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不系
樓下的榆樹? 震顫中痛失一臂
鵝掌木倒栽在窗臺? 虬曲的根
如同萬人坑中呼號的手
陶瓷和水泥喋聒不休? 被一聲脆響終結
窗欞打起寒戰? 告訴我寒雨將至
鐵門透露的尖嘯也在聲明? 它和我一樣
無法再承受一場臺風或者洪澇
鐵皮房就是嶺南古戰場
房號401? 是我戰敗后的序列
雨點如同星河的億萬只腳
萬物不過更多的芻狗? 地表
也不過一面更大的豬皮鼓
那些和我一樣跨過楚河漢界的兵卒
此刻耳旁應有戰馬嘶鳴
可我的骨肉已經僵硬? 并且久疏戰陣
只能旁觀那些飽滿的軀體如旗幟一樣倒下
故土人物皆非? 新城幾番易主
他們的刀槍熔鑄成新的劍戟
亟待下一場殺戮
手電筒
需要一把手電筒? 在大地開一扇窗
給失明的以光電
給失聰的以雷鳴
給失戀的以篝火
給失業的一個透氣的出口
天空那么空? 那么重
我們的軀體薄如蟬翼
一句話? 一滴雨就可以成為
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亞馬遜雨林里蝴蝶最后的震顫
如果沒有光明
我的身后就是最后的黑暗
城中村印象
城市是豎著的? 像林立的石碑
有人成了墓主? 有人成了碑文
大多數成了墳頭草
城中村是橫著的
蝸居在十幾平方米的“豆腐”里
孩子疊著媳婦
媳婦疊著丈夫
丈夫疊著衣服
衣服疊著玩具
玩具疊著鍋具
必須橫著? 才能把中年切得足夠薄
他的身體每薄一分
家人的碗里就厚一寸
回家偶書
云在藍天里填詞
高壓線在鐵塔上作曲
風撩撥起窗外的吉他
兩只云雀在五線譜間跳舞
曲譜鎖在車里? 破窗欲出
致劉年
聽說你要來
可深圳沒有荒原日落
我只能贈你以咖啡和霓虹
深圳也沒有雪? 我只能贈你以月色
你和駱駝一樣的佝僂
一樣的寡言? 一樣的孤絕
骨頭里有風的人? 更適合白云
深圳不適合駱駝
這里的洪流? 容易泥足深陷
深圳不適合悲歌
這里有許立志咽不下去的鐵銹
還有你的永久牌自行車
如果拓荒者落荒而逃
如果為眾人抱薪者凍斃于野
如果洛陽的紙比文字更貴
我們終將走失于雪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