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創新聯合體知識轉移行為的知識產權治理分析

張金福，劉嘉欣

（上海應用技術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上海 200233）

0 引言

近年來，創新成為經濟發展的主要驅動力，科技創新成為國家競爭力的核心要素。如果說科技創新是經濟發展的發動機，那么，創新組織模式變革就是科技創新的引擎。科技創新正從傳統的線性模式向非線性時空交錯的立體式新組織模式轉變。在這種新模式中，基礎研究兼容認識與應用目標，應用研究推動基礎研究水平，實現基礎研究與應用研究的相互影響和發展。技術開發不僅不排斥基礎研究，還能為基礎研究源源不斷提出新的重大課題。面向重大共性關鍵技術和產品開發以及整體自主創新能力戰略性、基礎性、前瞻性的重大科學問題，集基礎研究、應用研究、開發研究和產業化于一鏈條，采用環環相扣的全鏈條設計，由領軍企業牽頭、高校科研院所等多創新主體參與組織實施，即創新鏈與產業鏈深度融合的全鏈條、體系化的創新聯合體組織模式應運而生。這種模式具有雙向或多向交錯進行、多象限整合研究的特點，縮短了科技創新從科學到技術到市場的演進周期，使技術研究和產業化階段的邊界日趨模糊，科技創新鏈條更加靈巧，技術更新和成果轉化更加快捷。

經濟發達國家正在通過科研組織模式變革創新，為科技創新提供不竭的動力。國外著名實驗室或研發聯盟率先在實踐中踐行了這種模式，詮釋著基于創新鏈與產業鏈互融的全鏈條、體系化科技創新的理念，成為許多關鍵核心技術突破性創新的孵化器。早在20 世紀后期美國一些研發機構就開始興起創新聯合體的組織創新的潮流，比如美國納米科技研究院（CNSE），吸引了私營企業的配套資金，研究資金累計高達55 億美元，合作伙伴多達300 多家，包括IBM、GE、AMD 等世界知名企業，其創新實力在2016 年納米科技研究機構的排名中居全美第一［1］。這種把基礎研究、技術開發、產業化、人力資本生產和新公司創建等活動集成到一起的全鏈條設計、體系化實施的創新聯合體，匯聚了一批優秀的相關領域科學家，形成了一個具有創新創業精神、協同互動的創新組織模式，大大提升了組織的關鍵核心技術研發能力，也提升了科技對經濟社會的貢獻度和影響力。

創新聯合體通過組織創新促進研發主體之間的協同互動，借助知識轉移和交流共享，產生新知識新技術。有知識流動和技術轉移行為的地方就存在知識產權治理。因此知識產權治理貫穿于整個技術研發過程，涉及創新項目的立項、實施、驗收以及成果轉化全過程，滲透產業競爭的各個方面［2］。現實中也出現了合作創新中知識產權爭端、侵權問題，不少協同創新組織因為知識產權糾紛處理不好導致創新中斷、中止，給企業帶來了重大經濟損失。因此分析創新聯合體的組織屬性及特點，揭示知識轉移行為現象中的轉移特征，構建知識轉移過程中知識產權治理機制十分重要。

學界已經關注知識轉移過程中的知識產權治理問題。有的研究從知識產權治理的內涵與特征闡述：如Winskel［3］認為知識產權治理的創造、運用、保護和管理環節之間互相關聯嵌套。郭永輝［4］提出知識產權治理本質內涵是創新主體通過治理機制相互博弈達到均衡的利益分配。谷麗等［5］學者分析創新聯合體知識產權治理的參與主體多元化、治理依據多樣化、治理方式多元化3 個主要特征。有的研究提及了知識產權治理的主體和內容：比如Rstic 等［6］認為知識產權治理需要政府、市場、社會3 種主體共同參與，且馮曉青［7］認為三者之間具有很強的開放性和包容性。Foss 等［8］指出知識產權治理是因知識產權和組織存在的間隙而出現，其中知識產權治理內容涉及各種無形資源的生產、獲取、使用和控制［9］。也有的研究從政府、企業和高校科研院所的三維角度揭示三位創新主體的角色定位和功能：政府是在知識產權治理中實施集中統一管理體制的主體，依法有效保障其他主體的創新發展［10］；企業在積極參與知識產權治理活動中展現了識別、取得、保護、使用和處置知識產權資產等多種行為［11］；大學和科研院所在知識產權治理過程中發揮著技術供給和人才培養的功能［12］。基于知識產權治理主體多元化的特征，不僅需要明確各主體的角色和作用，更需要處理好主體之間的相互關系，其中利益分配機制、契約機制、信任機制以及政府治理機制等都是協調治理的重要手段。有研究就從知識產權治理機制角度出發厘清知識產權問題及管理策略：如馮媛［13］分析科學數據開放共享后面臨的知識產權困境及相應的治理策略，楊靜等［14］分析創新共同體知識產權治理中異質性主體的結構布局以及利益的合理分配，林秀芹等［15］分析“有約依約，無約共有”的知識產權自治模式在實踐中存在的不足及改進，劉海鷗等［16］分析信任機制的協調治理，既要防止過度地保護知識產權以免產生隱形隔閡，又要明確維護創新主體的合法利益，吳漢東［17］分析中國知識產權制度現代化的實踐與發展，堅持知識產權制度創新與知識創新。

