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 青少年處于身心發展的關鍵階段,這一時期的發展與其成年社會經濟地位獲得密切相關,家庭教育期望既蘊含外部期待,又承擔著內部的引導作用,是影響其發展成果的重要因素。家庭教育期望涵蓋父代教育期望和子代教育期望,二者承載主體不同,其主要目標和最終結果也會存在一定差異。厘清這種家庭教育期望的代際偏差對青少年發展的影響,對促進青少年發展具有重要意義。因此本文從家庭教育期望的視角出發,利用中國家庭追蹤調查數據,在構建青少年發展綜合性指標的基礎上,根據社會資本理論和自我決定理論的研究框架探討家庭教育期望代際偏差和青少年發展的關系,并采用線性回歸模型和結構方程模型實證分析各類代際偏差對青少年發展的影響效應及其作用機制。研究發現城鎮家庭教育期望水平普遍較高,而農村家庭教育期望水平參差不齊,城鄉之間存在教育期望的隱性不平等;受制于家庭教育期望低水平和高偏差的束縛,農村家庭的青少年發展處于明顯劣勢,父母情感缺位進一步加深了其發展困境;家庭教育期望的代際偏差能夠顯著影響青少年發展,相較父代偏低型,一致偏高型有助于提升其發展水平,而一致偏低型和父代偏高型則呈現出顯著的負向作用,且這種負向效應在農村家庭中影響更為深遠;父母情感投入和家庭教育投入在家庭教育期望和青少年發展之間發揮了明顯的中介作用,其產生的效應因代際偏差類型而異;當父母和子女都具有較高的教育期望時,會更加注重家庭教育和父母情感的雙向投入,家庭內部資本更容易有效傳遞,激發青少年發展潛力;當父代相較子代的教育期望偏高時則無法發揮中介變量的促進作用。這一結果提示在諸如家庭教育指導服務建設的宏觀層面中著力均衡父母和子女的教育期望,構建社區賦能、學校聯動和家庭教育的多元育人體系,提升農村弱勢家庭的教育回報預期并提供必要的教育資源支持,在家庭教育實踐的微觀層面中注重激發青少年的內在自驅力,在其成長過程中因人制宜、因時制宜地動態調整家庭教育投入和父母情感投入,積極探索多渠道的家庭教育參與方式等將是促進青少年發展的有效途徑。
【關鍵詞】 家庭教育期望;青少年發展;代際偏差;結構方程模型
【中圖分類號】 C924.24 【文獻標志碼】 A doi:10.16405/j.cnki.1004-129X.2024.01.006
【文章編號】 1004-129X(2024)01-0053-14
一、引言
青少年是社會發展的人力資本,是國家和民族的未來和希望。促進青少年更好成長、更快發展作為中國基礎性和戰略性工程,不僅蘊含著對青少年的期許與厚望,對指引中國教育事業發展和青少年健康成長也具有深遠意義。
中國高度重視教育在青少年發展過程中所起的關鍵作用,先后出臺了高考改革、教育“雙減”、普職分流等政策,營造了相對公平的教育環境。《2021年全國教育事業發展統計公報》數據顯示:截至2021年底中國義務教育普及程度超過世界高收入國家(地區)平均水平,高中階段教育毛入學率為91.4%,相較10年前提高了6.4%。基礎教育事業發展向好的同時,家庭對優質教育資源的追逐成為當前教育競爭的主要目標之一,而優質教育資源的不平等分配和排斥性更加隱蔽化、復雜化。“有效維持不平等”理論指出優勢家庭更重視子代教育價值,父母期望子女通過受教育所得維持階層優勢,在獲取優勢教育資源上可以付出更多成本,從而在教育機會上對弱勢階層的教育獲得進行排斥。[1]另一方面,即使在教育機會均等的名義下,弱勢階層家庭受制于家庭資源和經濟約束,對子女有較低的教育期望,其子女也可能因較高的試錯成本不斷降低自我期望,在自愿的表象下隱蔽地實現階層排斥。[2]因此,隨著家庭資本的代際累積和優質教育的資源集聚,教育公平問題由最初的教育資源顯性不平等逐漸深化為涵蓋家庭教育期望在內的隱性不平等。[3]
家庭教育期望意指子女或父母對其未來最高學業成就的希望和期待,通過家庭環境、教養行為等影響青少年發展。[4-5]關于家庭教育期望的研究可追溯到威斯康星理論模型,該模型最早將父母教育期望、重要他人影響等因素作為中間機制解釋家庭背景影響教育獲得的過程,后繼學者圍繞這一理論多方驗證了家庭中父母教育期望對子女未來的學業成就和教育獲得具有重要影響。[6-7]而家庭系統理論指出家庭作為一個互動的系統,成員間的交往模式與關系格局不斷運動且相互影響,因此青少年對自身的教育期望同樣不容忽視。[8]根據家庭系統中的主體不同可將家庭教育期望劃分為父代教育期望和子代教育期望,兩種教育期望的承載主體不同,其主要目標和最終結果也會存在一定差異,由此產生教育期望的代際偏差。從家庭系統的微觀視角解析家庭教育期望代際偏差對青少年發展的影響機制,推動家庭教育期望動態平衡,對促進青少年均衡發展具有重要意義。為此,本文從家庭教育期望代際偏差的視角出發,結合中國家庭追蹤調查數據,以10-15歲青少年群體作為研究對象,采用線性回歸模型和結構方程模型嘗試回答以下問題:第一,當前家庭系統中教育期望是否存在不同類型的代際偏差?第二,家庭教育期望表現為代際一致時是否有助于青少年發展?教育期望代際不一致時又會對青少年發展產生什么影響?第三,教育期望代際偏差與青少年發展之間的作用機制是什么?通過回答以上問題,闡述如何改善家庭教育期望的結構性偏差,進而提高家庭資源投入的有效性,激發青少年發展潛力。
