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數據挖掘針灸治療卵巢功能早衰的腧穴運用規律研究

張莉霞,易 瑋,蔡細敏,陳中庭,杜秀凡

廣州中醫藥大學,廣東 廣州 510000

卵巢功能早衰的主要特征是40歲之前的女性出現閉經、高促性腺激素和低雌激素水平,其發病機制為各種原因導致卵泡發育破壞或衰竭,最終導致卵巢功能衰竭。卵巢功能早衰的病因復雜,目前其發病機制尚不明確。現代醫學認為卵巢功能早衰主要與遺傳因素、自身免疫因素、代謝因素、酶學障礙及外界因素等密切相關[1]。治療上主要以激素替代療法為主,但從長期來看,該療法具有潛在的毒副作用,可能增加女性患乳腺癌、卵巢癌等疾病的風險[2]。近年來針灸治療POF呈現出明顯的優勢,針灸作用機制主要與調整下丘腦-垂體-卵巢軸的功能、調節免疫平衡、增加卵巢血流供應、抑制蛋白和基因的表達、調節激素受體的表達和抑制信號通路磷酸化有關[3]。本研究通過檢索針灸治療卵巢功能早衰的相關文獻,采用數據挖掘技術來解析其選穴規律,以期為臨床提供理論依據和參考。

1 資料與方法

1.1 文獻檢索

計算機檢索中國知網(CNKI)、萬方(WanFang)和維普(VIP)數據庫,檢索時限自建庫至2023年6月16日,檢索主題詞為“卵巢功能早衰”,分別與“針灸”“針刺”“電針”“毫針”“溫針灸”“灸法”等進行組合檢索。

1.2 納入標準

①所選病例皆明確為卵巢功能早衰;②治療組的治療方法主要采取針灸,可單獨使用針灸或結合電針、中西藥等綜合性治療,對照組治療方式不限;③均有明確的選穴處方;④根據中西醫的療效評價標準治療組有確切的臨床療效。

1.3 排除標準

①重復檢索或發表的文獻只保留1篇;②相同作者采用同一處方發表的文獻只保留1篇;③文獻類型為Meta分析、動物實驗研究、個案報道及文獻綜述等。

1.4 數據標準化處理

腧穴定位、歸經與特定穴等均參照“十二五”國家級規劃教材《經絡腧穴學》標準[4]。在Excel 2019軟件中錄入針灸處方穴位,建立“針灸治療POF”數據庫。

1.5 數據分析

先采用IBM SPSS Statistics 26.0對數據進行頻次分析及普通類分析,再采用IBM SPSS Modeler18.0軟件進行關聯規則分析(Aprior算法分析),并繪制復雜網絡圖。

2 結果

2.1 文獻檢索與篩選結果

共檢索出109篇相關文獻,經納入、排除標準篩選后最終納入67篇文獻,共得91組穴位處方,涉及65個腧穴,總腧穴應用頻次665次。

2.2 腧穴使用頻數分析

將針灸治療POF前20位腧穴進行排列,應用頻次前5位的腧穴分別是:關元(64次)、三陰交(59次)、腎俞(48次)、足三里(40次)和子宮(37次),以上5個腧穴使用頻次占總頻次的37.29%。見表1。

表1 針灸治療卵巢功能早衰常用腧穴統計

2.3 腧穴歸經分析

將腧穴進行歸經分析,共涉及十二正經、任督二脈及經外奇穴。使用頻次前5位的經脈分別為足太陽膀胱經(144次)、任脈(131次)、足太陰脾經(93次)、足陽明胃經(79次)和足少陰腎經(61次),以上5條經脈使用頻次占總頻次的76.38%。見表2。

表2 針灸治療卵巢功能早衰腧穴歸經分布情況

2.4 特定穴分析

治療POF穴位可涉及10類特定穴,特定穴中使用頻次最高的是交會穴(239次),其次是募穴(116次)、背俞穴(110次)和五輸穴(107次)。見表3。

表3 針灸治療卵巢功能早衰運用特定穴分析

2.5 腧穴關聯分析

對65個常用腧穴進行關聯分析,選取頻次為前21位的腧穴制作腧穴關聯網絡圖以觀察針灸治療POF的腧穴使用情況,線條粗細代表關聯強度,越粗代表腧穴之間關聯越強。見表4、圖1。

