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或許,在社區許多人的眼里,年過七旬的沈蘭生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怪咖”。
喜歡“撿破爛”,讓人哭笑不得
公務員退休十多年,吃穿不愁,可是老沈就是喜歡溜城墻根、鉆河沿、到拆遷工地“撿破爛”。可有的時候,老沈“獻寶”似地找到的寶貝,要么是刻著斷簡殘篇的爛石頭、破磚頭,要不索性就是一塊奇形怪狀的元寶石,幾個壯漢都搬不動,讓人有點哭笑不得。
在蘇州這座具有2500多年歷史的文化古城,那些破爛實在是不值一提。從懸橋巷走出來的大學問家顧頡剛先生就曾經自豪地說過:“蘇州城之古為全國第一,尚是春秋時物。”聽聽吧,光光古城就是春秋時候的老古董,那些漢磚明瓦、唐橋宋井又有什么稀奇呢?
但是老沈可不這么認為。
他說,習近平總書記多次強調要堅持文化自信。我們的文化自信來自哪里?就源自于5000多年文明發展中孕育的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而蘇州許多的文物、古建,就是吳文化的載體,是我們寄托文化自信、寄托鄉愁的所在。
保護文物,并非頭腦發熱
其實,老沈關注文物保護,可真不是一時頭腦發熱。
1950年出生在山塘河畔的沈蘭生,算得上是新中國的同齡人。他兩次應招入伍,在部隊光榮入黨。1970年代末轉業到地方,在寶帶橋南約一百米的蘇州化纖廠上班,兼任廠部民兵連長。細心的沈蘭生發現,經歷“文革”浩劫,寶帶橋損毀嚴重,不僅橋邊石塔上的佛像被全部砸光,就連橋頭兩邊的石獅子也未能幸免于難。
其時百廢待舉。寶帶橋堍的花崗巖條石、橋身上的一些石塊,也被一些過往的船只順手牽羊。寶帶橋因為失去這些護身的“鎧甲”,日曬風吹,河水沖刷,古橋傷痕累累、岌岌可危。沈蘭生看在眼里,疼痛在心頭,連忙向廠里打報告,組建民兵小分隊義務護橋。但是看到日益“憔悴”的老橋,沈蘭生在深思熟慮之下寫了一封人民來信。這封署名來信被冠之以《救救寶帶橋》的醒目標題登在《蘇州報》上,文保部門聞訊也及時對這座聞名中外的53孔古橋進行了維修。1983年6月11日,《蘇州報》再次登載沈蘭生的人民來信《火災隱患危及北寺塔》,記者還實地進行調查,發現更多的安全隱患,編發了調查附記。
十多年前,姑蘇區石路西擴工程啟動,三樂灣地區動遷改造。沈蘭生作為法律顧問,常駐拆遷辦辦公。如魚得水的老沈得空就去工地淘寶,而且收獲多多。他在夾剪弄一口古井邊發現了一塊寫著蘇州洋務局的界碑,自己掏腰包請農民工搬到拆遷辦保護起來;該地段北丁家巷廣濟路口有幾家老飯店建筑遺存,如鐵路飯店、大東旅館、三新旅館等,是抗戰期間的日軍慰安所,老沈帶著相機,一一把這些建筑拍下來存檔;三樂灣夾剪弄有南社著名詩人、號稱“朱瘋子”朱梁任的舊居,民國時期朱梁任為了保護錦帆橋,抱住橋上的條石大哭,發誓與橋共存亡。老沈這個朱梁任的隔代知己,用了半年多的時間,把三樂灣三十幾條街巷的門牌號全部拆了下來,清洗干凈后送交區檔案館收藏保存。
近年來,老沈先后還發現了五人墓界碑、美國飛虎隊員肖特的紀念碑等。姑蘇區檢察院成立歷史文化名城保護工作室,沈蘭生作為特邀文史專家一起參與古城墻實地走訪調研,共同為推動《蘇州市古城墻保護條例》出臺建言獻策。
“好心辦壞事”,教訓記憶猶新
老沈說,古城是我的家鄉,看到家里的文物古跡被損壞,我就心痛。但是老沈的熱情也辦過壞事,這個教訓他至今仍記憶猶新。
閶門北碼頭改造的過程中,在一堆亂石中,沈蘭生驚喜地發現一塊寫著“婁門”字樣的大塊刻石,他馬上向電視臺和文保部門報告了這一線索。不料電視臺播出這一新聞之后,第二天這塊石碑竟不翼而飛。幾年前,一位醉心收集婁門資料的退休工人嚴命剛找到老沈,拿來幾張照片請他辨識,問是不是他曾經看到過的婁門石碑。老沈一看喜出望外,照片中正是當年他發現的那塊刻石。嚴命剛說已經找到了那塊石碑的下落,經多次上門協商,最終老嚴掏錢把石碑買了下來。婁門石碑安然無恙,讓老沈壓在心頭多年的一塊大石頭終于落了地。2020年春天,婁門石碑被安置在婁門大街故址上的小游園內,碑文《姑蘇婁外記》“續斷碑,銘故址史事;拾遺石,筑婁外街名”記錄了這段佳話。
這兩年,沈蘭生還出版《姑蘇市井雜記》《蘇州城角落市井故事》等著作,應邀到學校、社區開設傳統文化知識講座、舉辦紅色收藏展。老沈說,他是1970年8月入黨的老兵,他這個老兵要永遠跟黨走,在社區續寫軍旅榮光。
(作者系江蘇省作家協會會員,蘇州市姑蘇區作家協會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