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家窯文化神人紋紋樣分析及源流考

2024-04-29 00:00:00袁以宸

收藏與投資 2024年2期

摘要：本文將對馬家窯文化的神人紋紋樣進行全面的分析，并且通過不同地域、不同時間段相似圖案的對比分析，找出其圖案形式演變的脈絡、起源和流向。

關鍵詞：神人紋；馬家窯文化；蛙紋

一、圖案發(fā)現(xiàn)與出土情況

1973年，甘肅武山出土過一件飾有似人似蛙形態(tài)紋樣的彩陶壺。觀察這種紋樣，可發(fā)現(xiàn)其特點是四肢彎曲向上舉，四肢的頭部和轉折處有爪子，頭部呈圓形，有生殖器官的形態(tài)，整個圖案形象既像人也像蛙。學者們對這種紋樣的稱呼多種多樣，有學者稱其為“蛙紋”“蛙人紋”“變體蛙紋”“神人紋”等，巴爾姆格倫最早將這種似人似蛙的紋樣稱為“神人紋”。本文對這種紋樣采用“神人紋”這一名稱，將對馬家窯文化的神人紋樣進行全面的分析，并且通過不同地域、不同時間段相似圖案的對比分析，找出其圖案形式演變的脈絡、起源和流向。

二、圖案特征及演變分析

本文將馬家窯文化神人紋的圖案資料進行歸類，并且通過資料的整理，從圖案的角度分析神人紋的來源及流向。關于起源，本文認為神人紋最早來自仰韶文化半坡類型的蛙紋圖案，經歷了馬家窯文化馬家窯類型、半山類型、馬廠類型這三個階段的發(fā)展，并且每個階段都有不同的特點。

仰韶文化時期最早發(fā)現(xiàn)蛙紋，這種蛙紋的形狀與神人紋有相似之處，因此，仰韶文化時期的蛙紋可能是神人紋最早的來源。這一時期的蛙紋圖案特點是身體飽滿肥大，四肢向上舉，有點狀裝飾。圖案的演變規(guī)律是隨著時間的推進，蛙紋的頭部越來越小，身軀越來越龐大。

馬家窯文化馬家窯類型時期的蛙紋較仰韶文化時期不同，蛙形的背部都進行了夸張的表現(xiàn)且都用網格紋進行裝飾，蛙的眼睛凸出，四肢皆短小呈彎曲狀。值得注意的是，馬家窯文化馬家窯類型的蛙紋圖案是容器上紋飾表現(xiàn)的主題，說明該紋樣在這一時期受到了該地域原始先民的重視與喜愛。

馬家窯文化半山類型這一時期的蛙紋圖案也就是我們現(xiàn)在所說的“神人紋”，這一時期的蛙紋圖案加入了人的元素，是圖案變化的轉折時期。1973年，甘肅武山出土的馬家窯半山類型彩陶壺上的神人紋非常典型（圖4），四肢彎曲，身軀用一根直線表示，在四肢的前端有類似爪子的形象，頭部用圓圈表示。這一時期的神人紋沒有完全擺脫蛙紋的特點，形狀像蛙又像人，四肢的形態(tài)保留了蛙形和爪子狀特點。

馬家窯文化馬廠類型神人紋是馬家窯文化蛙紋的晚期表現(xiàn)形式。這一時期的神人紋在形象上的發(fā)展開始出現(xiàn)了多樣化的表現(xiàn)形式，采用了一些圖案創(chuàng)作的藝術手法，例如重復、對稱連續(xù)等。青海民和出土的彩陶罐（圖5），在彩陶罐的腹部至肩部有一圈變體蛙紋裝飾，并且變體蛙紋的四肢相連作折線狀。但是值得注意的是，在折線的端點處仍然有爪子的形狀。其中有一個甘肅馬廠類型的神人紋高低耳彩陶壺，這個壺上的神人紋紋樣是半山類型的簡化，并且左右對稱。

肢爪紋與“卍”字紋。在馬廠類型出土的陶器中可以大量發(fā)現(xiàn)神人紋的變體紋樣，這些紋樣似動物肢爪的圖案，例如三角肢爪紋雙耳彩陶罐（圖6），罐腹部有大量肢爪圖案，形似馬家窯文化神人紋的局部變體圖。甘肅省永登縣蔣家坪出土的彩陶盆盆內有一個“卍”字紋裝飾（圖7），這種紋樣與肢爪紋有相似之處，紋樣的來源絕非憑空產生，原始社會的任何紋樣都來自日常生活的啟發(fā)。觀察馬家窯文化神人紋的演變過程，我們可以大膽推測“卍”字紋的出現(xiàn)受到了馬家窯神人紋的啟發(fā)。

甘肅省臨夏縣朱家墩出土的馬廠類型彩陶碗，彩陶碗中繪制的圖案與“卍”字的形狀有相似之處，甘肅省永登縣蔣家坪出土的馬廠類型彩陶盆，彩陶盆內中心處繪制紋樣與“卍”字紋非常相似，這種紋樣將神人紋的肢爪單獨作為繪畫題材，馬家窯文化神人紋或許是“卍”字紋最初的來源。

