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本文以“寬帶中國”戰略的實施作為準自然實驗, 基于2011 ~ 2019年滬深A股上市公司和地級市面板匹配數據, 采用多期雙重差分模型實證檢驗網絡基礎設施建設對企業價值的影響及其作用機制。研究結果表明, 網絡基礎設施建設可以促進企業價值提升。機制分析表明, 網絡基礎設施建設能夠通過促進數字化轉型、 緩解融資約束、 提高創新水平等途徑來提升企業價值。進一步地, 異質性分析發現網絡基礎設施建設可以顯著提升小規模企業、 勞動密集型企業、 中西部企業的企業價值。最后, 本文根據實證結論提出相應的政策建議。
【關鍵詞】網絡基礎設施建設;“寬帶中國”戰略;企業價值;數字化轉型
【中圖分類號】F272 " " "【文獻標識碼】A " " "【文章編號】1004-0994(2024)02-0015-8
一、 引言與文獻綜述
改革開放以來, 政府主導的傳統基礎設施投資是引致中國經濟增長奇跡的重要因素之一(張軍等,2007)。然而, 近年來隨著傳統基礎設施投資對經濟增長邊際貢獻的下降以及中國經濟增長新舊動能的轉換, 在立足新發展階段、 貫徹新發展理念、 構建新發展格局的背景下, 中國進入了“新基建”時代。通過對傳統基礎設施進行網絡化、 智能化與數字化改造形成的新型基礎設施, 將提高傳統基礎設施的邊際收益, 或抑制其邊際收益遞減的趨勢, 為經濟的持續健康增長提供新的動能(陳維宣和吳緒亮,2020)。
網絡基礎設施建設是“新基建”的重要內容之一。自1994年接入互聯網以來, 我國寬帶網絡覆蓋范圍不斷擴大, 信息傳輸速度逐漸加快, 但與發達國家相比, 我國網絡基礎設施仍然存在公共基礎設施定位不明確、 技術原創能力不足等問題。在這樣的背景下, 黨的十九大報告明確指出“要加強基礎設施網絡建設, 為建設網絡強國、 數字中國提供有力支撐”。黨的二十大報告更進一步指出“加快建設網絡強國、 數字中國, 構建現代化基礎設施體系”。
在網絡基礎設施建設的經濟效應方面, 現有文獻主要集中在宏觀和中觀層面上。在宏觀層面, 國外學者研究發現寬帶網絡及其技術可以促進全要素生產率提升(Stiroh,2002), 推動經濟增長(Czernich等,2011)。國內學者的研究結果表明, 網絡基礎設施建設對促進就業(田鴿和張勛,2022)、 縮小城鄉收入差距(陳陽等,2022)等方面產生了積極的影響。在中觀層面, 研究表明網絡基礎設施建設能夠提升城市創新水平(種照輝等,2022)和城市全要素生產率(劉傳明和馬青山,2020)。但目前研究網絡基礎設施建設微觀效應的文獻還很少, 尤其是對企業價值影響的研究文獻尚為空白。
然而, 企業作為現代經濟體系的微觀主體, 其價值創造是宏觀經濟發展的源頭活水。要實現以網絡強國戰略促進我國經濟增長的目標, 企業的價值創造過程至關重要。同時, 網絡基礎設施建設和數字經濟發展的宏觀環境也重塑了企業價值創造的過程, 使企業生產要素和經濟范式發生深層次轉變(Stiglitz,2002), 進而使得企業價值創造的底層驅動邏輯發生了深刻變革(張新民和金瑛,2022)。網絡基礎設施建設促進了信息在市場主體之間的傳遞, 為數據資產的應用提供了重要的平臺載體, 研究其對企業價值的影響具有重要的理論以及現實意義。然而遺憾的是, 目前企業價值影響因素的研究仍然集中于傳統的企業內部因素上, 如資本結構(李露,2016)、 創新水平(喬朋華等,2022)、 信息披露(李英利和譚夢卓,2019)等, 而對數字經濟時代企業價值創造的底層邏輯和宏觀環境變化的影響則缺乏足夠的研究。直到近兩年來, 有少量研究注意到數字經濟時代對企業價值的影響, 并探討了數字普惠金融(張曉燕和李金寶,2021)、 大數據應用(張葉青等,2021)、 數字化轉型(黃大禹等,2021)對企業價值的影響。但上述所有文獻均未采用外生政策沖擊來進行研究, 都存在相應的內生性, 也無法有效地進行因果識別。
