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藏的戰地日記

萬海峰簡介

萬海峰，1920年9月生，河南省光山縣人。1933年7月參加中國工農紅軍，1937年10月加入中國共產黨。歷任新四軍江南指揮部參謀，蘇中獨立第7團營長、蘇中軍區泰興警衛團副團長兼參謀長、第3分區教導大隊大隊長、獨立旅第13團副團長，華東野戰軍第6縱隊18師54 團副團長、第三野戰軍24軍72師216團團長。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先后任第24軍70師參謀長、71師副師長、志愿軍第24軍炮兵主任、72師師長。1955年入南京軍事學院學習，后歷任第24軍副軍長、軍長，北京軍區副司令員、副政治委員，成都軍區政治委員。

萬海峰將軍投身革命以來，先后經歷了土地革命戰爭、抗日戰爭、解放戰爭、抗美援朝戰爭，老山者陰山自衛反擊戰爭。他是為了和平參加組織指揮過戰爭戰斗最多的高級將領之一。

萬海峰將軍，是中共第十二屆中央委員，十三大代表，中央顧問委員會委員，第五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代表。1955年9月被授予大校軍銜，1988年9月被授予上將軍銜。1957年6月18日，中華人民共和國主席毛澤東命令：授予萬海峰三級八一勛章、二級獨立自由勛章、二級解放勛章。參加抗美援朝戰爭，榮獲朝鮮二級國旗勛章。1998年9月，榮獲二級紅星功勛榮譽章。2015年9月2日，中共中央總書記、國家主席、中央軍委主席習近平，親自為萬海峰頒授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勝利70周年紀念章。

1990年4月，萬海峰將軍達到最高服役年限，退出領導崗位，1998年9月離休。2023年3月31日，萬海峰將軍因病醫治無效在北京逝世，享年103歲。

導語：

2024年是紀念“兩山”作戰40周年，也是萬海峰將軍離別我們一周年。1985年6月，隨著百萬大裁軍開始，成都、昆明兩大軍區合并為新的成都軍區。根據中央軍委的指示，成都軍區在云南前線派出一個前指機構，稱“成都軍區云南前指”，于7月30日零時起，正式接替云南前線的作戰指揮。萬將軍作為兩區合并后，唯一保留下來的軍區主官、黨委書記，深感責任重大。他在任期間，始終把組織指揮“兩山”作戰，作為又一個工作的重點。我們作為在萬將軍身邊工作的戰友，于1985年12月、1986年7月、1987年5月、1988年2月，先后四次跟隨他登上“兩山”。寫下的《戰地日記》，翔實地記錄了老將軍親臨前線譜新篇、情系官兵暖人心的絕佳美談。現將《戰地日記》的有關篇章和圖片資料整理發表，以此表達我們對萬海峰將軍的深切懷念，也讓大家充分了解唯有一位老紅軍四上云南前線的光輝戰斗歷程。

弘揚愛國主義和革命英雄主義精神

1985年12月12日，萬海峰將軍率軍區機關人員奔赴云南前線。在昆明期間，他分別看望原昆明軍區機關部門以上領導同志，認真聽取他們介紹之前組織指揮前線作戰的經驗。

往軍區前指開進途中，還征求了曾參戰的軍、師領導同志對組織好“兩山”作戰的意見和建議。28日中午到達軍區前指。下午聽取了前指領導同志對五個月來組織指揮“兩山”作戰的情況匯報。當聽到部隊官兵士氣高昂、斗志旺盛、屢打勝仗的匯報時，老將軍連連稱贊，并提出第二天起先上老山、者陰山慰問官兵。

12月29日凌晨，突傳前線一些戰士英勇犧牲的消息，萬將軍深感悲痛，當即決定前往悼念。到達后，他向戰士遺體逐個告別，并致軍禮！在敬獻花圈的挽聯上寫著：為國捐軀的烈士們永垂不朽！你們的戰友、成都軍區政委萬海峰敬挽！他指示前指機關，及時總結宣揚烈士們的英勇事跡，深入開展愛國主義和革命英雄主義教育，鼓勵官兵多打勝仗，殺敵立功，以告慰英烈！

