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門峽靈寶車峪唐代與明代造像遺跡

車峪造像遺跡概況

車峪位于三門峽靈寶西部豫、陜兩省交界的秦嶺嶺脊北麓，屬于秦嶺華山山脈東延部分。千佛洞、塔形窟和三官洞所在的車峪，位于靈寶故縣鎮進家村南側。千佛洞是依山而鑿的唐代佛教石窟寺遺跡，石質為石英片巖花崗巖。位于車峪深處秦嶺嶺脊西側的山崖頂部，緊臨小秦嶺主峰老鴉岔，海拔1705米。2008年，在第三次全國文物普查中被列為市、縣級文物保護單位。塔形窟位于千佛洞窟前平臺下側，與千佛洞相毗鄰，海拔1666米，在普查資料中無顯示。三官洞位于車峪底部西側的崖壁上，為依山雕鑿的一座明代石窟，海拔905米。石質為石英片巖花崗巖。第三次全國文物普查中登記為摩崖石刻，尚未核定為保護單位。由于車峪內的這三處造像遺跡地處偏僻，山高路險，罕有人至，其基礎資料、學術考察和研究十分欠缺。龍門石窟研究院調查組對車峪峽谷中的上述三處造像遺跡進行了考古調查，筆者與范子龍、李心堅、張芳琳、馬潔怡等參與了這次調查工作，現將調查情況簡述如下。

造像內容

（一）千佛洞

千佛洞由甬道和主室洞窟兩部分組成。甬道為圓拱形門，縱券形頂。門高310厘米，寬410厘米。甬道高434厘米，寬324厘米，深713厘米。甬道上方有明窗，高106厘米，寬108厘米，深120厘米。甬道內左右兩側有大型條石壘砌的高臺，高106厘米。甬道內散落有一圓形柱基和一些條石。

主室洞窟，高960厘米，寬847厘米，深646厘米。圓拱形門，有兩層石階門檻。窟內平面為方形，平頂，前壁窟門上方有明窗。窟內四壁下部雕有雙層高壇，呈階梯狀。下壇高64厘米，寬40厘米，上壇高59厘米，寬31厘米。雙層壇上均鑿有多個圓形凹槽。窟內四壁布滿距離均等的方形槽孔，自上而下大致呈9層分布，每層7至9個不等。據靈寶文管所提供的內部資料顯示，窟內四壁共有580余尊各式各樣小佛像，在壇上也陳列有雕像。可知壇上槽孔和壁面上的方形槽孔均是固定雕像留下的遺跡。千佛洞之名也由此而來。

窟內正壁主尊像為一身殘像，殘高170厘米，現僅為一石坯。雕像頭部和身體表面均被砸毀，破壞的大小碎塊散落于窟內地面，其中還可看出主佛肩膀部位的殘塊。主佛坐于方形疊澀座上，座高178厘米，寬352厘米。為三層疊澀：自地面向上第一層，高99厘米，深44厘米；第二層，高22厘米，深35厘米；第三層，高57厘米。佛座正面下部雕刻有壸門及花卉圖案紋飾。

窟內前壁窟門上方鑿一方形明窗，明窗上緣與窟頂持平，為主室的主要采光來源。此明窗與甬道明窗上下對應分布，正對窟門。其選址十分隱蔽，在窟外難以觀之，僅可見甬道明窗，但室外光線仍能透過明窗引射進窟內，設計十分巧妙。

窟頂用凸起的線條將頂部均等分為三個界格，中間界格內浮雕一朵長梗蓮花，蓮瓣為雙層，其中外層為雙圓蓮瓣，長梗兩側雕刻兩片舒展的葉片。左右兩界格內，分別由兩條突起的斜線將其劃分為三個三角狀界格，形成兩個直角和一個等腰三角形，其表面為排列規整的陰刻直線線條充滿其間。整個窟頂以蓮花為中心，兩側的三角幾何紋樣彰顯出別樣的裝飾效果。

洞窟外立面上，與甬道明窗相持平的窟門左側崖壁上，雕鑿有一高106厘米、寬540厘米的人工磨平面，表面微生物、坡面流水痕跡附著，字跡模糊不清，難以辨識。此處或是千佛洞開窟造像題記之遺跡。另在窟外窟門兩側的壁面上，分布有多個圓形和方形槽孔。其中窟門上方左右兩側各一方形孔相對稱，寬12厘米，長與深均10厘米；窟門右側一圓形孔槽，直徑20厘米，深16厘米。另在造像記位置的中下部，還分布有數個大小不等圓形孔槽，直徑10厘米至20厘米不等。

