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覺藝術本位研究的解讀及啟示

關鍵詞：藝術本位研究；視覺藝術本位研究；美術教育發展

一、藝術本位研究理論述要

（一）藝術本位研究的概念與內涵

藝術本位研究（Art-based Research，簡稱：ABR）由20世紀初學者巴榮那和艾斯納在斯坦福大學率先提及，此研究在21世紀初期成為北美藝術教育研究領域及人文社會學科研究領域的重大研究變革之一。藝術本位研究的實踐催生了新的研究問題與議題。它通過一套系統方法論，將固化思維拆散，重新審視藝術，思考藝術與研究之間的可能性，重新發現和看待世界，并且把社會研究拓展到更多元的大眾之中。

藝術本位研究是跨領域研究學者在各研究階段——分析—詮釋—評估等過程中所使用的一套研究方法工具。藝術本位研究應用于電影、音樂等媒介，表現形式包括短篇故事、實驗性寫作、剪紙、繪畫（圖1、圖2）、素描、雕塑、三維藝術、拼布、針線藝術等。藝術本位研究可以依據創意藝術的創作原則進行調整，實現“理論—實踐”交織，以整體性、參與性相結合的方式解決社會研究問題。

藝游學是藝術本位研究實踐在教育領域中特有的類別[1]5，喻示“藝術家、研究者、教師”三種職業角色的融合。在藝游學里，融合了“知、做、造”三種方法，使三個角色綜合形成“第三空間”。這個第三空間即為三種角色共同存在的，游移、模糊并充滿各種可能的空間。

（二）藝術本位研究的哲學基礎

藝術本位研究實踐的哲學基礎建立在“假定藝術可以創造和傳達意義”的認識論上，即藝術本位研究實踐是基于審美的認識或基于審美工作的。學者格伯和他的研究團隊提出藝術本位研究的哲學理論為：（1）藝術總能傳達既了解自我，又了解他人的知識、真理或意識；（2）藝術對于實現自我或他人的認知至關重要；（3）重視預見的認知方式（如感官、動能與想象等多種認知的方式）。[1]22

二、 關于視覺藝術本位研究的解讀

（一）依附背景

藝術本位研究中關于視覺藝術本位研究主要有三個依附背景：視覺文化背景、視覺圖像背景、科技環境背景。

第一，視覺文化背景。當今社會趨向視覺化，多元媒體充斥在生活中，從大眾電子媒體（如廣告、櫥窗等）到特殊展覽環境（如博物館、美術館等），視覺圖像隨處可見，并通過各種媒介進行傳播。1997 年，學者沃克和查皮林將視覺文化涉及的領域分為四大部分，并解釋了它們的遞進關系[2]，如圖3所示。從此圖可以發現，視覺文化背景下的研究策略加深了研究的“醞釀”，即為建構性的“智力混沌”。它導致的直接結果是使人們不但能揭露某些原本被掩蓋的資料，還能在整體研究設計中進行系統及全面的分析和解讀。

第二，視覺圖像背景。視覺圖像是一種能夠傳達藝術家的創意和思想的獨特藝術語言。它能夠觸動人們的心靈，激發人們的情感和想象力。它不僅是人們認識和理解世界的一扇窗口，也是人們展示自己視角和態度的一面鏡子。視覺圖像的意義不是單一的，而是多元的。它不僅取決于藝術家的創作意圖和個人經歷，也受到觀眾的主觀感受和社會文化的影響。視覺圖像還是一種強有力的傳播媒介，它能夠在意識形態的層面上，對人們的思維方式和價值觀產生影響，甚至是挑戰和顛覆。

第三，科技環境背景。科技的快速進步為藝術本位研究提供了多種新型手段及可能性，改變了社會及研究的生態，從而促進了藝術本位研究的發展創新。如數字成像、聲音檔案、照片博客、Photoshop修圖軟件等數字媒體技術，“數碼互動”也成為近年來的創新模式（杰·魯比語）。這些新的技術建構、保存、傳播了不同的新興“文本”。與此同時，學者通過運用新的技術創造出在研究中融合視覺藝術的各種方法。這些方法不但成為主要的資料來源，也是研究者分析或解讀信息的工具，甚至是呈現成果的形式。比如，研究者可以借助照片、音像資料等媒體方式呈現研究成果，在搜集或分析的過程中建立“視覺田野筆記”。