圖1 針灸治療卵巢功能早衰的高頻腧穴關聯網絡圖

表4 針灸治療卵巢功能早衰的高頻腧穴關聯分析

2.6 聚類分析

使用平均聯接(組間)的方式,可將相關高頻腧穴選穴分為3類:①神庭、本神、百會、中脘、卵巢、天樞、大赫、太溪、太沖、足三里、血海、歸來、中極與氣海;②脾俞、肝俞、命門、腎俞與次髎;③關元、三陰交與子宮。見圖2。

圖2 針灸治療卵巢功能早衰高頻腧穴聚類分析譜系圖

3 討論

卵巢功能早衰在中醫學中屬閉經、不孕癥等范疇。中醫理論認為,腎藏精,主生殖。《黃帝內經素問·上古天真論》中提到女子“二七而天癸至,任脈通,太沖脈盛,月事以時下,故有子”,說明腎氣在月經來潮的過程中起到關鍵的作用,腎氣的盛衰可直接影響腎-天癸-沖任-胞宮生殖軸的功能狀態[5]。肝腎同源,肝藏血,主疏泄,對月經的排泄具有重要的調節作用;脾為后天之本,氣血生化之源,為月經來潮提供物質基礎。天癸雖稟受于先天,但需靠后天水谷精微的滋養。若肝失疏泄、脾失運化,則導致先天之本失養、后天氣血失和。五行理論中,肺為腎之母,肺陰虛耗,肺津不能下降滋養腎陰,亦可致腎陰不足[6]。可見,POF的基本病機是腎虛,并與心、肝、脾及肺密切相關。治療時,在補腎益精的基礎上,還可根據中醫辨證佐以調肝養心、疏肝扶脾等法增強療效。

3.1 高頻腧穴、歸經及特定穴分析

本研究通過使用數據挖掘技術對針灸治療卵巢功能早衰的相關文獻中腧穴運用規律進行分析,使用頻率前5位的腧穴依次為關元、三陰交、腎俞、足三里及子宮。關元位于丹田,內應胞宮,為沖脈起始,具有調理沖任、溫養胞宮的作用,可用治胎、產、經與帶等婦科疾病[7]。三陰交是足厥陰肝經和足太陰脾經、足少陰腎經3條經脈的交會穴,針灸此穴具有活血調經、健脾利水和疏肝益腎的功效。腎俞是背俞穴之一,位于腰部,是腎氣輸注的重要腧穴。《素問·長刺節論》中記載:“迫臟刺背,背俞也”,說明背俞穴臨近相應臟腑,故對該臟腑的治療具有相對特異性,針刺腎俞穴可以補腎益髓。中醫學認為,肝腎虧虛、氣血不足是導致卵巢功能早衰的主要原因。足三里屬足陽明胃經,既是合穴又是下合穴,陽明經多氣多血,針刺足三里可調暢全身之氣血[8],對改善卵巢功能、緩解卵巢功能早衰的癥狀具有重要作用。子宮為經外奇穴,位于少腹部,為胞宮之外應,是調理胞宮的主要穴位,具有暖宮調經、行氣止痛與升陽舉陷等功效。現代解剖學分析發現,子宮穴處分布的神經及其分支與卵巢的神經節段存在重疊部分[9]。因此,針灸子宮穴對預防和治療卵巢功能早衰具有一定的作用。