文章可能的邊際貢獻在于:第一,基于家庭系統的代際視角,分析家庭教育期望代際偏差對青少年的作用,相較于現有文獻中聚焦家庭內部單一主體的教育期望對青少年的影響,如父代教育期望同子女發展、子代教育期望同自身發展間的關系,[9-10]豐富了對于家庭教育期望與青少年發展關系的認識;第二,構建涵蓋教育發展和社會心理發展的綜合指標,考察青少年發展的多維性。不同于現有研究側重個體學業成績、心理健康等單一結果變量,[11-12]文章系統分析家庭教育期望對青少年發展的影響,為青少年發展研究提供了新的視角。
二、理論基礎與研究假設
(一)家庭教育期望的代際偏差與青少年發展
家庭教育期望的代際偏差能否影響青少年發展,科爾曼的社會資本理論對此進行了解釋。該理論強調家庭系統中關系網絡閉合對青少年發展的重要性。科爾曼認為良好的代際關系、代際一致的教育期望、父母與子女有效的交流互動等都是閉合的表現形式,并將其視為家庭內部的無形資本,即家庭內部資本。就青少年發展而言,代際一致的教育期望作為一種無形資源存在于家庭關系中,這類資源在內部互動中產生,在情感信任中深化,通過這種認知維度的一致性,青少年能夠得到更多使用其他形式資本的機會,這有助于提高他們的學業成就和社會心理發展水平。社會資本理論基于代際一致的整體考量構建了家庭教育期望同青少年發展之間的關系,在此基礎上國內外學者對此進行了驗證,如Marcenaro-Gutierrez和Lopez-Agudo證明家庭教育期望在代際一致時對教育發展有強化作用,父代教育期望和自身教育期望一致的學生在閱讀和數學成績上表現更優。[13]而Macher的研究則表明這種強化的作用效果取決于在代際一致時其具體的表現方向:只有父母與子女具有一致高的教育期望時,才會對學業產生積極影響。[14]一方面,當父母的教育期望與孩子的教育期望一致且偏高時,父母和孩子之間更有可能形成共同的目標和利益,從而增強他們的互動和溝通,增強家庭內部資本;另一方面,此類家庭基于一致偏高的教育期望更有可能投入更多教育資源和參加教育活動,這些投入可以提供更好的環境和機會,從而促進孩子的發展。據此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1:家庭教育期望表現為代際一致且偏高時可以促進青少年發展。
代際教育期望并不總是一致的,父代與子代出于認知水平差異,在未來教育目標上也表現出普遍的差異性。自我決定理論從成就動機的角度進一步解釋了家庭教育期望存在代際差異時對青少年發展的影響。對青少年而言,自身的教育期望為決定其學習行為的內部動機,父代教育期望可視為影響其教育成就的外部動機,內部動機在青少年教育活動中具有更強烈的驅動性,自我決定理論認為只有當自主需求、勝任需求和歸屬需求這三種基本心理需求得到滿足時才會促進內部動機,受到阻礙時則會弱化內部動機,進而影響其學業追求和心理發展的過程。
因此,當家庭教育期望表現為代際一致時,內部動機和外部動機具有同一性,孩子可以充分感受到學習目標的自主選擇性(自主需求)和學習能力的可勝任性(勝任需求)以及父代的關愛與接納(歸屬需求),從而實現內部動機良性發展,有助于青少年學習表現和心理健康發展。而當家庭教育期望存在代際差異時,內部動機和外部動機出現背離,尤其是在父代期望高于子代的家庭環境下,子女往往感受到學習受到壓制或被迫(自主需求)、學習目標超出自身能力(勝任需求),甚至質疑父母的關愛(歸屬需求),從而削弱內部動機,導致青少年轉向相應防御和自我保護狀態,明顯不利于個體發展。
學者們在實證層面進一步論證了家庭教育期望存在代際差異對青少年發展的影響,指出這種代際差異會對子代的學業和心理健康發展產生負面影響。[13]羅良等認為這種代際偏差的負面影響源于認知差異,青少年感知到自我評價與外部認同出現背離時會產生壓力,影響健康發展。[15]張楠通過量化家庭教育期望的代際偏差程度發現當家庭教育期望的差距過大時,不利于子女教育獲得與社會階層提升。[16]此外,有研究指出父代高期待會進一步加劇家庭教育期望代際差異對青少年發展的負面影響,如一項基于美國青少年健康追蹤調查數據的研究發現相比感知一致組,無論是感知到源自父母哪方的偏高期待,都會加劇青少年抑郁狀況。[17]郭筱琳等通過考察親子教育期望差異對幸福感的影響同樣證實了這一結論,發現與代際一致的教育期望相比,當感知到的父母教育期望高于子女教育期望時,會降低子女的自我效能感,導致積極情感水平更低而消極情感水平更高。[18]據此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2:家庭教育期望表現為代際不一致時,過高的父代期望會阻礙青少年發展。