12月31日和1986年元旦，萬將軍登上老山主峰和者陰山，給官兵們致以新年慰問。

在老山主峰，老將軍把從四川帶到前線的五糧液酒，給每個官兵敬上一杯。他深情地說：“戰友們，你們為了祖國的安寧，家庭的幸福，不怕艱難困苦，不怕流血犧牲，全國人民都感謝你們！我用這杯濃濃的美酒，表達深深的敬意！”官兵們深受感動，高呼：祖國萬歲，請人民放心，感謝老首長的關心！當晚，中央電視臺《新聞聯播》報道了這一鼓舞人心的場面。

1986年1月31日至2月14日，中央軍委鄧小平主席到四川視察，住在成都金牛賓館。

萬海峰將軍從云南前線返回成都后，到賓館看望鄧小平主席，并報告了前線作戰情況。2月8日除夕，四川省和成都軍區舉行春節團拜會。會前，鄧小平主席專門接見了“兩山”作戰英雄代表，極大地鼓舞了前線官兵的斗志。晚上，鄧小平主席邀請萬海峰將軍團聚過年，共度新春佳節。

第11偵察大隊，由北京軍區24軍、27軍、66軍、北京衛戍區、天津警備區所屬部隊組建，1986年9月參加老山輪戰。該大隊5個偵察連，作風優良，機智靈活，不怕犧牲，英勇戰斗。先后完成抵近偵察任務280余次，設伏捕俘戰斗8次。作戰中，涌現了一批戰功卓著的英雄集體和個人。1987年3月13日，該大隊召開祝捷大會。萬海峰將軍專門發去賀電，表示熱烈祝賀。勉勵官兵保持老部隊的光榮傳統，加強團結，謙虛謹慎，再接再厲，爭取更大的勝利。

1987年5月15日，云南前線隆重召開作戰慶功大會。萬海峰將軍宣讀中央軍委鄧小平主席命令，給被中央軍委授予榮譽稱號和立功的單位及個人頒獎。16日上午，萬將軍專門邀請并親自陪同23名英雄代表，乘軍用飛機到達成都。下午在軍區機關召開會議，宣傳官兵們英勇作戰的事跡，號召部隊廣泛開展學英雄見行動活動，推動部隊全面建設的發展。

把關愛一線官兵放在心上

每次到達云南前線，萬海峰將軍都要深入前沿陣地，鉆貓耳洞、進坑道了解官兵的生活疾苦。1985年12月30日，已過65歲的萬將軍，不顧年事已高，不顧地遠山險，不顧個人安危，堅持去到最前沿的208陣地。看到工事狹窄，陰暗潮濕，蚊蠅成群，鼠害成災。戰士們長期屈身洞內，90%以上人員出現爛襠、濕疹。由于前沿交通線常受到鄰國軍隊炮火襲擊，運輸十分困難，以致常常吃不上熱食。了解這一切后，他立即責成有關部門，盡快給前線送去小型的貓耳洞健身器械和新研制的“爛襠松”等藥品。同時，他還請服裝設計部門，研究高溫炎熱條件下，前線陣地官兵的著裝問題。有關部門認真研究，使問題逐步得到解決。

