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一盞燈籠

臘月二十九上午，是鎮子上的年集。

我想要橋頭那三兄弟——三個爺爺做的河妖燈籠。

爸爸說：“他們鋪子前只掛了一盞河妖燈，一定是招攬人，不會賣的。”

接著爸爸緊跟上一句說：“寶貝，你可得答應我，一定不能去河邊！”

又是“不能去河邊”！

都怪那個老太婆！我心里嘀咕（dí gu）著。

幾年前，一個老太婆路過我們鎮子，對奶奶說：“你們這孩子，跟河妖有緣呢。”

河妖是叮當河底的精靈，偶爾會在月圓的夜晚來村子。大人說，河妖們嫌水底冰冷，總想偷了人的靈魂，在太陽下暖暖冰涼的身子。

我拉著爸爸去了橋頭的燈籠店。

燈籠鋪里滿是買燈籠的人。大人孩子都圍在河妖燈籠邊。

是老大的老爺爺笑瞇瞇地說：“燈籠不賣，只送腳底板長著水草的孩子。”

這是什么破規矩啊！

其他的孩子一個個亮出兩只腳底板，但腳心都光光的。

是老二的老爺爺走到我面前：“小姑娘，你不想要燈籠嗎？”

誰不想要啊，可你們這破規矩，害我要不上！

“看看吧，說不定你沒發現的時候它長在了你的腳心呢！”

會是這樣嗎？我脫掉鞋子，脫掉襪子，把腳伸給他——

“水草！水草！”幾個孩子驚叫起來，大人也圍過來。

“小姑娘，河妖燈籠送你啦！”三個老爺爺一起拍手笑起來。

我歡喜得只知道張大了嘴巴笑——

大年三十，一早我就穿上新衣服，跑到大門口——河面上霧氣迷蒙。不過，沒有夢里穿綠斗篷的小姑娘。

媽媽叫我吃早飯，問我：“小米，你去大門口干什么了？”

我說：“等小姑娘出來唱歌呢。”

“哪來的小姑娘？”媽媽奇怪地看著我。

“她在河里，打開門走出來，就能看見她站在門邊唱歌。”我跟媽媽說我的夢。也許她高興了，就會允許我去河邊。

可她聽了，鄭重其事地囑咐一句：“寶貝，你千萬不要去河邊！”

不要去河邊！不要去河邊！

可那條河，每天都在我夢里出現呢。

大年三十的夜里，是孩子一年里最瘋的時候。

我們提著燈籠圍著村子轉了一圈又一圈，嘴里不停地唱著：

小河妖，你別走，我們手拉手。不要你的珍珠，送我一只海螺，我就嘻嘻哈哈！

很多人家已經關了院門，我提著河妖燈籠往家走！

紅暖暖的光，對著我笑的河妖姑娘，就這么引著我，向前走著。

怎么還不到家？猛一抬頭，夢里那個穿著綠斗篷的小姑娘，正在眼前呢！

我竟來到了叮當河！

“可把你等來了！”說著，她牽著我的手，向結了冰的河里疾走。

奇怪，就那么走進河里，竟然像在村子里走一樣。

走一陣，遠處隱隱約約顯出一個小城——

水草圍成的城墻上，站著一個個穿著綠斗篷的人。他們身后，是一座座貝殼做的房子。

可是他們和身邊的游魚、珊瑚樹、河鱉（biē），全都被冰封住了！

覺察出我受到驚嚇停下來，小姑娘著急了，她拽（zhuài）緊我的手，向著冰城奔去！

我手中的河妖燈籠撞到城門上！那根粗粗的蠟燭像突然碰上油，燃起熊熊的火苗，呼呼躥向城里；燈籠上的小河妖，甩動幾下尾巴，沖我頑皮地吐出一串泡泡，游向遠處。

啊啊啊！那困住城的冰，竟然像一陣霧氣，迅速融化——

剛剛僵硬著身子的綠衣人，手腳伸展開來……

后來，我聽說了一個秘密：

每個河妖家族，為了應對突發事件，總會在人間寄養幾個河妖娃娃。我，就是其中一個。

每年村里人都要在夏秋兩季裝上蔬菜駕船順流而下，賣給海邊人家。這條河有一處激流，不少船在那里出過事故，可三兄弟家從來都平安駛過。因為，他們的祖上曾跟我們河妖家族的老祖母打過交道，后來成了朋友。每次船過激流，老祖母都會在水底幫忙。

于是，我們河妖家族遭遇災難后老祖母找到了三兄弟，請他們做盞河妖燈籠，尋找寄養在人間的我，回河底用燈籠解救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