綜上，國內外相關領域的研究探討了知識轉移過程中知識產權治理的內涵與特征，分析了知識產權治理的各個創新主體和組織內部的治理機制。但是，研究成果呈現碎片化和零散化特點，未能從整體角度分析主體間的聯結行為、主體間的互動關系以及主體的動態功能定位及作用。因此本研究將通過創新聯合體知識轉移行為特征以及知識產權治理的內涵，全面分析知識產權治理主體間的相互關系，構建創新聯合體知識轉移過程中知識產權治理機制。

1 創新聯合體的屬性及其特點

促進各創新主體之間的知識流動與貫通是聯合創新的核心理念［18］。創新聯合體研發能力的高低取決于組織系統管理融合與貫通水平的高低，而組織系統管理水平包含機制體制的完整性及知識流動與轉移的順暢性，保持組織知識的有序流動需正確認識創新聯合體的組織屬性與特點。此外，正確認識創新聯合體的組織屬性及特點對創新聯合體的穩定運行以及成果產出也具有極其重要的理論意義。

1.1 創新聯合體的組織屬性

（1）實體性。創新聯合體擁有優秀的人才儲備、穩定的資金來源渠道、獨立的辦公實驗樓以及先進的科研裝備等硬件設施和適宜的用人機制、利益分配機制等軟件制度，是推進多元化主體協同創新的實體運作組織。硬件設施與軟件制度的整體運作表現明確證實了創新聯合體是聯合多創新力量協同攻克現實社會關鍵核心技術難題的穩定性組織，而不是僅以契約合同約定而成的臨時組織；是多實體機構單位有機結合的實體性組織，而不是僅以項目合作為目的的虛擬組織。因此，創新聯合體就是一個具有持續性產出的相對穩定的實體組織。

（2）公共性。創新聯合體集科學發現、人才產出、技術攻關、產品開發等多技術領域于一體，本質上屬于多技術集成、跨機構領域、多學科交叉的創新組織。實現創新聯合體協同創新的關鍵是統一部署、調配公共資源投入，制定公共利益分配政策，明確公共風險的分擔機制等，促進整個公共創新組織共同高質量發展。確保各創新主體實現知識產權共享、資源共用和風險共擔，促進知識要素有序流動［19］。

（3）系統性。創新聯合體內龍頭企業可以根據愿景、使命、目標以及特長優勢選擇合作伙伴，提升自身研發能力，打通產業鏈的堵點，融合各方面資源，形成全鏈條、體系化的協同攻關系統。其他組織一般要與牽頭企業簽訂目標管理協議，保證各創新力量的共同追求，建立龍頭企業所組建的創新系統，深度融合產業鏈和創新鏈，實現創新資源的高效配置，協調和解決行業中遇見的關鍵技術難題，督促研發項目的順利開展和有序進行。

（4）獨立性。創新聯合體在機構組建時就不同于其他子企業組織，不是簡單隸屬于龍頭企業，而是跨越龍頭企業邊界建立的獨立法人組織或研發實體組織［20］，具有自身的機構章程，獨立的財務管理權和愿景目標。在機構章程中，規定了成員條件、權利、義務，管理制度以及經費來源和使用管理等。在財務管理上，創新聯合體實行單獨管理制度；在愿景目標方面，錨定關鍵核心技術攻關和組織目標，追逐組織共同愿景。當然，創新聯合體的獨立性是相對的，參與聯合創新中個體須接受牽頭企業的指導和政府的調控［21］。