歸經方面,取穴頻率最高的是足太陽膀胱經(21.65%),其后依次為任脈(19.70%)、足太陰脾經(13.98%)和足陽明胃經(11.88%)。背俞穴是臟腑之氣輸注于體表的部位,具有反映、治療相應內臟病變的功能。腹為陰,臟腑深居腹中,其病曰陰病;背為陽,俞穴所在,調治之曰治陽。正如《素問·陰陽應象大論》云:“陰病治陽”。在正常情況下,刺激背俞穴可以調節臟腑的生理功能;而在病理狀態下,可促進臟腑功能恢復生理平衡[10]。背俞穴均位于足太陽膀胱經第一側線上,與本研究結果中取穴頻率最高為足太陽膀胱經一致。任脈為陰脈之海,任主胞宮,與沖脈、督脈皆起于胞中,被稱為“一源三歧”。因此,調節任脈可以同時調節沖脈和督脈,促進人體氣血陰陽平衡的恢復。研究發現卵泡的發育過程與沖脈其脈氣在頭部灌注諸陽、在下肢滲入三陰、通受十二經氣血及總領諸經氣血有關[11]。可見在針灸治療卵巢功能早衰時不可忽視沖任二脈的重要性。脾胃為后天之本、氣血生化之源。二者同居中焦,經脈互為絡屬,相互表里。中醫認為卵巢功能早衰的主要病機為腎虛,腎中所藏的先天之精只有在后天之精的濡養補充下,才能正常地發揮作用[12]。脾胃虛弱、氣虛血少和沖任虧虛是卵巢功能早衰發病的關鍵[13]。通過針灸足太陰脾經、足陽明胃經的腧穴可達到補益脾胃、調理氣血的作用。

特定穴方面,以交會穴(239次)使用頻率最高,其次為募穴(116次)、背俞穴(110次)。交會穴指兩條或兩條以上經脈交會通過的腧穴,其加強了經脈與經脈、腧穴與經脈之間的聯系。根據“經脈所過,主治所及”的原則,決定了交會穴既可治療本經疾病,又兼治它經疾病,且交會的經脈越多,主治范圍越廣[14]。卵巢功能早衰的病因病機包括腎虛、氣血虧虛、外感六淫、肝郁氣滯及痰濕壅阻等,選用交會穴適應了本病病因病機復雜的特點[15]。募穴是五臟六腑之氣結聚于胸腹部的腧穴,滑伯仁《難經本義》提到:“陰陽經絡,氣相交貫,臟腑腹背,氣相通應”,說明臟腑之氣與募穴相互貫通,針灸募穴可使臟腑氣血陰陽恢復平衡。《難經·六十七難》曰:“陰病行陽,陽病行陰,故令募在陰,俞在陽”。《素問·陰陽應象大論》中有云:“陰病治陽”。卵巢功能早衰的病位在陰分(腹部),故可取位于陽分(背腰部)的背俞穴進行治療。選用以上3類特定穴可提高針灸治療卵巢功能早衰的臨床療效,達到力專效宏的效果。

3.2 腧穴關聯規則分析

關聯規則中的兩個重要指標是支持度、置信度。支持度指兩個腧穴同時使用的概率;置信度指使用A腧穴后,同時使用B腧穴的概率。本研究中,關聯規則分析相關性較高的3對組穴依次是:關元→三陰交、三陰交→足三里和關元→足三里。可見相關性較高的組穴主要集中在關元、三陰交和足三里。三穴合用,可起到培元固本、補益氣血與調理肝脾之功,有助于改善POF患者心悸失眠、潮熱盜汗與月經紊亂等癥狀。