本文擬借助“寬帶中國”戰略這一準自然實驗, 基于2011 ~ 2019年滬深A股上市公司和地級市面板匹配數據, 采用多期雙重差分模型實證檢驗網絡基礎設施建設對企業價值的影響及其作用機制, 以為我國網絡強國戰略的實施和數字經濟下企業價值的影響因素提供經驗證據。本文的貢獻主要體現在: 在研究內容上, 數字經濟時代賦予企業價值以新的內涵, 但前人對企業價值影響因素的研究仍集中于傳統的企業內部因素上, 本文則首次實證研究了網絡基礎設施建設對企業價值的影響, 從而為數字經濟時代企業價值的影響因素提供了新的經驗證據。在研究方法上, 在數字經濟背景下, 已有研究雖然也探討了數字普惠金融、 大數據應用和數字化轉型對企業價值的影響, 但目前這些研究均簡單采用雙向固定效應模型而缺乏外生政策, 因此都沒有很好地解決內生性問題和識別出因果關系。本文則采用多期雙重差分模型, 以“寬帶中國”戰略實施作為外生政策沖擊進行準實驗研究, 較好地解決了內生性問題和因果識別問題。在研究視角上, 前人對網絡基礎設施建設經濟效應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宏觀和中觀層面的效應上, 本文則基于微觀視角和微觀樣本, 實證研究其對企業價值的影響, 從而為當前“網絡強國”和“數字中國”的宏觀戰略提供基于微觀視角的經驗證據。在影響機制上, 本文提供了網絡基礎設施建設從促進數字化轉型、 緩解融資約束、 提高創新水平三個渠道提升企業價值的證據, 對于數字經濟時代企業創造更大的價值具有相應的現實啟示。
二、 制度背景與研究假說
(一) 制度背景
寬帶網絡是我國建設網絡強國、 數字中國的重要依托。隨著我國寬帶覆蓋范圍的擴大和網絡技術的進步, 電商、 物聯網和人工智能等新業態蓬勃發展, 初步形成了完整的產業鏈。但我國的寬帶網絡建設也存在公共基礎設施定位不明確、 技術原創能力不足等問題。
為解決這些問題, 2013年8月, 國務院根據《2006-2020年國家信息化發展戰略》等發展規劃, 制定了《“寬帶中國”戰略及實施方案》, 其目的在于更好地推動我國寬帶建設持續健康發展。為了落實“寬帶中國”戰略, 國家于2014 ~ 2016年每年分別確定39個城市(城市群)為“寬帶中國”示范城市(群), 要求試點地區在三年的創建期內實現本地區寬帶水平大幅提升, 其寬帶網絡發展模式及水平對于全國同類地區具有較強的引領和示范作用。這表明“寬帶中國”戰略試點政策的實施具有較強的外生沖擊性, 且具有分步實施的特征。因此, 本文借助“寬帶中國”戰略實施這一準自然實驗, 采用多期雙重差分模型來實證檢驗網絡基礎設施建設對企業價值的影響及其作用機制。
(二) 網絡基礎設施建設對企業價值的影響
互聯網能夠超越時間和距離的限制, 僅依靠信息元的流動即時傳遞信息, 這樣不僅能夠擴大信息擴散范圍, 提升信息傳遞效率, 而且可以節省傳統信息傳遞方式下不可避免的物理位移成本和時間成本(張永林,2016)。這種信息的即時傳遞為組織間的信息交流提供了事前信息準備渠道、 事中信息交流載體以及事后信息修補途徑, 進而產生了跨越時空的“信息傳遞”效應(李增福和云鋒,2023)。