1.2 創新聯合體的組織特點

創新聯合體具有的組織屬性決定了創新聯合體具有的組織特點，如表1 所示。

表1 創新聯合體的組織屬性和組織特點

（1）多主體協同攻關。創新聯合體不再是由單一的機構組建，而是多元化的創新主體，各自擁有自己的職責，專注于自身的優勢領域。人員或是研究目標領域的理論專家，或是致力于應用研究并解決社會現實難題的應用技術型人才，或是掌握各種市場信息、引用國家權威數據、緊跟國際動態、預測未來發展方向的優秀管理型人員。這些機構或人員在迫切需求解決的重大且復雜問題面前總是協作攻關，期望攻克一層層難關，實現技術突破性創新并取得社會生活的重大進展。

（2）多技術領域交叉研究。致力于現實社會中的復雜且重大的問題，不再僅專注于單一技術、單一學科建構研究，而是多技術聯合攻關、跨學科融合創新。比如美國的生物學交叉學科研究計劃便是一項經典的聯合創新項目，其涉及眾多領域學科，實現了多技術結合的顛覆性技術創新。因此，以攻克行業關鍵核心技術難題為導向的創新聯合體必然訴諸多技術集成、多學科交叉的創新模式。

（3）多目標重疊并存。創新聯合體中，企業關注市場需求和利潤獲取，希望利用合作方的科技與人才資源，獲得社會支持；高校和科研機構注重學術知識的增進，期望通過聯合創新，獲得學術成果、研究發明等造福人類文明，促進學術社會收益；政府關注創新型國家目標的實現，期待通過聯合創新實現科技、教育與經濟的無縫對接。所以，創新聯合體中不同創新主體承載的任務有異，目標導向不同，還存在不同的利益訴求［22］，具有多目標重疊并存的特點。

（4）多功能集成化創新。創新聯合體是一個由基礎研究、開發和應用研究、產品市場化等多功能集成的組織。組建之前的各創新主體是相對孤立的單一機構，僅為實現單一功能的個體。而后組建的創新聯合體圍繞一個總體研發目標，協同更多的創新主體，積聚更多的技術和人才，形成集成化組織協同攻關。領軍企業、高校和科研院的有機聯合，實現應用研究、基礎研究和開發研究技術研發功能的集約化。

2 創新聯合體知識轉移行為特征以及知識產權治理本質內涵

2.1 創新聯合體知識轉移行為特征

創新聯合體的上述組織屬性與特點決定了創新聯合體是基于知識與技術的非線性流動與轉移進行聯合創新的組織，其通過知識流動與轉移行為完成從前期準備工作到知識成果產生再到成果市場投入的發展路程，具體見圖1。

圖1 創新聯合體發展歷程

創新聯合體是由創新領軍企業牽頭組建，在聯合體的參與成員選擇及組織結構設計上發揮主導作用，其他企業、高校、科研機構或其他組織機構可作為成員參與的融合創新組織。為實現合作的互利共生，創新主體都需在提供知識并發揮自身能力的同時，學習新的知識并吸收，將知識整合創新后發揮作用，如圖2 所示。按照內部的知識流動及內容說明，由企業牽頭為高校等科研機構提供實際具體的科研問題。在進行深度合作時，企業可為其聯合體共享自身的知識經驗，提高協同創新能力，最后將其科研成果進行轉化。高校和科研院所之間進行合作交流、查漏補缺、優勢互補，都可為企業提供學術理論知識及技巧。由于高校和科研院所不如企業會把握市場環境，所以經常由企業明確市場定位，企業受限于自身的創新能力，與高校、科研院所進行合作，就是在擁有技術知識儲備的情況下，結合當時的市場需求，完成技術創新。在成員之間信任度較低的時候，需采取保護措施規避合作的風險，作為提供新知識和新技術的源頭，增強成員之間的信任度，實現知識共享，更容易完成知識創造和知識轉移，對創新聯合體的融合創新以及互利共贏產生積極影響。政府則作為整體的政策支持機構，主要通過制定法律法規、提供經濟支持來保障和引導創新聯合體的融合創新能力，為未來發展提供良好的環境氛圍。