觀察紋樣的發(fā)展脈絡，神人紋源自仰韶文化，從半山類型開始是一個重要的節(jié)點，開始有了人的特點，形象上也初步幾何化、抽象化，但是未脫離具象的范圍。這一時期的神人紋在動作上都是四肢彎曲向上伸，身軀用一條超過骨盆的直線來表示，有頭部但不描繪五官，手部用爪子狀裝飾。馬廠類型的神人紋已經是幾何化的圖案表現(xiàn)，較半山類型更加簡潔，在折線端點處有爪子狀裝飾。從一開始的蛙紋到加入了人物形象特點的蛙紋，可以說是原始人類自我意識的加強。結合馬家窯文化的歷史背景，馬家窯文化是一個從母系社會過渡到父系社會的文化類型，神人紋圖案有男性生殖器的特點，這一變化也符合這一社會背景。馬家窯文化馬家窯類型的蛙紋設計采用了夸張、對稱等藝術手法，圖形的創(chuàng)作是循序漸進的。也許仰韶文化的蛙紋正是馬家窯文化蛙紋的靈感源泉。從兩地的地理位置來看，二者都處于黃河中、上游流域，地理位置相近，馬家窯文化神人紋圖案也許是仰韶文化蛙紋圖案向西發(fā)展的結果。

三、圖案來源分析

（一）圖騰崇拜

“圖騰”一詞最早源自美洲印第安人鄂吉布氏族的方言，意為“屬彼親族”。圖騰崇拜正式出現(xiàn)，始于母系氏族社會，當時的人們相信自己的祖先與某種物類之間存在血緣關系或某種特殊的親緣關系，相信這些圖騰有一種超自然力，會對本氏族起到庇護作用。中國原始社會通過圖騰區(qū)分部落，認為自己與圖騰有血緣關系，圖騰是自己的祖先。圖騰是多種動物相結合而創(chuàng)造出來的產物。在馬家窯文化中，這種變體蛙紋的創(chuàng)造是圖騰崇拜思想的早期萌芽。

（二）地理環(huán)境

“中國的四面被大海、高原和沙漠包圍著，自成獨立的大地理區(qū)，又由于幅員遼闊、地形復雜、氣候不同，各區(qū)域的自然條件有明顯的差異，在各區(qū)大致同時或逐次地進入新石器時代之后，出現(xiàn)了農業(yè)（包括北方種粟為主和南方種稻為主兩大區(qū)）、牧業(yè)、半農半牧、半農半魚等不同的經濟區(qū)。由于古代中國各區(qū)的自然條件不同，生產方式不同，物質生產的形式不同，形成的審美觀念也因此而不同。”就馬家窯文化而言，主要分布于甘肅、青海、寧夏的黃河流域及其支流渭河、湟水、洮河等諸多流域，這些地區(qū)水量充沛且環(huán)境適宜人類生存，耕作方式以旱地農業(yè)為主。這樣的地理環(huán)境也適合蛙的生存，蛙是生活在黃河流域的馬家窯文化區(qū)的人們常見的生物。同時，由于蛙是害蟲的克星，對于農業(yè)而言有極大的幫助，俗話說“蛙鳴雨至”，這是古代勞動人民長期生活經驗的總結。因此，在以農耕生活方式為主的原始時代，人們對蛙是喜愛的，甚至后期蛙還被賦予了一種迷信色彩。董仲舒《春秋繁露》載：“春旱求雨，取五蝦蟆，錯置社之中，池方八尺，深二尺，置水蝦蟆焉。”旱地農業(yè)主要依靠天然降水的灌溉方式，因此，對于馬家窯文化區(qū)的原始居民而言，聽見蛙聲是農業(yè)發(fā)展的好兆頭。在這樣的情況下，原始先民將蛙紋作為日常生活用具的裝飾紋樣是符合人類創(chuàng)作心理的。

（三）生殖崇拜

原始社會的人們因為醫(yī)療技術不發(fā)達，小病小災即可奪走他們的生命，再加上部落的繁榮需要大量的人力進行建設，部落之間常會存在沖突。為了保證自身部落能夠持續(xù)發(fā)展，繁衍后代、人丁興旺便成為他們的頭等大事。蛙這種動物多子，原始社會的人們期盼自身能夠像蛙這種動物一樣子嗣興旺，從古至今，人們總是容易將自己心中的愿望進行藝術演繹，所以就有了蛙形圖案，更有甚者，將蛙與人相結合繪成了神人紋，神人紋的出現(xiàn)不啻原始先民對生殖崇拜的極致表現(xiàn)。

四、結語

通過研究發(fā)現(xiàn)，馬家窯文化神人紋最早起源于仰韶文化的蛙紋，經過馬家窯文化馬家窯類型、半山類型、馬廠類型三個時期的變化，馬家窯文化神人紋從最開始具象的蛙紋朝著抽象的似人似蛙的形態(tài)發(fā)展，并且體現(xiàn)了當時的社會特征（父系社會的審美趨向），形成了最后的神人紋圖案。馬家窯文化神人紋是仰韶文化向西發(fā)展的結果，并且成為當?shù)刈钍芟矏鄣膱D案母體之一，受到了當?shù)叵让竦闹匾暋１疚倪€分析了史前圖案的來源，史前圖案與生殖崇拜、圖騰崇拜以及當時地域環(huán)境息息相關，研究史前的圖案可以了解史前社會的風俗、習慣、信仰等方面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