(二)家庭教育期望代際偏差對青少年發展的作用機制
關于家庭教育期望的代際偏差是如何影響青少年發展的,Kim和Schneider認為一致的教育期望會激勵父母提供更多的經濟資源、時間和情感投入幫助孩子實現教育目標;[19]李佳麗等通過實證分析發現當父母與子女具有一致偏高的教育期望時,家庭社會資本可以通過頻繁的親子陪伴、親子交流進行代際間的有效傳遞。[20]即家庭教育期望的代際偏差主要通過兩種途徑對青少年發展產生影響:第一種途徑與家庭教育投入有關,家庭資源投入直接影響青少年學業表現;第二種途徑與父母情感投入有關。父母對子女關心程度會通過教養方式等形成一種代際傳遞行為,進而影響孩子們學業成就高低和心理健康水平。
社會資本理論和自我決定理論中也有相應的闡釋。科爾曼認為家庭內部資本是家庭經濟資源和父母人力資本轉化為子代人力資本(如青少年發展的學習能力、學業成就的提升)的主要途徑。[21]一方面,父代與子代都擁有較高教育期望的家庭會傾向提供更多資源支持(如增加教育經濟投入),通過發揮人力資本投資的結構性作用,激發家庭內部資本生產性功能,促進共同期望達成。另一方面,家庭內部資本有效傳遞的前提是成員間的彼此信任。當代際間教育期望一致時,父母的情感關懷、親子陪伴等行為能夠傳遞價值觀念、增進情感信任等,有效傳遞家庭內部資本,促進青少年發展。
自我決定理論將家庭教育投入和父母情感投入看作外部激勵,當提供的外部激勵確為滿足青少年自主需要的選擇時,才能夠發揮這種外部激勵的正向作用,進而促進青少年發展。因此,當代際間教育期望一致或子代教育期望更高時,青少年感到家庭教育投入與他們的愿景一致,會本能地自發參加這些教育活動,此時才能發揮家庭教育投入和父母情感投入的激勵作用,強化內部動機,促進青少年發展。當父代教育期望更高時,家庭內部的教育投入不再是子代的自我選擇,反而可能作為一種外部束縛,損害子女的自主感和勝任感,導致內部動機的驅動力降低,影響青少年健康發展;而出于歸屬心理的需要,父母情感投入有助于加深青少年對學習等活動的價值理解,增進子代對父代教育期望的感知和認同,提升自身追求和發展目標。
通過梳理相關理論與經驗研究,可以歸納出家庭教育期望的代際偏差影響青少年發展的兩個主要機制,即家庭教育投入機制和父母情感投入機制,前者強調一致偏高的家庭教育期望會促使更多的家庭資源投入等結構性作用,后者則關注青少年在家庭場域的社會化過程中,基于一致的家庭教育期望所提供的情感支持等過程性作用。基于上述分析,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3:當父代與子代具有一致偏高的教育期望時,可以通過促進家庭教育投入和父母情感投入有效傳遞家庭資本,進而對青少年發展水平產生正向影響。
假設4:當父代教育期望偏高而子代教育期望偏低時,可能無法發揮家庭教育投入或父母情感投入的正向激勵作用。
三、數據、變量和方法
(一)數據來源
數據來源于北京大學中國社會科學調查中心的“中國家庭追蹤調查”(China Family Panel Studies,簡稱CFPS)。CFPS是一項全國性、綜合性、高質量的社會跟蹤調查項目,調查范圍覆蓋25個省(市、自治區),涵蓋了個體、家庭和社區多層次的數據。CFPS2018年的調查問卷由家庭問卷、個人問卷和父母代答問卷三部分構成。由于CFPS父母代答問卷中僅對10-15歲被訪者家長進行了教育期望的提問,考慮文章研究目的與數據庫間的可匹配性,將分析樣本限定為10-15歲青少年群體。剔除關鍵變量缺失的樣本數據后,最終進入分析的有效樣本量為1 813人。
(二)變量說明
1. 被解釋變量
青少年發展為被解釋變量。為綜合考量青少年發展狀況,參考吳愈曉等人的研究,[21]構建涵蓋教育發展和社會心理發展兩部分內容的綜合性評價指標。其中教育發展通過語文和數學兩門主干課程的考試成績衡量;社會心理發展通過青少年的心理健康水平、主觀幸福感、集體融入度和外化偏差行為等四個變量構建(見表1)。
為進一步檢驗上述變量作為青少年發展這一綜合指標的測量手段是否適合,使用驗證性因素分析模型(CFA)進行檢驗。模型擬合結果中,近似誤差均方根RMSEA為0.028<0.05,表明模型的適配度良好,GFI、AGFI、CFI均大于截斷值0.9,進一步驗證了模型擬合效果。測量模型的標準化因子載荷均大于截斷值0.3且具有統計顯著性,表明模型的觀測變量都是可以接受的。綜合來看,考試成績、心理健康水平、集體融入度等觀測變量能夠很好地測量青少年發展狀況。為便于后續分析家庭教育期望代際偏差對青少年發展的影響,在驗證上述變量適配度較好的前提下,采用主成分分析方法提取上述變量的公因子,歸一化處理后得到一個取值在0-100的青少年發展綜合指數,數值越大表明青少年發展水平越高。