圖2 創新聯合體知識轉移模型

創新聯合體通過企業、高校和科研院所等機構的知識流動、技術轉移與聯合重組完成關鍵核心技術突破，具有以下5 個特征：

第一，知識轉移行為由知識轉移行為的主體、客體和組織網絡構成。其中，創新聯合體知識轉移行為主體是創新主體進行知識流動的發送方與響應方，具有智能性和差異性。發送方主要是知識的擁有者進行知識資源的分享，響應方主要是主體接收到新的知識資源，并與自身的資源融會貫通。創新聯合體知識轉移行為的客體則是指知識資源。

第二，知識勢差是創新聯合體進行知識轉移的動因。組織內部是由于知識資源分布的不同使得創新主體之間存在知識勢差和互補性，各方在進行知識轉移和共享的過程中，選擇知識勢差在合理范圍內的伙伴組成創新聯合體，知識水平相差過大就導致知識產權泄露風險的增大。創新主體通過技術資源的分享傳遞交流著各類知識，組織內部吸收各機構的優勢知識資源進行傳播擴散、聯合重構、整合再創新，最終構成知識轉移的循環模式，提升創新聯合體的技術創新能力。

第三，創新聯合體知識轉移行為具有復雜性和動態性。作為一個多元主體的復雜組織，創新聯合體的組織機構具有復雜性，運行機制具有動態性，聯合模式具有多樣性。由此創新聯合體組織內知識的所處環境具有一定復雜性，則知識轉移行為也具有復雜性。創新主體之間知識轉移的過程極具動態性，知識轉移的相互影響也非常復雜，進而導致整個組織的知識轉移行為具有一定的復雜性和動態性。由于合作伙伴的組織機制、管理方式和文化氛圍等存在差異性，機構或人員之間追求的目標利益不同，加之信任程度的不足，極易發生機會主義行為，增加知識產權沖突糾紛發生的幾率，使創新聯合體整個知識轉移過程處于不穩定的復雜動態變化之中。

第四，創新聯合體知識轉移受網絡特征因素影響。創新聯合體的社會網絡由內部多元主體的知識轉移行為構成，其網絡知識轉移系統由復雜的網絡創新主體及其之間的知識流動構成，復雜程度相當高。創新聯合體的網絡特征會影響知識轉移系統的發展，反之，知識轉移系統的演化對網絡整體也會產生一定的影響。此外，創新聯合體的內部存在大量復雜的知識轉移行為，因此不能單從節點揭示知識轉移行為的本質特征。

第五，知識轉移行為是內部化的知識交易行為。知識交易行為主要是機構之間明確合作交易后實現的知識流動，若擁有知識資源優勢的機構沒有加入創新聯合體，則機構之間的知識交易屬于市場行為。若機構之間的知識轉移在創新聯合體組織內部，則屬于內部學習行為，即知識交易行為的內部化，可以縮短技術創新周期，提升技術創新能力。隱性知識依賴于組織的成員和行為存在，難以從市場化的知識交易行為中收獲學習。創新聯合體作為一種中間的組建形態，使成員可以借助內部化的知識市場交易行為，減少知識資源交易費用。

2.2 知識產權治理的本質內涵

知識產權治理是一種基于多元化主體參與的平等協商和良性互動的知識產權組織管理過程。創新聯合體中各創新主體之間以及其與外圍之間都存在知識流動和技術轉移現象，所以知識產權內容越來越豐富，保護及管理手段也更加復雜化。這就需要加強對創新聯合體知識產權的治理，調整知識產權管理模式，為創新聯合體的發展營造良好的創新環境。

創新聯合體運行的不同階段，知識產權治理的重點有所區別。因此，創新聯合體籌備階段知識產權側重于治理，后期成果產出后側重于技術轉移和知識產權管理。從知識產權全過程治理的視角看，知識產權主要經歷了前端治理、后端轉化的過程［23］。對于創新聯合體而言，總體的知識產權治理過程則由此可以劃分為前端的知識產權治理和后端的技術轉移管理兩個階段。前端的知識產治理階段具有較強的知識治理色彩，具體流程由開始的立項到研發，逐步完成成果報告與評估，最終發表論文或申請專利；后端的技術轉移管理則意味著知識從實驗室界跨入市場，具體流程由市場調研開始，預期實驗室技術的保護范圍，制定技術轉移的保護策略，最后仍需維護后續的市場運營。對于當前創新聯合體的研發現狀而言，總體的知識產權治理的工作重點集中于前端知識產權治理階段，而后端的技術轉移階段也應厚積薄發。