隨著網絡基礎設施建設的推進, 企業能夠利用大數據、 云計算等新興技術快速全面地獲取所需要的信息, 有效緩解信息不完全和不對稱。一方面, 企業可以根據消費信息更加精準地捕捉消費者的需求, 而消費者在網絡平臺的反饋信息有利于企業更具針對性地提升產品質量。另一方面, 大量數字化的消費信息使得企業能夠根據預測的市場需求科學制定生產計劃, 降低供需失衡的程度。總而言之, 消費信息的獲取有助于企業生產適銷對路的商品, 增加利潤, 創造更大的價值。而隨著在線產品的豐富、 數字消費模式的成熟(田鴿和張勛,2022)以及網絡直播賣貨的興起, 企業的銷售渠道不斷拓寬, 這不僅有利于企業商品銷售收入的增加, 而且有助于企業減少庫存數量、 降低倉儲成本, 從而提升企業價值。
此外, 網絡基礎設施建設通過促進智能制造的發展, 推動工業互聯網的形成, 這意味著經濟范式在深層次上發生了轉變(Stiglitz,2002), 企業價值創造的底層驅動邏輯也發生了變革(張新民和金瑛,2022)。正如馬克思(2004)在《資本論》中所講, “各種經濟時代的區別不在于生產什么, 而在于怎樣生產, 用什么生產”。工業互聯網的形成有利于企業增加自動化生產線以及機器人的運用, 提升高端人力資本所占的比例, 激發企業的創新活力, 對企業價值的提升產生正向影響。
基于以上分析, 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1: 網絡基礎設施建設能夠促進企業價值的提升。
(三) 基于數字化轉型視角的影響機制分析
現有研究表明, 數字化轉型程度較高的企業擁有更強的適應市場環境變化和應對各類風險的能力(Fletcher 和Griffiths,2020), 因此也更能夠源源不斷地創造出新價值。基于中國經驗的實證研究表明, 企業數字化轉型能夠提升其全要素生產率(袁淳等,2021)和智力資本價值創造效率(張任之,2023), 進而對企業價值產生積極影響(黃大禹等,2021)。
作為數據資產應用的重要載體, 網絡基礎設施建設在很大程度上為實體企業數字化轉型提供了基礎(秦文晉和劉鑫鵬,2022)。在資金方面, 網絡基礎設施建設促進了信息傳遞, 使得許多交易能夠在網絡上完成, 有助于企業減少線下搜尋、 交流和運輸成本, 通過“節流”的方式緩解企業的資金約束問題(邱洋冬,2022a), 為數字化轉型奠定了物質基礎; 在人力資本方面, 網絡基礎設施建設讓勞動者能夠超越時空限制進行學習和交流, 提高了勞動者的學習效率(李金城和周咪咪,2017), 加速和促進了企業人力資本的積累, 為數字化轉型奠定了人才基礎; 在技術方面, 網絡基礎設施建設促進了企業間的信息互換, 加速了技術知識在各企業間的滲透與擴散(薛成等,2020), 有利于企業在交流中獲取技術知識并不斷累積, 從而為數字化轉型奠定技術知識基礎。
網絡基礎設施建設通過數字化轉型賦能傳統產業, 有助于鏈接傳統價值鏈的各個節點, 進而提高整個價值鏈的運作效率, 為企業的生產經營和價值創造提供數字化賦能效應。具體來說, 數字化轉型使企業各部門間的層級變得網絡化, 促進了部門間的交流與協同, 實現了實物資源、 財務資源、 人力資源和信息資源的有效配合, 提高了企業組織運作與管理的效率, 促使營銷模式趨于精準化、 精細化, 生產模式趨于模塊化、 柔性化(戚聿東和肖旭,2020), 重新塑造了企業的價值鏈, 使得企業在投入較少資源的情況下實現更大的產出。從整個社會來看, 隨著數字化轉型不斷推進, 企業之間可以更高效地實現數據和資源共享, 產生網絡外部性, 而網絡外部性通過共享與合作而內部化, 形成內生的規模經濟(張永林,2016), 讓參與其中的企業都能獲得協同價值, 形成一種多贏的數字化分享生態。
基于以上分析, 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2: "網絡基礎設施建設能夠通過促進數字化轉型來提升企業價值。