（二）塔形窟

塔形窟位于千佛洞平臺下方北側約30余米處。依山就勢，因地制宜，依巖而鑿，以山為塔。高450厘米，寬400厘米。從窟外立面看，其由塔身、覆缽、塔剎組成，呈三層收分，為三層塔。

塔身正面鑿圓拱形窟門，窟門上方為雙層塔檐，表面雕飾以覆蓮花瓣，第二層塔檐與第三層塔檐間飾以纏枝忍冬紋。第三層為覆缽體，表面光滑飽滿。覆缽正面中部鑿有兩個上下對應的方槽，高和寬各20厘米，深10厘米。覆缽上方為兩層相輪，頂部為一圓形寶珠為塔剎。

窟門，高125厘米，寬70厘米，厚70厘米。窟門有邊槽，寬8厘米，深14厘米。窟門右壁下部至地面間部位缺失，缺失部位高95厘米，上部殘壁高30厘米，厚52厘米。

窟內平面為長方形，平頂。洞窟高170厘米，寬206厘米，深372厘米。窟內三壁起壇，壇上無造像。正壁壇，高37厘米，深34厘米，兩側壁壇，均高25厘米，深39厘米。正壁壇高于側壁壇，相接處呈階梯狀。窟內正壁中央鑿刻有兩個方形龕，上下對應，兩龕相距25厘米。上龕，高34厘米，寬33厘米，深9厘米。下龕，高56厘米，寬44厘米，深25厘米。窟內三壁均為未打磨的糙面。

（三）三官洞

三官洞為依崖鑿就的石窟，方形窟門，窟門上方鑿有明窗。窟門高195厘米，寬127厘米，底厚90厘米，頂厚70厘米。明窗，高95厘米，寬110厘米，底厚51厘米，頂厚20厘米。明窗上方有一橫向淺槽，長100厘米有余，兩側各一方形凹槽，直徑10厘米左右。

窟內為方形平面，人字坡頂。高358厘米，寬400厘米，深432厘米。三壁起壇，正壁壇與窟等寬，自下向上分三層，呈階梯狀。其中下壇立面呈“凸”字形，高96厘米，深76厘米；中層壇高48厘米，深42厘米；上層壇高15厘米，深39厘米。左壁壇，高25厘米，深69厘米；右壁壇，高30厘米，深74厘米。壇上均有方形槽孔。正壁上存有6個方槽，呈四組均等縱向分布，中間兩組各兩個，兩側各一個。

窟頂為人字坡頂，表面為糙面。頂部中央于后坡上雕刻一朵蓮花，雙層蓮瓣，蓮瓣略呈菱形，尖角，內層密集，外層稀疏，蓮花中心刻有一環形鉤鈕。環繞蓮花一周刻有八卦圖紋飾。

窟門前壁兩側壁面上刻兩則題刻。左側壁題刻為“劉仲禮/張真”，右側壁題刻為“西重里石橋村吳邦貴”。

窟門甬道兩側壁上端中間，各鑿有一豎向長方形凹槽，高25厘米，寬10厘米。此應是用以安裝窟門所留之遺跡。

窟外右壁下部存有一則題記，寬175厘米，高165厘米，呈10行分布，行滿11字，字徑13厘米。題刻內容為：

大明國直隸潼關衛中所/軍余劉仲先同弟劉仲禮見/在石橋營居住/明萬歷十八年因為/祈保祈許車峪山□西關造/三官四圣神洞一□完工/萬歷三十年圓滿□/本奄功作道人/門徒□□□劉俊昇/劉茂盛。

窟外門兩側存一副對聯，風化嚴重無法辨識。窟外左側壁面上鑿一方形龕，龕高50厘米，寬35厘米，底深37厘米，頂深26厘米。龕上方有一略呈人字形淺槽。

相關問題探討

（一）千佛洞是一座佛教寺院

千佛洞為斬山而鑿，窟前一縱向長方形平臺。平臺右側存有由平整的長方形條石壘砌而成的墻基，可看出為兩間房屋遺跡。平臺左側為懸崖。平臺的外端即院落大門入口。大門內兩側有左右對稱依山而鑿的石基，中間留有甬道。如此圍墻與房屋相連，使之形成墻屋環繞、大門正開、三面圍合的庭院空間。大門和千佛洞窟門正對，為庭院的中軸線，穿過中間通道直達千佛洞窟內。庭院中央依山巖鑿有一方形下沉式的臺階，其與房屋之間形成“回”字形布局。地上散落數根石柱和柱礎。從遺跡現狀來看或許窟前院落中曾有回廊建筑的可能。庭院大門內利用自然山體巖石鑿刻而成的方形房基，十分敦厚，從其所處位置與千佛洞形成品字形布局。這種軸線對稱的布局，廣泛運用于唐代時期的寺觀和民居建筑的平面布局中，是一種普遍運用的模式。因此不難看出千佛洞為車峪深處一座佛寺，是具有佛堂僧舍功能的佛教石窟寺遺跡。這里遠離喧囂塵世，環境清幽，是當時僧眾修行和弘揚佛教的理想之地。