2. 解釋變ROHt5dHRZc7+vfI5idDOxw==量
家庭教育期望的代際偏差為核心解釋變量,通過匹配家庭中父代與子代的教育期望予以衡量。CFPS調查問卷中兩種教育期望對應題項分別為“期望的受教育程度”和“希望孩子念書最少到哪個階段”,每個指標涵蓋了不必念書以及從小學至博士各教育階段的選項,重新賦值后獲得一個取值在1-8之間的變量,數值越大表明期望值越高。為深入探究不同類型家庭教育期望代際偏差對青少年發展的影響效應與作用機制,將代際偏差歸為“一致偏高型”“一致偏低型”“父代偏高型”和“父代偏低型”四類(見圖1)。
3. 其他變量
為考察家庭教育投入和父母情感投入的中介作用,選取兩個觀測變量衡量家庭教育投入:一是家庭全年的學校教育支出,包括支付的學雜費,在校伙食、住宿及校車費,書本及用具費,學校組織的參觀、交流、活動費用,服裝費和樂器、體育用品購買或租用費等;二是家庭全年的私人補習支出,包括課外補習、親子班、教育軟件及硬件費、課外活動費等。操作過程中對兩類支出分別進行對數化處理。父母情感投入是一個多維度的概念,選用父母代答問卷中與“對孩子學習的關懷”相對應的四個題項來衡量,根據“與孩子學習沖突時放棄看電視”“談論學校里的事”“檢查作業”等行為發生頻率進行賦值,“很少,每月1次”=1,“很經常,每周5-7次”=4,數值越大表示父母對孩子的情感投入越多。此外將個體層面的年齡、性別、戶籍等人口特征變量以及經濟狀況、父母受教育程度和職業聲望等家庭背景變量作為控制項納入分析。
(三)分析方法
第一步,采用線性回歸模型考察家庭教育期望的代際偏差對青少年發展的影響,建立如下的基準回歸方程:
[developi=α0+α1edu_expi+βXi+εi] (1)
[developi]表示第[i]個青少年的發展水平,[edu_exp]為家庭教育期望的代際偏差。[X]為控制變量,[α1]和[β]分別為核心解釋變量和控制變量的估計系數,[ε]為估計方程的隨機殘差項。
第二步,根據中介效應檢驗家庭教育投入和父母情感投入是否在家庭教育期望代際偏差對青少年發展的影響中發揮了間接效應,依次構建如下兩個方程:
[Mi=γ0+γ1edu_expi+βXi+μi] (2)
[developi=η0+η1edu_expi+λMi+βXi+νi] (3)
[Mi]表示在第[i]個青少年中家庭教育期望的代際偏差影響青少年發展的中介變量,其他變量與方程(1)相同,[μ]和[ν]為隨機殘差項。
四、研究結果
采用上文構建的青少年發展綜合指數為被解釋變量,文章首先描述家庭教育期望的代際偏差在全樣本和城鄉間的分布狀況,并通過[t]檢驗說明是否存在城鄉差異;其次使用Stata軟件進行線性回歸模型分析,初步探究不同類型的代際偏差對青少年發展的影響;最后采用AMOS26.0軟件進行中介效應分析,檢驗家庭教育投入和父母情感投入在代際偏差與青少年發展間的中介作用。
(一)描述性統計結果
表2描述了青少年發展、家庭教育期望的代際偏差等變量的基本情況,全樣本中城市占比約43.19%,城鄉間樣本分布相對均衡。青少年發展水平存在顯著城鄉差異,且通過了1%統計水平下的檢驗。對比城鄉群體可以發現城鎮青少年平均發展水平比農村高3.08。
家庭教育期望的代際偏差方面,數據分布以“一致偏高型”為主,其次是“父代偏高型”,再次是“一致偏低型”,“父代偏低型”所占比重相對較少。城鄉對比中,農村家庭教育期望處于明顯劣勢,表現為低水平與高偏差并存的局面:65%的城鎮家庭父代與子代持有一致偏高的教育期望,較農村家庭高出14%,且85%的城鎮家庭中父代表現出偏高期望。
家庭教育投入方面,從私人補習投入看,在1%的統計水平下呈現出顯著的城鄉差異。城鎮家庭更加重視在非正規教育方面投入更多資本,私人補習支出明顯高于農村家庭。農村家庭在社會經濟地位上往往處于弱勢,家庭教育資源欠缺、父母人力資本有限,難以發揮家庭社會資本的教育再生產功能。從學校教育投入看,同樣表現出明顯的城鄉差異,農村家庭在學校教育方面的基礎性支出更高。這種現象可能的解釋是由于研究對象年齡分布在10-15歲,多處于義務教育階段,農村家庭子女由于戶籍限制等原因就讀于民辦學校,或因“撤點并校”的原因產生額外生活費用。這側面體現了城鄉間教育資源配置失衡會進一步加大城鄉間的教育差距。[22]