2.3 創新聯合體知識轉移行為與知識產權治理的緊密聯系

知識轉移是創新聯合體內部伙伴間進行協同創新活動不可缺少的一個環節［24］，一系列知識轉移行為將會引發知識產權的沖突問題，需要運用知識產權治理機制進行相關治理，從而解決主體之間的矛盾沖突，具體流程如圖3 所示。在合作伙伴選擇和創新聯盟建立階段，重要的是以技術知識轉移為基礎建立合理統一的知識管理目標，制定明確的創新合作契約規定各主體的權利與義務、職責與收益，以文字材料為載體進行簽訂。在合作創新過程階段，要點在于系統性知識轉移，屬于隱性知識管理，在優秀的組織文化中運行與發展會增強成員之間的信任度，各主體形成共同語言，有效實現知識產權管理。在知識成果產出階段，突出點在戰略性知識轉移，創新聯合體進入成熟與穩定層次，完成知識成果轉化后利用政策法律法規保障自己的應有權益。在不同的階段，創新聯合體主體間知識轉移中知識產權沖突是不一樣的，為此，所應采取的協調對策也是不一樣的。

圖3 知識轉移行為及相應的知識產權治理流程

3 創新聯合體知識轉移行為中知識產權治理機制的個案分析

創新聯合體知識轉移的核心是相關者利益的分配，其中知識產權沖突貫穿于知識轉移的整個過程［25］。選取美國陶瓷、復合材料和光學材料中心（CCOMC）為個案，該機構在知識產權前端基于合作伙伴選擇知識產權治理機制，在知識產權后端分為兩部分，一是在知識創新過程深析知識流動性，二是在知識成果產出過程管理知識產權應用。有效的知識產權治理是基于知識轉移的知識產權治理內容強調知識產權的應用，完成知識產權的交易與知識產權信息的利用［26］。CCOMC 通過有效的知識產權治理獲得了更多競爭優勢，對當前我國創新聯合體知識轉移中的知識產權治理具有借鑒意義。

3.1 創新聯合體創始階段知識產權的可能性沖突與治理

CCOMC 是由企業、科研院所、高校以及政府代表美國國家基金會（NSF）聯合組成的創新聯合體。不同的創新主體，如企業、科研院所、高校和政府行政部門，有不同的利益訴求。企業注重經濟價值，科研院所注重社會價值，而高校更加注重知識成果的優先出版權，政府行政部門需要保護各個創新主體的權益，最大程度地保障知識產權的歸屬與使用。正是這種不同的創新主體間存在知識目標的認知差異，可能在某一環節產生知識產權的沖突問題，而且他們之間本身就存在知識勢差和互補性，這種勢差和互補性導致了協同創新存在的知識產權問題［27］。

為了規避知識產權沖突風險，CCCMC 在組建階段就采取了一系列措施。第一，在合作伙伴選擇上，盡可能避免與企業自身知識勢差較大的合作伙伴進行合作。因為合作各方的知識勢差越大，知識產權沖突的風險就越大。第二，建立多層次的會員制管理機制，實行會員的科技權利與繳費規模匹配的管理制度，依據年費規模分為3 個層次：第一層級是咨詢理事會成員，擁有投票權和中心科技的全部權利。其中大機構（500 人以上）每年繳納會費至少40 000 美元，投票權是1 000 美元1 個會員，小機構（500 人以下）每年繳納會費至少15 000 美元，投票權是1 000 美元1 個會員；第二層級是附屬成員，沒有投票權，擁有支持特定項目的科技權利，機構每年對組織支持的科技項目最少繳納15 000 美金費用。第三層級是由理事會邀請加入的關聯企業，沒有投票權和科技聯合體權利，但準許使用中心設施。因此小企業因多層分布式的會員制設計能以較少會費得到免費使用中心實驗室設施的便利，降低研發成本。小企業的研究成果有時需更多資金投入才能獲得，但因合作分享也能以較少費用學習使用，充分發揮基金資助的杠桿效應。會員制加上發揮會費知識產權的杠桿效應，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知識產權沖突風險。第三，建立知識產權清單，簽訂組織合同契約保護知識產權。根據參與聯合創新體的機構所擁有的專利價值，簽訂組織合同契約。合理的契約機制可以保障知識的有效利用和創新，完備的合作契約對于解決創新聯合體合作創新過程階段的知識產權糾紛至關重要［28］。此外，要保證創新聯合體中創新主體知識產權的投入，還需建立以信任為基礎的隱形契約來促進參與創新的主動性和積極性。

