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力

李謙言

夕陽化作晚霞，晚霞也將化作繁星。

——題記

“輕撥小窗看春色，漏入人間一斜陽。”老李躺在床上，望著夕陽艱難地從鋼筋水泥叢林的縫隙里擠出，又從縫隙中湮滅。從小就喜歡看落日，只是看一次少一次了。他想，可惜不能再在余暉下看看日夜惦記的塞罕壩。

找誰從我手中接下這根接力棒呢？他憂心忡忡。

這是老李來到塞罕壩的第十一個年頭，眼看綠色夢想照進現(xiàn)實，在燕趙大地落地生根、開花結(jié)果。他突然肝疼得整夜睡不著覺，被老鄉(xiāng)帶著送縣城醫(yī)院，查了，說技術(shù)不夠，不好確定。又在領(lǐng)導的敦促下去省會醫(yī)院，又查了，結(jié)果是：肝癌，晚期。

在大城市上班的兒子小李連夜趕來。醫(yī)生說得很委婉，但意思是除非移植適配的肝臟，否則最多剩下半年時間。

兒子說：“父親追求的‘綠色長城夢正在實現(xiàn)中，自己想去接替父親的崗位，一定要為父親守護好這來之不易的生態(tài)畫卷。”父親蒼白的臉上閃過驚喜，隨即又蒙上一層憂慮的陰云，說兒子年輕，不懂世事，當下應該以工作為重。

但眼前的小李臉上沒有淚痕，只有堅定，比老李堅持要保守治療時還要堅定：“您放心治病，不要擔心，我會去塞罕壩，讓造林工程長期發(fā)展下去。”

樓群縫隙中露出的一絲天空，泛起一縷暗紅的微光，倒映在病房的電視機屏幕上。電視里放著的生態(tài)紀錄片傳來聲音：“一代接著一代干，終把荒山變青山……”

“兒子來接棒的話，好像也不是不可能。”老李心想。

門鈴聲響，醫(yī)生帶來了好消息，說已經(jīng)有了適配的肝臟，可以進行移植手術(shù)。小李簽署了同意書，還帶來了一份離職報告。

手術(shù)很成功。老李想著自己康復后還要回到之前的工作崗位，改變茫茫荒原，守護莽莽林海，為自己熱愛的這片土地默默奉獻。

老李再次踏上十一年前第一次走過的林中路。這次，他不再是獨自一人，園林專業(yè)的兒子此刻也來到塞罕壩，接下自己手中的綠色生態(tài)棒，精心檢查著白樺、稠李、柞樹、水曲柳、五角楓等幼苗。

此時正是夕陽西下、晚霞滿天，想必過不了多久繁星又會鋪滿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