父母情感投入方面,城鎮家庭更加重視親子互動,而大多數農村家庭表現為父母情感相對缺位。在“要求完成作業”“檢查作業”和“談論學校的事”這種互動型情感投入上城鎮家庭均顯著高于農村,在“放棄看電視”這種犧牲型情感投入方面雖也表現出一定區別,但未通過城鄉差異檢驗。城鎮父母基于偏高期望會傾向參與更多教育過程,農村父母因教育意識相對薄弱或外出務工的客觀現實,在青少年成長過程中容易產生父母情感缺位,導致子女社會心理發展方面的落后。
(二)家庭教育期望代際偏差對青少年發展的影響效應
為考察家庭教育期望的代際偏差對青少年發展的影響,文章以“父代偏低型”為參照組,利用線性回歸模型進行分析。表3展示了全樣本和城鄉分組回歸的結果。
結果表明家庭教育期望的代際偏差對青少年發展具有顯著影響,不同類型代際偏差的作用方向及效果也有所差別。具體而言,相較“父代偏低型”家庭,“一致偏高型”家庭的青少年發展水平顯著提升2.799。而“一致偏低型”對青少年發展表現出顯著的負向作用,使青少年發展水平下降7.609。可見當父代與子代的教育期望表現一致時,會在“一致偏高型”和“一致偏低型”的家庭中產生方向相反的疊加效應:二者同時擁有偏高的教育期望時,可以顯著促進青少年發展;同時擁有偏低的教育期望時,則會顯著抑制青少年發展。因此假設1得到驗證,即教育期望表現為代際一致時并非都有助于青少年發展,只有“一致偏高型”才會產生正向作用。
“父代偏高型”對青少年的負向效應為-3.139,優于“一致偏低型”,這表明偏高型的教育期望對青少年發展具有一定的提升效用。與“父代偏低型”相比,“父代偏高型”不利于青少年綜合水平發展,說明當父母與子女的教育期望存在差異時,子代持有更高期望對自身發展的形塑作用更大,過高的父代期望不利于青少年發展,假設2得以驗證。
城鄉分組回歸的結果進一步驗證了家庭教育期望代際偏差對青少年發展影響的城鄉差異。城鎮樣本中父代與子代教育期望一致偏高時對青少年發展具有顯著的正向作用,在5%的統計水平下顯著提升了青少年發展水平4.774個單位,但這種作用在農村青少年中并不明顯。而無論在城鎮還是農村,父代與子代教育期望一致偏低時都會顯著抑制青少年發展,其回歸系數分別為-6.677和-8.095,表明這種負向效應在農村群體中更為深遠。此外,家庭背景對青少年發展的影響也表現出城鄉差異。對城鎮青少年而言,父母受教育程度發揮了較為顯著的支持作用,而在農村地區,父母的職業聲望對青少年發展的影響則更加關鍵。有研究指出農村地區父母職業聲望可能直接關系家庭所擁有的資源,[23]而這些資源對于青少年的發展和機會可能具有更為直接的影響。
(三)穩健性檢驗
線性回歸模型的無偏估計依賴于函數形式的正確設定,而傾向得分匹配法可以通過減少對線性關系設定的依賴,緩解可能出現的有偏估計問題,因此選用傾向得分匹配法進行穩健性檢驗。具體操作如下:先通過Logit模型估計不同類型代際偏差的條件概率,即“傾向得分”,再根據最近鄰匹配、半徑匹配等匹配方法將處理組和控制組進行配對并檢驗匹配后的處理組與控制組是否實現了數據平衡。
匹配結果顯示匹配時僅損失少量樣本,大多數觀測值均在共同取值范圍內,說明傾向得分值在處理組和控制組的分布大致平衡,同時匹配后變量的標準化偏差均小于10%,通過了平衡性檢驗,說明匹配結果較好地平衡了數據。[24]接下來選用多種匹配方法得到不同類型代際偏差下平均處理效應估計值(見表4)。
傾向得分匹配法結果表明使用最近鄰匹配、半徑匹配、局部線性匹配和核匹配對平均處理效應的度量均在至少5%的統計水平下顯著,四種匹配方法得到的估計結果在作用方向和影響程度方面基本一致,這驗證了配對后估計結果的有效性。結果表明在更替回歸模型后核心解釋變量的影響效應與基準回歸得到的結果無異,這進一步說明了家庭教育期望代際偏差對青少年發展影響效應的回歸結果具有穩健性。
(四)家庭教育期望代際偏差對青少年發展的作用機制
為進一步探究不同類型的代際偏差如何影響青少年的發展,以“父代偏低型”作為參照組,構建結構方程模型分別驗證父母情感投入與家庭教育投入的中介作用。圖2呈現了具體的影響路徑。
研究表明不同類型代際偏差下,家庭對于教育和情感方面的投入存在差異。相較于“父代偏低型”家庭,當父代與子代擁有一致偏高的教育期望時,注重教育和情感的雙向投入,其標準化路徑系數分別為0.588和0.157;當父代教育期望偏高而子代偏低時,家庭教育投入和父母情感投入分別顯著降低0.336和0.058,并主要體現在私人補習領域和互動型情感投入方面。這表明部分家長盡管持有偏高期望,但與子女之間的代際偏差可能導致溝通不暢和投入不足,進而影響青少年發展。當父代與子代擁有一致偏低的教育期望時,同樣會降低這兩方面的投入。
就家庭教育投入和父母情感投入對青少年發展的直接效應而言,父母情感投入和家庭教育投入對青少年發展均有顯著的正向作用,其產生的效應大小因代際偏差類型而異。其中父母情感投入在“一致偏高型”“父代偏高型”和“一致偏低型”中對青少年發展的標準化路徑系數分別為0.056、0.083和0.070,家庭教育投入的標準化路徑分別為0.458、0.419和0.542。