1988年2月18日，萬將軍再次到達208陣地。看到陣地工事拓寬了，衛生條件改善了，生活保障到位了，特別是最前沿的戰士竟然穿上了“老山裙”，很好地減少了“爛襠”的出現。前指領導介紹說，老首長兩年多前曾提到這一問題，這是新研制出來，配發給一線部隊男兵的制式短裙。這是我國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讓男兵們享受的特殊待遇。老將軍聽后高興地說，這真是創造了作戰服改革的奇跡。1985年11月26日，中辦57號文件要求全黨開展黨風檢查，糾正六股不正之風。1986年1月9日，軍委楊尚昆副主席代表中央軍委，在中央機關干部大會上講話，向全軍發出端正黨風軍隊要走在前頭的號召。萬海峰將軍及時組織軍區常委開會學習。針對軍區部隊的實際，軍區黨委提出了勤政、廉政的基本要求：不準請客送禮；不準搞超標準接待；不準迎來送往；不準搞層層陪同；不準接受下屬單位的土特產等禮品；不準假公濟私、繞道旅行。萬將軍身體力行，帶頭落實。去云南前線途中，所屬部隊按慣例用餐時都要在桌上擺上一瓶好酒。老將軍說，我們各級都要嚴格執行軍區黨委提出的“六個不準”，并親自動手撤掉酒和酒具，大家深受教育。每到一地，工作人員都提前到食堂做好“清理”工作。在部隊檢查時，發現有的機關辦公大樓前還修有噴水池等景觀。老將軍語重心長地說，機關的營區建設固然要搞，但應當首先考慮到連隊和前線官兵的艱苦生活。一定要“少在機關錦上添花，多往基層雪中送炭”。在老將軍的帶動下，部隊團以上干部都自覺做到從我做起，爭做端正黨風的帶頭人。1986年6月20日至7月4日，中央軍委在北京京西賓館召開全軍端正黨風、整黨情況匯報會。7月2日，萬海峰將軍代表成都軍區黨委作了匯報，軍委領導同志給予了充分肯定。張愛萍老將軍對萬海峰將軍說，你提出“少在機關錦上添花，多往基層雪中送炭”，講的非常好！他專門題詞贈與萬將軍：“勿逐名利自蒙恥，要辨偽真休奴顏，破世俗一塵不染，立高潔兩袖清風”，對萬將軍給予了高度評價。

讓紅軍精神代代相傳

萬海峰將軍自參加革命后，始終不忘初心，牢記使命。他說，紅軍精神是中國共產黨領導紅軍，打土豪分田地，經歷長征、抗日戰爭等革命戰爭。在艱苦卓絕、敵人圍攻中堅定不移、不懼犧牲，勇往直前的革命精神。是中國現代史上一段薪火相傳的歷史。萬將軍經常為部隊官兵講黨和軍隊的光榮傳統，帶頭弘揚紅軍精神。1986年7月31日，他專程到參戰的紅軍師（61師）和官兵們共同慶祝“八一”建軍節。該師的前身是老將軍原所在的紅28軍，1938年春改編為新四軍第四支隊。他給官兵們講述了這支英雄的部隊，在抗日戰爭時期，打響了新四軍抗日的第一槍，開展敵后游擊戰，創建淮南根據地，粉碎了敵人數百次“清剿”，共殲敵3萬余人的光輝戰績，勉勵官兵繼承發揚紅軍精神。老將軍還高興地為該師題詞：“紅軍師雄風常在，南大門為國爭光”，給予官兵們極大的鼓舞。萬海峰將軍在云南前線指揮作戰的幾年中，他經常思考著一個繼承創新發展的重大課題，就是讓紅軍精神發揚光大。他根據自己多次深入前線調查研究的親身感受，聯系人民解放軍的光榮傳統，同前指機關和參戰部隊反復研究，從理論上高度概括出“老山精神”的實質和特點。這就是：“祖國利益高于一切，為了祖國舍得一切”的崇高愛國主義精神；“虧了我一個，幸福十億人”的無私奉獻精神；敢于吃大苦、耐大勞，無堅不摧、無敵不克的頑強拼搏精神；嚴守紀律、令行禁止，步調一致、團結協作，互助互愛的集體主義精神。37師是參戰的又一個紅軍師，該師的前身可追溯至1931年二月組建的紅軍中央教導第2師，三月改為鄂豫皖紅四軍12師，十月又改為紅25軍73師。該師是一支歷史悠久、戰功顯赫、英雄輩出的王牌勁旅。1988年初，他們剛從四川到達云南前線，萬將軍便及時趕到，給全師團以上干部作了題為《繼承發揚老山精神，爭創文明勝利之師》的報告。在老將軍的倡議下，各部隊廣泛深入地開展了學習弘揚老山精神的專題教育，收到了很好的效果。