（二）塔形窟及其與千佛洞的關系

塔，稱為窣堵坡（Stupa），是梵文的音譯，原意為墳冢。盛于釋迦牟尼涅槃之后，因埋有舍利或骨灰而受到崇拜。古代印度的窣堵坡是一個半球狀的實心建筑物，下有基座，上有箱型的平頭及塔剎相輪。窣堵坡的造型意匠在于它體現一種穩定安詳、永恒不滅的涅槃精神，成為佛教崇拜的一種宗教標志。由此可知塔的意義所在。

此塔依山雕鑿，以山為塔。覆缽體表面裝飾紋樣中飾以蓮花花瓣和忍冬紋，這類紋飾主要為北朝時期裝飾紋樣的主旋律。考察覆缽式塔出現的時間，龍門石窟蓮花洞的兩例覆缽式塔均為北魏時期。敦煌石窟早期石窟中北周時期的第428窟中的舍利塔與其也十分相似。但從窟內布局看，三壁起壇，壇上置像或造像，是唐代時期較為常見的洞窟形制。因此對于此塔的時間界定，應該為唐代或唐以前，至少為唐代時期的佛教遺跡。此塔毗鄰千佛洞，是千佛洞中修行僧或尼安葬灰身的舍利塔，即灰身塔。其祔寺而葬，寄魂山塔，與千佛洞有緊密的關聯，屬千佛洞的附屬部分。如此千佛洞為唐代的一座佛寺，那么寺院中德行高深的僧或尼死后定會祔寺而葬。而起塔供養又反映出灰身塔的主人是位德高望重的僧或尼。此塔雕鑿以山為塔，形制獨特，對研究唐代佛塔的形制和發展演變具有重要價值。

（三）三官洞體現了儒釋道融合

三官洞窟頂為人字坡頂，承襲了中國傳統建筑中的房屋形制，彰顯出了中國傳統文化的因素。窟中壇上與壁面上分布的多個凹槽遺跡，表明窟內曾有安置雕像的客觀史實。如今窟中雕像雖已不存，但從窟頂蓮花來看仍透露出佛教造像因素。蓮花是象征佛教的名物，其出淤泥而不染以示佛的圣潔，在佛教遺跡中習以為常。但此窟頂蓮花周圍雕刻八卦圖紋飾，明顯帶有濃郁的道教裝飾理念，顯現出鮮明的道教因素成分。窟外造像題記中“三官四圣神洞”，其中的“三官”是道教所尊奉的神，為天官﹑地官﹑水官三帝的合稱，分別是天官唐堯、地官虞舜、水官大禹。天官賜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而“四圣”有佛教四圣，分別是佛、菩薩、緣覺、聲聞。古代帝王推崇四圣也指伏羲、文王、周公、孔子，另一說為孔子、孟子、曾子、顏子。不難看出三官洞開窟造像的意識形態中融合了儒、釋、道各家理念。

窟內外現存的數則題記中題名有“軍余劉仲先同弟劉仲禮”，劉仲先為潼關衛中所軍余。“軍余”即未正式取得軍籍的軍人。潼關是關中的東大門，東漢末設關，隋代南移數里，唐武則天時北遷塬下，唐置潼津縣，明設潼關衛。而明代潼關衛為大明國直隸。潼關地處黃河渡口，位居秦、晉、豫三省交界處，扼長安至洛陽驛道之要沖，自漢末以來成為東入中原和西進關中、西域必經之關防要隘，歷來為兵家必爭之地。劉氏兄弟在車峪石橋營居住，并偕同族人劉俊昇、劉茂盛等發愿于明萬歷十八年（1590年）開鑿三官洞，并于明代萬歷三十年（1602年）圓滿完工。另由題記中“西重里石橋村”和“石橋營居住”，可知在車峪西重里石橋村設有石橋營的史實。

三官洞在研究明代萬歷年間的宗教信仰、人文歷史、軍戶制度等方面具有重要價值。

［本文系河南興文化工程文化研究專項項目“豫西地區石窟寺及摩崖石刻現狀調查”（批準號：2022XWH119）階段性研究成果］

——————————————————————

作者單位：龍門石窟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