利用偏差校正的百分位Bootstrap方法對家庭教育期望的代際偏差影響青少年發展的中介效應進行分析(見表5)。研究表明相較參照組,“一致偏高型”家庭在教育投入和父母情感投入方面均有顯著的中介效應,且家庭教育投入的中介效應占據主導地位,約占總中介效應的96.9%(7.800/8.053)。“一致偏低型”和“父代偏高型”家庭在教育投入和父母情感投入方面有顯著的負向作用。這表明只有在家庭教育期望表現為一致偏高時,家庭內部資本才能通過增加家庭教育投入和父母情感投入的方式進行有效傳遞,且家庭教育投入的正向激勵起主導作用。由于父母情感投入側重在青少年發展過程中的逐步滲透,需要一定時間才能顯化,而家庭教育投入在青少年發展的人力資本投資中具有短期沖擊效應。因此在父母與子女具有一致偏高的教育期望時,會更多依賴家庭經濟資源投入的結構性作用。
五、結論與討論
本文通過社會資本理論和自我決定理論構建家庭教育期望代際偏差對青少年發展影響的理論模型,利用線性回歸模型和結構方程模型探究家庭教育期望的代際偏差對青少年發展的影響效應和具體機制,研究結論與討論如下:
第一,城鎮家庭相較于農村家庭擁有更高的家庭教育期望,城鄉之間存在教育期望的隱性不平等。農村家庭的青少年發展處于明顯劣勢,體現為家庭教育期望的低水平和高偏差的多維制約,城鄉教育資源配置失衡和父母情感缺位的疊加效應進一步加深了農村學生的發展困境。同時,受制于鄉村背景的成長環境,農村家庭對后代發展的預期不足,城鄉教育期望存在差異,65%的城鎮家庭無論是父代或子代都對未來發展有良好預期,而農村家庭中對青少年發展預期不足或代際間期望存在偏差的現象居多。因此,教育主管部門應通過教育宣傳提高農村家庭對教育價值的認識,樹立高校畢業生就業創業模范典型以提升農村家庭的教育回報預期。還應對弱勢家庭提供必要的教育資源支持,并結合助學貸款、學費減免等政策補償保障弱勢家庭子女的教育機會。同時應注重優化教育環境,增設智慧圖書館、文化服務站等普惠性設施供青少年自主學習。
第二,父代與子代擁有一致偏高型教育期望時能夠助力青少年發展,而父代教育期望偏高會在一定程度上阻礙青少年發展,這突出了子代教育期望在自身成長中的重要性。只有家庭教育支持與子代愿景協同起來,青少年才能由被教育的外部束縛邁入參與自我教育的情境中。因此要重視青少年發展中自我期望發揮的積極作用,通過家校聯動科學引導青少年樹立正確價值觀念,并依據個人特點、綜合能力等通過群體指導與個別指導相結合的方式為青少年提供有針對性的發展規劃支持,促進其在追求自我價值中實現高質量發展。尤其是弱勢家庭子女,在教學活動中應重視鼓勵其發揮主觀能動性,通過課堂互動等方式激發青少年的內在驅動力。需要注意的是,推動青少年發展的教育責任不能僅依賴學校的努力,還要強化父母的責任意識。《中華人民共和國家庭教育促進法》中明確要求父母雙方共同履行家庭教育義務,家長應強化自身角色定位和身份意識,自覺履行教養義務,外出務工等家庭可以利用現代網絡技術探索多渠道的家庭教育參與模式,避免青少年成長過程中的情感缺位。
第三,只有父代與子代都擁有一致偏高的教育期望時,才能充分發揮兩類投入的聯動作用,有效傳遞家庭內部資本,促進青少年發展。平等互信的代際關系、溫馨和諧的家庭氛圍是形成一致教育期望的基礎,家庭內部應注重成員間平等交流并建立明確的獎懲規則,增強互動型情感投入,優化教養方式。青少年成長具有多變性,知識教育與生活教育同等重要,父代要定期開展家庭活動、勞動教育等促進青少年積累生活經驗和獲取情感支持,在此過程中對青少年的需求及時反饋,堅定且持續地賦予其心理安全感和支持感。部分家庭受制于文化資本有限在教育知識等方面存在困惑,為此學校應積極開展公益性教育指導,組織專家講座、家長交流會等增強家校溝通,強化家校共育;社會要建立專門教育指導服務機構,利用數字媒體等搭建家長自我教育的有效學習平臺,面向父母廣泛開展多層次、系統化、科學化的家庭教育指導、培訓及咨詢。通過構建“家庭-學校-社會”協同育人網絡提升家庭教育質量,依托良好家庭氛圍促成一致型教育期望,激發青少年發展活力。