(四) 基于融資約束視角的影響機制分析
融資約束在很大程度上對企業價值產生了負向影響(張曉燕和李金寶,2021)。融資約束程度較高的企業很可能因為缺乏大量穩定的資金支持而不得不放棄一些前景良好的投資項目(沈紅波等,2010), 因而無法創造出更大的價值。而融資約束的緩解能夠使得企業及時把握有利的投資機會, 順利開展生產經營活動, 進而提高企業的業績(李科和徐龍炳,2011), 對企業價值產生積極影響(邱麗娟等,2020)。
由于企業與債權人之間存在信息不對稱, 債權人無法全面準確地了解企業的生產經營情況以及資金的真實用途, 因而在制定信貸決策時就不得不關注逆向選擇和道德風險問題(陳漢文和周中勝,2014)。隨著網絡基礎設施建設不斷推進, 債權人可以借助大數據處理技術來篩選、 甄別目標客戶, 了解目標企業的財務狀況、 項目質量和風險, 調查其償債意愿和能力, 實時監測其異常狀況, 從而打破傳統借貸市場信息不對稱的局面(劉蕓和朱瑞博,2014)。同時, 企業可以利用網絡平臺更充分地披露信息, 降低信息不對稱水平, 進而降低外部融資成本(張純和呂偉,2007)。而且, 數字技術的發展拓寬了金融服務的范圍, 為金融領域帶來了新業態和新模式(孫俊成和李恒宇,2022)。企業可以利用互聯網平臺提供的金融服務破解自身融資困境, 這不僅拓寬了企業的融資渠道, 豐富了企業的融資方式, 也有利于企業提高融資效率, 降低融資成本, 從而更有效地吸收外來投資(王瑩等,2022), 在很大程度上緩解了企業的融資約束。
基于以上分析, 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3: 網絡基礎設施建設能夠通過緩解融資約束來提升企業價值。
(五) 基于創新水平視角的影響機制分析
創新水平是影響企業價值的重要因素之一。現有研究發現, 企業創新水平的提高對企業市場價值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喬朋華等,2022)。在傳統的商業關系中, 客觀存在的組織邊界抑制了信息在企業之間的流動, 從而制約了知識技術的擴散和創新水平的提升(戚聿東和肖旭,2020)。而網絡基礎設施建設則有助于打破這一壁壘, 促進信息在市場主體之間的傳遞和技術知識的擴散(薛成等,2020), 對企業創新產生積極的影響。
此外, 網絡基礎設施建設還有助于企業整合內部資源, 促進人力資本積累, 進而提高企業的創新水平。現有研究認為, 企業人力資本所擁有和掌握的知識資源是創新活動的關鍵要素, 而這種資源的產生離不開企業員工之間的學習與交流(邱洋冬,2022b), 也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企業員工與外部交流的頻率和效率以及學習外部知識、 吸收外部經驗的能力(沈國兵和袁征宇,2020)。網絡基礎設施建設提高了勞動者的學習效率, 節約了學習成本(李金城和周咪咪,2017), 加速了人力資本的“干中學”, 進而激發了企業的創新活力。
基于此, 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4: "網絡基礎設施建設能夠通過提高創新水平來提升企業價值。
三、 研究設計
(一) 模型構建
為了檢驗網絡基礎設施建設對企業價值的影響, 本文建立如下基準回歸方程:
TQit=β0+β1Treatit+β2Controlsit+μi+δt+εit " " " (1)
其中: TQ為被解釋變量, 代表托賓Q值; Treat為解釋變量, 代表網絡基礎設施建設; Controls代表控制變量; μi代表個體固定效應; δt代表年度固定效應; εit代表隨機誤差項; i、 t分別代表企業和年份。