（二）實踐方法及意義

藝術本位研究是一種以藝術為核心的參與式研究實踐，它不僅關注研究的結果，更重視研究的過程和體驗。藝術本位研究認為視覺藝術可以作為“審美干預”的一種方法，顯示藝術具備反抗的藝術潛能，以此激發社會反思和自我反省，引領大家從不同角度看事物。它的實踐方法涵蓋了多種藝術形式，如攝影、圖片拼貼、藝術日志等。這些方法能夠有效地展現參與者的內心世界，讓研究者更加深入地了解他們的情感、困境、需求和期望。例如，通過讓學生用視頻和照片發聲的方式表達自己對學校生活的看法，研究者可以發現學生在“融入”學校生活的過程中所面臨的各種挑戰，如同伴關系、學習壓力、自我認同等，從而為學生提供更合適的支持和引導。同時，藝術本位研究也能促進協同實踐，讓教師和學生共同參與研究的設計、實施和評估，使教師對研究計劃有更全面和深入的認識，并能驗證研究目的與采取方法之間的一致性和適應性。

三、視覺藝術本位研究融入我國美術教育的價值探索

（一）有助于培養學生的審美觀

《普通高中美術課程標準》（2020年修訂版）在課程性質中明確指出，普通高中美術課程是藝術學習領域的必修課程，“培養健康的審美觀念”是根本任務之一，“審美判斷”也是我國五大美術學科核心素養之一，學生需要掌握“對美術作品和現實中的審美對象進行感知、評價、判斷與表達”[3]的能力。藝術本位研究是一種基于審美認識和審美實踐的哲學思想而發展出來的研究方法。它不僅能夠提高學生的審美能力和創造力，還能夠培養學生的關懷感和同理心。學生創作的視覺藝術作品，往往可以表達自己內心深處的感受和多重含義，甚至可以折射出學生未被發掘的情感需要。

（二）有助于提升美術教學效果

筆者贊同學者金·赫索恩的觀點，即選擇合理的藝術探索方法能夠培養人們對視覺圖像的分析和理解能力。美術教學可以引用很多視覺藝術本位研究中的實踐方法來豐富和完善課程內容，例如借鑒“照片引談法”，利用照片引發對話，或是進一步“解鎖”獲取新知識，這比傳統引談法更能激發學生的興趣，降低學生的不安感。派翠西亞·李維提出，在現實學校生活的研究中，學生的存在很少被感受到，學生的主體性被忽視了，大多是從教師、學校管理者的角度來描述學生的經驗，缺乏對學生真實感受的理解。為了改變這種現狀，筆者認為可以借鑒“照片發聲”提高學生對周圍環境的認知，探討更抽象、更具隱喻性的主題，在增加學生參與研究機會的同時使校園邊緣群體獲得展示自己，以及被外界看到、關注的機會。視覺藝術本位研究十分重視以“照片拼貼”作為研究方法。“照片拼貼”是指將圖像和文字混合，材料易得且受歡迎程度高，比如麗莎·凱的“串珠拼貼”藝術創作方式，通過不同元素的結合，使學生產生“頭腦風暴”，激發學生產生更好的想法，甚至形成批判性文化。

（三）有助于跨學科統整并發揮美術的獨特價值

全球教育逐漸趨向打破分科，實現跨科融合，視覺藝術本位研究屬跨領域整合的研究，能更好地實現跨科兼容所呈現的時代意義。湯姆·安德森稱：“統整課程是‘為生活而藝術’的核心，藝術不能只為藝術而存在，而是透過美學的框架，與人類、相關事物進行溝通。在理想的情況下，藝術與其他學科相互支持，以培養學生在藝術上、學習上及生活上的成長與成就為目的。”[4]視覺藝術本位研究的實踐是一種創新的教學方法，它充分發揮了藝術與人文學科的內在優勢，將創作表現作為一種個性化的表達方式和經驗分享的途徑。通過這種方法，教師可以拓寬自己的學術視野，探索多種跨學科的研究路徑，實現不同學科的交流和融合。同時，教師也可以創造更和諧的教學環境，搭建更有效的師生互動平臺，消除科學與藝術之間的隔閡，將“人”的情感和價值注入教學過程，引發學生產生共鳴，緩解“冷”“硬”的知識負擔。此外，視覺藝術本位研究的實踐還能激發學生的同理心及深刻反思，促進學生在相互理解和尊重的基礎上，敞開心扉，展示自我，充分發揮美術的獨特功能，如治愈創傷、啟發智慧、培養品德等，并通過視覺藝術本位研究所形成的新的觀察和體驗模式，揭示學生內心深處的思想和感受。