第四,子代教育期望偏低而父代寄予過高期望時,無法發揮家庭教育投入和父母情感投入的正向激勵作用。此類家庭中青少年可能面臨學業、家庭的雙重壓力,[25]會一定程度地制約青少年發展。因此需要關注青少年與父代教育期望的異同,防范和規避長期化的差異型教育期望可能引致的不良后果。父代應樹立成長性思維,正確認識教育過程中青少年發展的多維性和長期性,摒棄重智輕德的狹隘功利思想,克服期望偏差,將家庭教育重心轉向促進孩子的全面發展。父代教育期望過高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家長的教育焦慮,易派生出“校內減負,校外增負”等過度教育問題。為此應重塑多元化的教育評價體系,引導家長形成平等的職業觀念,逐步改變對職業教育的偏見。[26]另外學校要通過教師輪崗制度、學校課后托管等保障基礎教育公平性,社區搭建心理疏導平臺輔助紓解家長的焦慮情緒,社區賦能、學校教育和家庭紓解多方聯動,構建以一致型教育期望為追求的育人導向,形成青少年發展的助推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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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王曉璐]
Research on the Effects of Intergenerational Disparity
in Family Expectations for Education on Adolescent Development
YANG Xue,WEI Yaxin
(Northeast Asian Research Center,Jilin University,Changchun Jilin,130012,China)
Abstract:Adolescent development is closely tied to the acquisition of socioeconomic status in adulthood. Family educational expectations significantly influence developmental outcomes during this critical phase. These expectations encompass both paternal education and child education,each carried by different subjects,with varying objectives and outcomes. Understanding the impact of this intergenerational disparity in family education expectations on adolescent development is important for promoting adolescent development. Hence,this article employs data from the China Family Panel Studies to explore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intergenerational disparity in family education expectations and adolescent development. It constructs comprehensive indicators for adolescent development and empirically analyzes the effects of these disparities using linear regression and structural equation models. The findings reveal that urban families tend to hold generally high educational expectations,whereas rural families display varied expectations,contributing to hidden inequalities between urban and rural areas. As a result of low-level constraints and high disparity in family educational expectations,adolescents in rural families face significant disadvantages,exacerbated by the absence of parental emotional support. The intergenerational disparity in family educational expectations significantly impacts adolescent development. Compared to low paternal