(二) 數據來源和樣本選擇
“寬帶中國”戰略要求試點地區在三年的創建期內實現本地區寬帶水平大幅提升, 因此, 本文選取政策實施時點2014 ~ 2016年前后三年, 即2011 ~ 2019年A股上市公司的數據作為研究樣本。為了保證實證結果的可靠性和準確性, 本文對樣本進行了以下三步篩選: 首先, 由于金融企業的會計核算制度和財務報表具有特殊性, 對金融類上市公司的數據進行剔除。其次, 由于ST和?ST類公司存在財務方面或其他方面的異常情況, 因此, 對ST類和?ST上市公司的樣本進行剔除。剔除這兩類公司后, 得到4671家上市公司的樣本數據。最后, 剔除關鍵變量存在數據缺失的樣本。最終得到19516個有效觀測值。為了降低異常值的影響, 本文對連續變量進行上下1%的縮尾處理。所有變量的數據主要來源于CSMAR數據庫和歷年《中國城市統計年鑒》。
(三) 變量說明
1. 被解釋變量。本文參照李露(2016)、 喬朋華等(2022)的研究, 選取托賓Q值來度量企業價值。托賓Q值是一項將企業的基本價值和市場價值結合起來的綜合指標, 能夠較為全面地反映企業的價值, 因而在學術界獲得了廣泛認可和普遍使用。托賓Q值為企業市場價值和重置成本的比率。由于企業重置成本在獲取上具有一定難度, 本文借鑒其他研究者的做法, 用期末資產總額的賬面價值代替重置成本。
一般來說, 托賓Q值有TQA、 TQB、 TQC、 TQD四種算法。具體來看, TQA=市值A/資產總額。其中, 市值A=今收盤價A股當期值×A股股本數+今收盤價B股當期值×境內上市的外資股B股股本數+(所有者權益總額本期期末值/實收資本本期期末值)×(總股數-普通股股數-境內上市的外資股B股股數)+負債總額本期期末值。本文在進行基準回歸時, 使用TQA作為被解釋變量進行回歸, 簡寫為TQ。而在替換被解釋變量的穩健性檢驗中則使用TQB、 TQC、 TQD①, 以進一步提高實證結果的穩健性。
2. 解釋變量。本文將“寬帶中國”戰略的實施視為一場準自然實驗, 以是否實施“寬帶中國”戰略來衡量網絡基礎設施建設。當上市公司注冊地位于“寬帶中國”試點城市時, 其在政策時點以后的Treat取值為1, 否則為0。
3. 控制變量。參考陳陽等(2022)、 李英利和譚夢卓(2019)等的研究, 本文選取企業年齡、 企業規模、 償債能力、 盈利能力、 營運能力、 產權性質、 兩職合一、 獨董比例作為企業層面的控制變量; 選取企業所在城市的經濟發展水平、 產業結構水平、 政府干預水平和金融發展水平作為城市層面的控制變量; 同時, 模型控制了個體固定效應和年份固定效應。
具體變量的定義和解釋說明如表1所示。
表2給出了對連續變量進行上下1%縮尾后的描述性統計結果。可以看出, 被解釋變量TQ的最小值是0.884, 最大值是8.012, 均值為1.988, 大于1, 說明投資者對滬深兩市A股上市公司普遍看好。解釋變量Treat的均值為0.494, 說明有近一半的樣本受到“寬帶中國”戰略的影響。
四、 實證分析
(一) 基準回歸
本文以“寬帶中國”戰略實施為準自然實驗, 采用多期雙重差分模型檢驗網絡基礎設施建設對企業價值的影響, 其基準回歸結果見表3。表3第(1)列是未加入控制變量和固定效應的回歸結果, 在第(2)列中加入企業層面和城市層面控制變量, 在第(3)列中進一步控制個體固定效應和年份固定效應。結果顯示, 網絡基礎設施建設對企業價值的影響始終顯著為正。