結語

作為新興研究方法，藝術本位研究強調并提倡知識的多元化，采用不同的形式建構知識體現，進而形成既整體又綜合的視角。這對我國美術教育的發展有著重要的借鑒意義和啟發作用。比如對藝術的功能，它創新性地提出藝術需要肯定熟悉性，同時又可以產生疏離性，看似相互矛盾的兩種特性卻符合藝術“源于真實生活又不同于常規或常理”的本質。美術創作者抑或美術從教者在創作和教學過程中可以嘗試運用藝術本位研究中所采用的照片引談法（photoelicitation），通過照片引發對話，進一步“解鎖”并獲取美術實踐，或者通過照片發聲（photovoice），結合攝影的參與式研究法衍生出優質的藝術作品，也可以采用照片拼貼畫的形式，通過文字與圖像并列的呈現模式，開啟藝術新意。這些參與者創作的藝術可以作為研究資料，又可以用于教育研究、藝術治療、視覺藝術的純藝術研究等。

從事美術創作或美術教育研究的工作者，很少將視覺藝術本身作為教學研究的手段、方法，或者忽視視覺藝術本身就是一種研究。視覺藝術本位研究將視覺藝術作為“知曉世界”的一種方式，幫助人們認知、掌握世界和事實。如藝術本位研究學者麗莎·拉約維奇與史密斯·史普林將藝術創作者或從教者通過創造視覺日志來探究并反思自己的人生經驗。視覺日志包括但不限于 記錄心情日志、即興作畫、用非慣用手作畫、在圓圈里作畫、記錄下你想做的事、改造書、用你的方法來創作等。

視覺藝術本位研究中的“本位”，就是指站在視覺藝術的立場。筆者認為，美術教育研究學者不一定只固守科學性的研究方法，也應該重視美術教育、藝術本身的特性，將美術表現當作一種方法，作為個人觀念闡述或者經驗聯結的中介場所。藝術本位研究的方法為美術教育研究者提供更親密的場域信息，消除科學與美術的鴻溝，在科學研究的“生硬”與“冰冷”中注入人文感性的元素，細致而不失精妙。同時，社會大眾要具備視覺圖像的素養，形成“保護傘”一樣的保護機制，而視覺藝術的探索方式恰恰有助于培養人們對視覺圖像的分析和理解能力。學者金·赫索恩運用視覺藝術本位的參與式研究法，來探究學生對周圍環境發生的暴力情形的感受，要求學生創作一幅畫，描繪他們人生中親身遭遇的暴力或具有傷害性的行為的場景或感覺。因為唯有學生自覺自主創作出的視覺藝術，而非口頭上具有引導性的溝通，才能揭露媒體視覺意象影響藝術本位研究這個重要的趨勢。

藝術本位研究中的“藝術本位”，意味著研究是圍繞藝術展開的。“圍繞”的內涵就是其他東西為藝術服務，藝術是我們需要重點觀察的變量，我們需要了解與它有關的其他事物，強調的是“研究藝術”。這與藝術大師畢加索“我從不把我的畫當作是藝術品，它們是我的研究”、藝術學者艾斯納“分析者即藝術家”的觀念不謀而合。藝術創作者可以如卡羅琳·瓊斯瓦德一樣，利用視覺藝術中的自畫像，探討成人如何發揮創意或創造力。圖像具有能夠創造、喚起意義的能力，可以讓定性研究范式更加豐富而充實。

美術學科是培養學生創造力、想象力的科目之一。著名科學家愛因斯坦曾說：“邏輯把你從A點帶到B點，但想象力能帶你到任何地方。”視覺藝術本位研究的研究者提供的一些方法、思路和理論知識也可以讓美術教育研究以“聯結”為核心，提升美術教學質量，提高學生的審美情趣，發揮美術學科的獨特價值，帶領學生馳騁于“任何地方”。

策劃、組稿、責編：史春霖、金前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