1988年2月，年近古稀的萬海峰將軍第四次親臨云南前線。每次他都要去云南省委、省政府，沿途州縣黨委、政府，征求他們對參戰部隊的意見和建議，感謝地方黨委、政府和廣大人民群眾的關心和支持，特別是支前工作非常出色，有力地保障了前線作戰勝利。

2月16日，農歷戊辰龍年除夕，萬將軍再次登上老山主峰。他在坑道內和官兵聯歡，共迎新春佳節。老將軍特意代表云南前線全體指戰員，向全國各族人民發表了新春拜年賀詞。今年是農歷甲辰龍年，老將軍當年發表的賀詞，至今已達36年。在此，我們將萬將軍親筆簽發的這份珍貴的賀詞原文奉獻于眾，再次表達萬海峰將軍對黨和祖國的赤誠之心，對部隊官兵和廣大人民群眾的深情厚誼。

1988年龍年春節傳真電報原文：

中央電視臺春節劇組：

除夕之夜，我們受云南前線全體指戰員的委托，在老山主峰、向電視臺全體同志拜年！并通過你們，向全國各族人民、港澳臺同胞、海外僑胞拜年，祝大家萬事如意，節日快樂！每逢佳節倍思親，獻上軍人一片心。此時此刻，盡管廣大指戰員巡邏在邊防戰線上，矗立在邊關哨卡，生活在貓耳洞內，但是他們對父老鄉親的思念之情始終不能平靜，對各族人民的深情厚誼始終不能忘懷，對人民群眾的支前功績始終不能磨滅。籌糧食，送蔬菜；運彈藥，扛炮彈；抬擔架，救傷員；賀勝利，搞慰問；辦實事，送溫暖；對子弟兵關懷備至。這一切，指戰員們看在眼里，印在腦海，記在心頭，深切感到，軍隊打勝仗，人民是靠山；軍民團結緊，魚水情難分。前線指戰員，決心牢記黨的期望、人民的重托，識大體，顧大局，講奉獻，衛祖國，以守衛好祖國西南大門的實際行動，報答黨和人民的關懷。

我們都是炎黃子孫，龍的傳人，身在南疆，心系中華，在龍年到來之際，衷心祝愿祖國四化大業振興，改革開放搞活，東方巨龍騰飛，各族人民幸福！

成都軍區政治委員 萬海峰

一九八八年二月十六日夜

編后：

原成都軍區政委萬海峰上將，是1988年我軍恢復軍銜制后，全軍授予17位上將軍銜的大軍區首長。云南邊境輪戰期間，萬將軍四次登上\"兩山”主峰，關心前線官兵疾苦。當他了解到前沿陣地官兵頂烈日、抗酷暑，出現爛襠現象仍然堅守陣地不退縮、不叫苦的戰斗作風后，他指示前指和后勤部門為前線指戰員們研制生產的“老山裙”，解決了官兵們的一大困難，這是我軍被裝史上的一大創舉。

記得1990年春節，我作為央視駐成都軍區記者站記者，站里領導安排隨萬政委等工作組到云南部隊檢查工作采訪拍攝。這年春節，萬政委到軍區炮兵第四師與基層連隊共度除夕，首長十分和藹可親，平易近人。他與被中央軍委授予“神炮八連”的官兵們一邊包餃子，一邊拉家常，問新兵們想不想家，要向家中父母寫信匯報，讓老人放心等等。吃年夜飯時，作為老紅軍的上將，向官兵們祝辭時說：“同志們、戰友們，無論你是今年剛入伍的新兵，還是我這個老兵，我們都是戰友，祝戰友們春節快樂！”多么親切的話語，深深地鼓舞著戰友們！

深切懷念老首長萬海峰上將！

（第一作者系原成都軍區政治部副處長、處長、萬海峰政委專職秘書、組織部副部長；第二作者系原成都軍區戰旗報社副社長兼副總編輯，高級編輯，曾榮獲全國百佳新聞工作者稱號，榮立三等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