表3第(3)列的回歸結果表明, 在加入企業層面和城市層面控制變量, 并控制了個體和年份固定效應后, Treat的系數為0.082, 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這說明網絡基礎設施建設能夠顯著促進企業價值提升, H1得到了驗證。
(二) 平行趨勢檢驗
為檢驗多期雙重差分模型的適用性, 本文借鑒Beck和Levkov(2010)的做法進行平行趨勢檢驗, 考察“寬帶中國”戰略背景下企業價值的動態效應, 具體計量模型如式(2)所示:
TQit=α0+ " " " " θkDi,t+k+α2Controlsit+μi+δt+εit (2)
式中, 當t-reformyear=k時, Di,t+k取值為1, 否則為0。其中t表示年份, reformyear表示該企業所在城市成為示范點的年份。在回歸檢驗時, 為了避免共線性問題, 本文使用了政策時點前的第四期作為基準組。
表4的結果顯示, 政策實施前三期D_3、 D_2、 D_1的系數均不顯著, 說明政策實施前處理組和控制組之間不存在顯著差異, 即本文的模型通過了平行趨勢檢驗, 使用多期雙重差分模型是合理的。而政策實施后D0、 D1的系數顯著為正, D2和D3的系數不顯著, 說明“寬帶中國”戰略實施后產生了顯著的正效應, 但缺乏長期的動態效應。
(三) 穩健性檢驗②
1. 替換解釋變量。本文基準回歸部分以企業注冊地所在城市是否實施“寬帶中國”戰略(Treat)來衡量核心解釋變量網絡基礎設施建設。為了進一步增強研究結論的穩健性, 本文采用企業所屬城市寬帶接入用戶數(NET,單位為百萬戶)作為網絡基礎設施建設的代理變量進行回歸, 得到如表5所示的回歸結果。回歸結果顯示, NET的系數為0.040, 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 表明基準回歸結果具有穩健性。
2. 替換被解釋變量。本文基準回歸部分采用托賓Q值A(TQA, 上文簡寫為TQ)來衡量企業價值, 其為市值A與資產總額的比值。為了進一步增強研究結論的穩健性, 本文采用托賓Q值的其他三種衡量方式TQB、 TQC、 TQD分別作為被解釋變量進行回歸, 回歸結果見表6。結果表明, 在替換被解釋變量的度量指標后, “寬帶中國”戰略的實施仍然顯著提升了企業價值, 與基準回歸結論一致。
(四) 影響機制分析
1. 基于數字化轉型視角。本文采用CSMAR中國上市公司數字化轉型研究數據庫的企業數字化轉型指數③來衡量企業數字化轉型程度, 并用DT表示。表7第(1)列的回歸結果顯示DT與解釋變量之間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 這表明網絡基礎設施建設可以顯著促進企業數字化轉型, 而數字化轉型能夠對企業價值產生積極影響(黃大禹等,2021), H2得到了支持。
2. 基于融資約束視角。參考張悅玫等(2017)的做法, 采用FC指數度量融資約束水平。通過觀察表7第(2)列, 可發現FC指數與解釋變量的回歸系數顯著為負。這表明, “寬帶中國”戰略的實施緩解了企業的融資約束, 而融資約束的緩解能夠提高公司的業績(李科和徐龍炳,2011), 對企業價值產生積極影響(邱麗娟等,2020), H3得到了驗證。
3. 基于創新水平視角。本文從創新投入和創新產出兩方面衡量企業的創新水平。參考邱洋冬(2022b)的做法, 以研發人員數量占比衡量企業的創新投入, 用RDP表示; 以專利、 發明專利、 實用新型和外觀設計總數量的自然對數來衡量企業的創新產出, 用IO表示。表7第(3)、 (4)列回歸結果顯示RDP、 IO與解釋變量間的回歸系數均顯著為正, 表明網絡基礎設施建設對企業的創新投入以及創新產出均有積極影響, 而企業創新對企業價值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喬朋華等,2022), H4得到了驗證。