3.2 知識成果產出階段知識產權的歸屬與使用

CCOMC 作為創新聯合體面臨的最核心問題之一是研究成果的發布、保護和權益分配。基于此其制定了詳盡的專利發布、保護和權益分配規則（見圖4）。一方面，這種規則充分保障了高校對研究成果的發表權。屬于可獲取專利的研究成果，規定發表時間在進入專利程序和專利申請流程之后。若是研究生參與研究項目撰寫的畢業論文內容可能含有專利內容，則將摘要或全部材料發給中心全體成員，在規定時間提出意見，之后發表將沒有任何障礙。不屬于專利類的研究成果經中心主任審批發表。另一方面，針對不同情形制定知識產權的歸屬與使用。規定內容是據《NSF 標準專利權利條例》和羅格斯大學、克萊姆森大學的專利條款和企業咨詢理事會協商決定。特別規定了若專利申請未由任何人員提出，發明方高校可將申請專利權授予非中心成員的第三方。若高校不申請，成果創造者可以要求獲得其發明的相關權利［29］。

圖4 CCOMC 的創新聯合體專利申請流程

CCOMC 設計知識產權的歸屬與使用問題時，關鍵是要尊重各創新主體的目標利益，在充分考慮各自貢獻度的基礎上盡量平衡主體之間的利益訴求［30］。但是，創新聯合體運行模式不同，各主體投入的知識產權資源不同，需面臨知識產權分配也不同，可針對具體情況制定相應的分配方案（見表2）。

表2 知識產權的歸屬與使用

4 創新聯合體知識轉移行為的知識產權治理建議

通過上述理論研究和個案分析，創新聯合體知識的流動比知識本身更重要。在以知識為基礎的協同框架下，知識流動的有序性成為創新聯合體的技術突破點。會員合同契約機制為知識流動提供了明確的法律支持，人才激勵機制奠定了有效知識溝通基礎，合作信任機制為此加強了內部的經驗萃取和復盤，而政策法律法規則是更注重專利成果的利益分配。

（1）統一知識管理目標，建立會員合同契約機制。

統一的知識管理目標是實現創新聯合體合作創新的前提。由于企業的經濟目標、高校和科研院所的學術目標和政府的創新社會發展目標不同，為實現多重目標，要根據不同創新主體投入的知識資源與需求的知識成果制定合理統一的各方認同的知識管理目標。在統一知識管理的目標下，各方就自有的知識產權和投入的貢獻度，通過協商、談判等重要手段制定創新聯合體內各主體之間的合同契約，以具有法律約束力的文字材料明確規定組織內部各方需投入的資源和知識產權歸屬與使用的問題，避免后續發生的知識產權沖突。

建立公平公正的合同契約機制，可有效地解決知識產權的糾紛。其一，創新主體提供的私有知識產權不能是過期的、失效的甚至不屬于自己的，要確保其真實性。其二，各方投入的貢獻度不僅要考慮知識資源本身的價值，更要考慮其對創新聯合體研究內容的作用與貢獻。其三，簽訂的合同契約不僅包括了需投入的私有知識產權和需分配的新共有知識產權，還包括了各方的分工職責，有效防止了主體間相互推諉的現象。其四，以利益分配模式科學合理地確定共有知識產權的歸屬和分配比例以及后續的分享使用原則。

（2）加大組織文化管理，建立人才激勵機制 。

良好的組織文化有助于培養創新聯合體協同創新中創新人員的知識產權使命感、自豪感和保護意識。協同創新過程中的知識轉移行為，具有較強的不可監測性，尤其是隱性知識轉移。一方面員工之間存在隱性知識交流、技術共享、經驗分享等優秀的組織文化，使得隱性知識在組織間高效流轉，有效放大內部知識產權創新效應。另一方面隱性知識是依附于人而存在的，一旦造成人才的流失，這些隱性知識便會隨之泄露。所以，人才流失會加大知識產權泄露風險。

因此，創新聯合體要建立并不斷完善人才激勵機制，留住人才，減少知識產權外泄的風險。首先，以引導的方式規范成員行為，在各方積極交流技術知識、實踐經驗的同時，在思想上相互信任、樂于奉獻，形成各方認同并遵守的價值觀。其次，激勵不同的創新型人才如技術研發人才、產品生產人才和調查市場人才，積極進行學習交流和知識互補，共同促進融合創新。最后，獎勵那些積極進行溝通交流、參與知識共享的員工和完成創新行為的人才，用獎勵和情感留住他們，避免人才流失。