disparity,consistently high disparity contributes to higher levels of development,whereas consistently low disparity and high paternal disparity show a significant negative effect,and this negative effect is more profound in rural households. Parental emotional and educational inputs play a significant mediating role in this relationship,their effects varying based on the type of intergenerational disparity. When both parents and children have high educational expectations,they will pay more attention to the two-way input of family education and parental emotion,and the capital within the family can be more effectively transmitted to stimulate the development potential of adolescents;When the father’s educational expectations are higher compared to those of the children,the mediating variable loses its facilitating role. This finding suggests that,on a macro level within the framework of family education guidance services,efforts should be made to balance parental and children’s educational expectations. Establishing a multidimensional parenting system encompassing community empowerment,school collaboration,and family education is vital. Moreover,it is crucial to elevate the educational prospects for disadvantaged rural families by providing essential support for educational resources. At the micro level of family education practice,emphasis should be placed on nurturing adolescents’ internal drive and dynamically adjusting their developmental resources in line with their evolving needs and stages of growth. Adapting family education and parental emotional inputs to suit changing circumstances,alongside a proactive exploration of diverse channels for family education participation,emerges as effective strategies to foster adolescent development.
Key Words:Family Expectations for Education,Adolescent Development,Intergenerational Disparity,Structural Equation Model
【收稿日期】 2023-11-07
【作者簡介】 楊 雪(1969-),女,吉林長春人,吉林大學東北亞研究中心教授;魏雅鑫(1996-),女,河北石家莊人,吉林大學東北亞學院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