(五) 異質性分析
1. 基于企業規模的異質性分析。不同規模的企業在可抵押資產、 社會聲譽等方面存在較大的差異, 其在融通資金的過程中所受到的約束也不盡相同, 這是否會影響網絡基礎設施建設與企業價值之間的關系呢?進一步地, 本文從規模異質性角度考察網絡基礎設施建設對企業價值的影響。本文用資產總額的自然對數SIZE來衡量企業規模, 并參考一般做法, 將SIZE大于中位數的企業定義為大規模企業, 將SIZE小于中位數的企業定義為小規模企業。
由表8的回歸結果可知, “寬帶中國”戰略顯著提升了小規模企業的價值, 且回歸系數為0.194, 影響較大; 而對大規模企業的提升效果很小, 且不顯著。一個合理的解釋是, 小規模企業由于缺乏價值較高的可抵押資產且聲譽不足, 通過傳統銀行借貸等方式融資的難度較大, 而網絡基礎設施建設有助于小規模企業搜尋相關信息, 拓寬融資渠道, 緩解融資約束, 促進企業良好發展。同時, 不同于大規模企業往往機構龐雜, 小規模企業可以更及時地根據市場信息調整生產經營, 從而能比在傳統模式下創造出更大的價值。
2. 基于要素密集度的異質性分析。本文采用固定資產與員工人數的比值(KL)來衡量企業的要素密集度。進一步地, 將資本密集度大于中位數的企業認定為資本密集型企業, 將資本密集度小于中位數的企業認定為勞動密集型企業。
表9的回歸結果顯示, 網絡基礎設施建設對勞動密集型企業的價值有顯著的正向影響, 而對資本密集型企業的影響不顯著。一個可能的解釋是, 與資本密集型企業相比, 勞動密集型企業在生產經營過程中更加依賴于勞動力的使用, 而網絡基礎設施建設推進了勞動密集型企業進行智能化改造, 利用自動化、 智能化的生產線和機器人來完成傳統的依靠勞動力進行的產品加工、 組裝等重復性工作, 使企業生產經營實現標準化、 智能化和模式化, 提升企業的生產效率, 進而對企業價值產生積極影響。
3. 基于區位的異質性分析。根據《“寬帶中國”戰略及實施方案》, 其目標之一是推進寬帶網絡區域協調發展。一方面, 支持東部地區率先進行應用創新與網絡升級, 鼓勵東部地區積極創新寬帶網絡應用模式, 豐富寬帶服務, 為新業態的蓬勃發展提供重要動力。另一方面, 對中西部地區適當給予政策傾斜以支持其寬帶網絡基礎設施建設, 擴大網絡覆蓋范圍, 提升骨干網絡容量, 增加光纜路由。那么, “寬帶中國”戰略的實施對企業價值的影響是否存在區位異質性呢?
本文按照上市公司注冊城市所在區域, 將樣本劃分為東部企業和中西部企業, 分樣本檢驗網絡基礎設施建設對企業價值的異質性影響。
表10的回歸結果顯示, 網絡基礎設施建設顯著地提升了中西部企業的價值, 而對東部企業的影響卻不顯著, 這表明“寬帶中國”戰略僅對中西部企業價值產生明顯的提升效果。一個合理的解釋是, 東部地區由于在地理位置和勞動力資源等方面具有優勢, 經濟社會發展水平較高, 網絡基礎設施建設只是對東部地區企業創造價值產生了錦上添花的作用, 這一作用并不十分明顯。而相比之下, 中西部地區基礎設施不完善, 生產力相對落后, 網絡基礎設施建設為其注入新動力, 對中西部企業發展產生了明顯的促進作用。同時, 網絡基礎設施可以促進人口密度低的地區提升遠程辦公普及率(Kolko,2012), 對于中西部地區來說, 這種促進作用有益于其企業的價值創造過程。
五、 結論與建議
(一) 研究結論
