開的良英很快就愛上了村寨中勤勞樸實卻家境貧寒的男青年橋生。良英的父母嫌貧愛富，硬要把女兒許配給一個富戶鄉紳的兒子，逼迫良英三月初四這天出嫁。良英竭力反對這樁包辦婚姻，想跟自己的意中人廝守終生。三月初三這天，良英早早地來到田埂間，撈得半笆簍魚蝦，然后又去菜園里摘取了半竹籃蔥和蒜，約上意中人橋生，一同前往古老的莫嘎樹下幽會。良英將盛著魚蝦的笆簍與裝著蔥和蒜的竹籃送給橋生作為定情之物。這件事很快就被鄉紳發覺，他來到良英家中，指責她忤逆父命違抗婚約，敗壞家風。隨后，他又辱罵橋生觸犯寨規，有違族約，并喊來打手，毒打橋生和良英。兩人悲憤交加，于是各自脫下一只布鞋，在莫嘎樹上印了一對深深的鞋印，然后攜手跳崖，投入潭中赴死，由此成就了一段忠貞的愛情故事。

后來每逢“三月三”，人們都要吹著蘆笙來到莫嘎樹下緬懷這對青年男女。為了贊頌他們的愛情故事，侗族未婚男女多在“三月三”表達愛意。

“三月三”大地飛歌

侗族是一個頗善歌舞的民族。一領眾和、多聲合唱且無樂器伴奏的侗族大歌，以“聲音洪亮、氣勢磅礴、節奏自由”而久負盛名，被世人譽為“最有魅力的復調音樂”。

據記載，侗族大歌距今已有2500多年的歷史，是一種多聲部、無指揮、無伴奏、自然合聲的民間合唱形式，被列入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2009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將其列入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名錄。侗族大歌源自生活，曲調高亢婉轉，結構嚴密精美，吟唱順口押韻，善于傳情達意，已成為侗族民眾傳授知識、交流情感的重要精神紐帶。

每逢“三月三”，侗族人在留客與送客之時有吟唱對客歌的傳統。賓客們圍坐于長桌宴上，為了表達對遠方來客的深情厚誼，主人開口吟唱“迎客歌”：“吹笙歡寨老少愛，人人盛裝像花彩；頭插雞羽賓客到，壇無酸肉拿什么來接待？好像貓未逢食上下竄，家無肉菜圓圓眼睛空睜開；想殺瘦雞雞太腥，想放田水無魚在；對不起客人厚臉相迎，喝杯清水表心懷；隔壁鄰寨坡頂上，山羊群群入眼排；我無肉菜不過意，好在客重情義不重菜；難得會聚盡情歡，缺禮短菜情意在；無肉少菜心不甘，這回不算望再來！”

為了回敬主人的美意，賓客們會飲下主人釀造的美酒，以示感謝。宴會結束后，主人又會吟唱“送客歌”，表達對客人的美好祝福，祈愿賓客一路平安。

隆重的花炮節

每逢“三月三”，侗族村寨都要舉辦盛大的花炮節。其中，“搶花炮”是最為隆重、最具特色的民俗活動，享有“東方橄欖球”的盛譽。所謂花炮，就是用紅布纏繞的小鐵環，將其置于鐵炮頂端，然后點燃鐵炮使花炮頭直沖云霄。待花炮頭落下后，人們便以鐵環為目標奮力搶奪。

據民國年間刊刻的《三江縣志》記載，這一節日習俗古已有之。據說在很早以前，為了招撫西南邊陲各部，朝廷派兵駐扎于三江一帶。在與當地侗族百姓交往的過程中，兵士們教會了當地人如何使用硝石、硫黃等原料制作火藥，主要用于野外狩獵、開墾荒地等活動。同時，他們還將古老的灌溉工具—水車傳授給當地民眾。為了加強軍民之間的相互交往、增進友誼，還發明了“搶花炮”這一競技項目，并傳承至今。

在各地侗寨舉辦的花炮節中，尤以廣西柳州三江侗族自治縣的花炮節最具代表性。三江侗族的花炮節分為“祭炮”“游炮”“搶炮（即搶花炮）”三個環節。首先，從“祭炮”活動開始。人們通過祭祀，祈禱花炮能夠得到神靈的眷顧與祝福。“游炮”是花炮節的一大亮點，所有參加花炮節的隊伍都要集結在花炮陳列處，以花炮和三座花炮臺領頭，參賽選手與演出隊伍緊隨其后，抬著花炮環繞縣城游行一圈。穿著各式民族服裝的人們緊隨在隊伍之后，徒步抵達河灘。此時，河灘上早已人山人海，擠滿了前來觀看的群眾。

“游炮”結束后，“搶花炮”活動開始。“搶花炮”主要有三炮，搶得頭一炮寓意福祿壽喜，搶得第二炮寓意升官發財，搶得第三炮寓意人丁興旺。當第一炮的花炮頭在煙霧里騰空而起，蓄勢待發的漢子們雙目圓睜，以搶先機。炮頭下落瞬間，他們像群鯊圍獵，如箭般躍出，一雙雙粗壯的手搶向那個精巧的“花環”，就像美式橄欖球一樣施展擠、扳、鉆、藏、護、傳、攔等技巧。在這一過程中，選手們不僅展現了他們的默契與合作，更彰顯了他們的力量與智慧。

“三月三”這天，侗寨還會舉辦盛大的舞龍和舞獅活動；同時，人們還能一睹頗具侗族風韻且充滿神秘色彩的“抬官人”。事實上，“搶花炮”并非局限于侗族人參與，漢、苗等其他兄弟民族也會加入這一隊伍之中，由此形成了展現三江風土人情的地方性的文化活動。

【責任編輯】王 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