（3）獲得合作深度信任，實施合作信任機制。

獲得深度信任對聯合創新十分重要，因為深度信任可以促進主體之間創新知識資源的互動共享，減少知識產權糾紛的時間，降低創新合作的經營風險。信任是相互的，若合作一方將自有的知識資源進行隱瞞則直接影響著另一方的知識投入。若創新主體之間信任度不足時，還會影響創新主體投入知識產權。知識產權投入不足，就不能有效進行知識交流，從而降低創新聯合體的合作創新績效，甚至導致合作活動的夭折。創新主體也會因信息不對稱或知識不匹配為合作帶來不確定性。

構建聯合創新的信任機制，需要全部創新主體的共同努力。一方面，要構建知識服務平臺，全方位識別意向機構的詳細信息、誠信程度以及科研能力等，選擇優秀可靠的合作對象，并積極溝通交流建立相互信任，促進創新主體之間進行知識共享和整合，減少“搭便車”等機會主義行為的發生。另一方面，確保創新主體獲取成果收益，要保證在公平且合理的基礎上，由較多方給予較少方適量的利益補償，提高創新主體間的合作信任，提升合作效用和合作意愿，進而提高創新聯合體組織內部的創新績效。

（4）保護知識創新成果，完善政策法律法規。

創新聯合體中的創新主體在進行知識轉移、共享和整合之后，產生新的知識成果。知識成果是會帶來收益的，由于參與創新的機構和人員在進行合作創新時，追求的利益目標不同，要實行大家認可的合理分配格局就變得愈加困難。一旦分配長期存在糾紛，知識創新成果也存在風險，需要加以保護。保護知識創新成果就是保護知識產權，保護知識產權就是保護創新。這是市場機制難以解決的問題，這時就需要政府建立法律機制來加以解決。

解決知識產權糾紛最重要的制度保障就是政策法律法規。第一，政府要引導相關機構根據區域發展需要和社會發展需求制定創新策略，組建相關科技的創新聯合體。企業機構支持政府在弱勢產業進行發展規劃并依據優惠政策提高創新收益，激發參與合作創新的積極性。監管相關機構在合作創新中應加強知識產權體制建設，有效保護參與者的權益。第二，知識溢出行為是由人員的流動而產生，人員是隸屬于組織機構中，政府要做好人才隊伍的思想建設，從法律上解決人才流動帶走技術和商業秘密的問題，確保知識產權的歸屬。第三，知識產權保護的相關法律制度還不夠健全，在一些方面仍存在著盲區，政府應大力完善知識產權保護和科技成果轉化的相關法律法規，明確規定不同情況下知識產權的歸屬與使用，維護各創新主體的利益，保障創新聯合體能夠正常高效地合作創新。

5 結論

為了攻克現實社會發展中復雜的技術性難題，避免再次遭遇技術“卡脖子”的困境，國家提出了創新聯合體的新組織模式，其可以提升自主協同創新能力，從而促進創新型國家的建設。創新聯合體組建與發展的關鍵是創新主體之間能夠有效進行知識轉移的同時可以保護知識轉移行為中的知識產權。創新聯合體知識轉移行為和知識產權治理兩者緊密相連，相得益彰。創新聯合體創新主體之間進行知識轉移，就是在企業、高校、科研機構或其他組織機構進行有序的知識流動。企業向高校和科研院所提出技術難題，分享技術知識，而高校和科研院所向企業分享學科知識，共同創造知識成果。高校和科研院所之間也存在知識的分享、流動和整合。知識在創新主體之間流轉，在創新聯合體創始階段和知識成果產出階段都存在大量的知識產權風險，影響著創新組織的可持續發展。為了確保創新聯合體的知識流動轉移，就需要進行知識產權治理，構建知識產權治理機制。在構建知識產權治理機制上，不僅要重視會員合同契約機制和人才激勵機制等硬性機制的構建，約束合作伙伴，激發組織內員工積極性，也要注重信任機制和政府治理機制的軟性機制構建，建立彼此之間的信任度，保障知識產權的利益分配。只有這樣，才能使創新聯合體在知識產權治理機制更加完善和高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