在數字經濟時代, 企業價值的研究有了新的內涵, 學術界探討了數字普惠金融、 大數據應用、 數字化轉型對企業價值的影響。但目前關于數字經濟時代企業價值的實證研究大多沒有采用外生沖擊政策, 存在一定程度的內生性, 也尚無基于網絡基礎設施建設視角的相關研究文獻。本文在理論分析的基礎上, 選取2011 ~ 2019年A股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 運用多期雙重差分模型, 檢驗網絡基礎設施建設對企業價值的影響及其作用機制, 并得出以下結論: 第一, 網絡基礎設施建設可以促進企業價值的提升; 第二, 網絡基礎設施建設能夠通過促進數字化轉型來提升企業價值; 第三, 網絡基礎設施建設能夠通過緩解融資約束來提升企業價值; 第四, 網絡基礎設施建設能夠通過提高創新水平來提升企業價值。
本文的實證結果在替換解釋變量和被解釋變量、 剔除直轄市及省會城市樣本、 安慰劑檢驗、 工具變量法等一系列穩健性檢驗后依然成立。進一步地, 異質性分析發現網絡基礎設施建設可以顯著提升小規模企業、 勞動密集型企業、 中西部企業的企業價值, 而對大規模企業、 資本密集型企業、 東部企業的企業價值則無顯著影響。
(二) 政策建議
基于以上研究結論, 本文從不同角度提出如下政策建議:
第一, 對于政府來說, 網絡基礎設施建設可以促進企業價值的提升, 為我國經濟的增長注入源源不斷的動力, 因此要鞏固“寬帶中國”戰略取得的成果, 在此基礎上進一步實施網絡強國戰略, 不斷完善寬帶網絡基礎設施建設, 為建設數字中國提供堅實的基礎設施保障。具體來說, 通過廣泛吸收借鑒試點地區的成功經驗, 并根據各地區地理環境特征、 經濟發展現狀、 科技發展水平以及發展潛力等方面, 因地制宜地制定各地區尤其是中西部地區發展、 完善寬帶網絡基礎設施的總體戰略和具體策略, 循序漸進、 穩扎穩打, 以增強網絡基礎設施建設的長期效果。
第二, 對于企業來說, 如何在數字經濟時代順應時代發展的潮流實現價值最大化, 是其實現長遠發展的關鍵。根據本文的研究結論, 網絡基礎設施建設可以通過促進數字化轉型、 緩解融資約束、 提高創新水平等路徑促進企業價值的提升。在數字化轉型方面, 企業應當加快數字化轉型進程, 促進部門之間的交流溝通與業務合作, 提高企業組織運作與管理效率, 促使營銷模式趨于精準化、 精細化, 生產模式趨于模塊化、 柔性化, 使得企業能夠在投入較少資源的情況下實現更大的產出。在融資方面, 企業可以通過網絡平臺充分展現自身的盈利能力和發展能力, 加強與債權人的交流, 打破傳統借貸市場信息不對稱的局面, 從而籌集更充足的資金, 以保證企業的持續經營和發展壯大。在創新水平方面, 網絡基礎設施建設促進了技術知識的擴散, 企業應當加大研發投入, 增加研發人員數量, 促進高端人力資本的積累, 以獲得更大的創新產出, 形成核心競爭力, 為企業的持續發展注入創新活力。
【 注 釋 】
① 其中:TQB為市值A與資產總計減去無形資產凈額和商譽凈額后結果的比值;TQC為市值B與資產總額的比值;TQD為市值B與資產總額減去無形資產凈額和商譽凈額后結果的比值。而市值B=[今收盤價A股當期值×(總股本數-境內上市的外資股B股股本數)+今收盤價B股當期值×境內上市的外資股B股股本數+負債總額本期期末值]。
② 本文還進行了剔除直轄市及省會城市樣本、安慰劑檢驗、工具變量法等一系列穩健性檢驗,限于篇幅暫不匯報,留存備索。
③ 該指數由戰略引領、技術驅動、組織賦能、環境支撐、數字化成果、數字化應用六個指標加權計算得出,較為全面地反映了企業的數字化轉型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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