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拜努，閨女

口述/包莉娜 整理/向勇

2013年2月，我和袁先生登上了從遼寧大連飛往河南鄭州的航班，回他老家過年。

那時，我在讀博士，和袁先生戀愛還不到一年。我把和未來公婆見面準備什么的問題一一拋給他，他就看出了我的憂慮和緊張。在耐心解答我的所有問題后，他安慰我不要那么憂心忡忡，說他父母都是很隨和的人。

我是蒙古族，出生在內蒙古通遼，自小能歌善舞。為了見未來公婆，我專門做了一點準備：拜曾經在地方歌舞團工作過的母親為師，認真學習蒙古族安代舞——如果有機會在公婆面前跳一段，肯定能增加不少印象分呢。

另外，我還從身邊許多前輩那里，討教來不少第一次見公婆的經驗和注意事項，整理在一個小本子上。

可奈何百密一疏。等到上了飛機才發現，小本子竟然被我落在了實驗室！

到袁先生老家時，已是下午。一進門，我就看到了婆婆親切和善的面孔。

“賽拜努（蒙古語“你好”）！”我和婆婆打招呼，上前擁抱她，把事先準備好的哈達圍在她的脖子上。

“賽拜努，閨女。”沒想到，婆婆居然也說了一句蒙古語。

后來，我才知道，婆婆也是提前做了功課的，學蒙古族日常用語就是證明。

我彎下腰剛要給公公、婆婆拿禮物，婆婆卻打來了洗臉水，非讓我去洗洗。簡單清洗一番，我進臥室換了一套蒙古族傳統長袍出來，然后給公公圍上一條哈達，把帶來的奶酒、蒙古族禮帽等敬獻給公婆。

當我坐下準備喝茶時，只見袁先生朝我擠眉弄眼。我以為是自己的服裝穿得有問題，歪著頭左右看來看去。袁先生急得只能跟我挑明，說我坐了主位。

我尷尬地站起來，想換一個位置，婆婆一下按住我：“這就是給俺閨女準備的位置！”

我注意儀態，正襟危坐，端著婆婆跟袁先生現學現做的咸味蒙古奶茶，我喝得香甜。

喝完茶，我跟著婆婆進了廚房。她摸了摸我的長袍說：“閨女，你第一次進門，哪能下廚房？”

我誠懇地說：“媽，今天我跟您一起做飯。”

廚房里，有一堆新鮮的茄子。看來，婆婆早就知道，我喜歡吃茄子。來之前，我曾買了不少茄子，跟著網上學燒茄子、燉茄子、蒸茄子，想著在婆婆家好好展示一下“茄子手藝”。

拿起茄子沒切幾刀，婆婆提醒我說：“茄子塊切得有點大，不容易入味。你再改一下刀，用淘米水把茄子泡一會兒，和肉末放在一起炒，更容易入味。”

婆婆一邊在灶上忙碌，一邊和我聊著做飯的學問，比如一種菜切不同的形狀，會做出不同味道；胡辣湯熬好后，撒點香油會更加有味……

“茄子熟了，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婆婆從鍋里夾了一塊茄子送到我嘴邊。沾著肉末的茄子，色澤鮮亮，噴香誘人，我一口吃下，香！

2020年9月，包莉娜留影。

那天，我胃口出奇地好，但我最愛吃的還是那道肉末茄子。

為了表達對公公、婆婆的敬意，我在飯桌上還用蒙古語唱了《祝酒歌》，公公高興得一連干了三杯。

晚飯后，婆婆帶著我到鎮上的小公園里散步。見我身著民族服裝，不少人圍過來，婆婆自豪地向大家介紹：“這是俺閨女，蒙古族姑娘，能歌善舞啊。”

好多人提議讓我展示一下，我也不推辭，大方地跳起了安代舞。一曲跳完，掌聲一片，大家意猶未盡，讓我繼續表演節目。

婆婆用手機給我放《蒙古人》伴奏音樂，我便用蒙古語唱起這首歌。歌唱到一半，婆婆也跟著哼起來——我倆竟然是那么合拍。

回去的路上，婆婆不停地夸我：“俺閨女真能，給媽掙足了面子。”

一周后，我要回去了。分別時，婆婆握著我的手，久久不愿意放開。在機場候機時，我就收到了婆婆發來的信息：“閨女，記得常回家。”

一年后，我和袁先生領證結婚。

…………

“賽拜努，閨女呀，該回家啦！”2024年春節前，婆婆給我打電話——這么多年了，她還是喜歡叫我“閨女”。

“好咧，媽！”我這邊應著，那邊就給袁先生“下命令”：“抓緊時間訂機票，咱帶著女兒回家看爸媽去！”

（作者單位：陸軍炮兵防空兵學院、北部戰區陸軍某部）

編輯/朱德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