3.3 高頻腧穴聚類結果分析

通過聚類分析,得到3個新方。A1類:關元、三陰交與子宮。關元穴是任脈腧穴,也是任脈與足三陰經的交會穴。針刺關元穴可起到培元固本、補益下焦與通沖任二脈的作用,同時還可以補益沖、任、督、肝、脾與腎經之氣血,并將其引入沖任脈,達到培補元氣、調理氣血的功效[16]。此外,根據“腧穴所在,主治所在”的規律,進一步說明關元穴為治療卵巢功能早衰的重要腧穴。孫思邈《千金要方》云:“凡諸孔穴,名不徒設,皆有深意”。中醫理論認為POF的發生主要與腎虛有關,同時也與肝、脾密切相關。三陰交作為足三陰經的交會穴,針刺此穴可達通調肝脾腎之功。子宮屬于經外奇穴,是治療婦科疾病的經驗效穴,具有通暢胞宮、理氣化瘀等作用。經現代醫學研究發現,子宮穴與支配生殖系統的神經節段基本一致,可有效調節下丘腦-垂體-性腺內分泌軸活性,從而治療卵巢功能早衰[17]。A2類:脾俞、肝俞、命門、腎俞和次髎。脾俞、肝俞及腎俞均為足太陽膀胱經上的背俞穴,背俞穴與臟腑之氣相通,可治療臟腑及相關器官病癥。命門穴為督脈、帶脈之會,是溝通人體縱橫兩大經脈的關鍵,具有調節生殖系統功能的重要作用。《靈樞·經別》曰:“足少陰之正,至腘中,別走太陽而合,上至腎,當十四椎,出屬帶脈”。命門穴具有通調督脈、溫陽助火與補腎填精的作用[18]。研究發現電針命門穴可能通過抑制或糾正下丘腦-垂體-性腺軸功能減退或紊亂的發生,進而提高血清雌激素水平,改善卵巢功能早衰癥狀[19]。A3類:神庭、本神、百會、中脘、卵巢、天樞、大赫、太溪、太沖、足三里、血海、歸來、中極及氣海。《針灸穴名淺解》中記載:“神庭,居處為庭。考腦為元神之府……主治煩悶恍惚,癲狂風癇諸疾。”本神穴,《針灸穴名解》謂其:“穴在前額發際,內應于腦……故善治有關神識諸病……故名本神。”POF與情志病密切相關,兩者相互影響,形成惡性循環,最終影響療效[20]。神庭、本神兩穴所在的位置內應大腦額葉,主管人體的情感智力,對治療神志病有獨特優勢[21],具有解郁安神、調神寧心的功效[22],可改善POF患者的不良情緒,以提高療效。百會穴作為督脈要穴,為三陽五會之所,可振奮一身之陽氣,調暢氣機。且百會為多條經脈之所會,可以調節多個臟腑功能[23]。足三里乃足陽明胃經的合穴,是胃氣之大會,配合胃之募穴中脘,起到調暢氣血、充養胞宮和胞脈的功效[24]。卵巢作為女性重要的生殖器官,具有調節女性內分泌及生殖的功能。故將卵巢穴作為治療POF的主穴,同時根據“腧穴所在,主治所在”的選穴規律,選取天樞、大赫與歸來,共奏調理胞宮、活血補氣之效,提高成功排卵率[25],改善卵巢功能早衰患者的生殖能力。太溪、太沖穴分別是足少陰腎經、足厥陰肝經的輸穴和原穴,針刺此二穴能振奮人的元陰元陽、調暢氣血,從而達到溫補腎經之氣、調和肝經之血的功效[26]。中極穴系足三陰經與任脈的交會穴,膀胱之募穴,具有溫養沖任、行氣活血的作用[27]。氣海穴歸屬于任脈,穴居下焦,為臍下腎間動氣所在之處,具有補益腎氣、調暢下焦及振陽固精之效[28]。《黃帝內經》云:“臍下腎間動氣者,人之生命也,十二經之根本也”。分析3個聚類新方可得出結論:針灸治療卵巢功能早衰的治療思路在于以補腎益精為主,佐以調肝養心、疏肝扶脾。

綜上所述,本研究通過數據挖掘將針灸治療卵巢功能早衰的組方規律具象化,可得出以下結論:①腧穴選擇以關元、三陰交和腎俞頻率最高;②腧穴經脈以足太陽膀胱經、任脈及足太陰脾經為主;③特定穴選用以交會穴、募穴和背俞穴為最多;④針灸治療卵巢功能早衰的基本思路為補腎益精為主,佐以調肝養心、疏肝扶脾。本研究運用數據挖掘技術分析針灸治療卵巢功能早衰的選穴規律,為針灸臨床規范化治療POF提供了一定的客觀依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