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與師守成先生相識,大約在20世紀90年代初。當時我供職于中共青海省委宣傳部文藝處,他在原青海省文化廳文化處,工作上和日常生活中的交集算來也有30余載。一晃,我退休數年,師先生也年屆耄耋了。
從刊物約稿到采訪醞釀寫作本文,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就是強烈的挫折感:疫情期間,想采訪他總也碰不了面,只能零零星星在電話、微信上溝通。好在師先生文筆功夫頗強,且寫得一手雋秀小字,后來給我提供了不少書面資料,得益很大。
師先生是土生土長的青海西寧人,但他偶爾也會風趣地說自己應該是南方人,當年祖上拜大明朱元璋皇帝所賜,不遠千里從南京珠璣巷遷徙至西陲小城,故老底子曾經還是六朝皇都的居民。這與許多老西寧人的口頭傳言是相吻合的,一些史料與省內專家的考證也證明了這一點,譬如說《金瓶梅》或者是明話本的許多方言用詞,至今仍存活在西寧人的口頭上。我幾乎沒聽到師先生講過普通話,一口地道的西寧官話與黑邊眼鏡下始終沉靜安詳的臉龐,可稱標配,這是我對他整體形象的固定印象。間或用西寧話說是“點兒麻西的”,我也有幾次與師先生閑坐,看到過他“一杯青稞穿心過,兩朵紅暈上臉來”,捋袖伸拳,猜枚行令,微醺酣態的生動模樣。
雖然是多年相熟,但其實我對他了解是不深的。只知道師先生工作認真細致,責任心強,他在原青海省文化廳行政部門時,參與組織實施過省內許多重要文化活動,我也曾與他合作過幾次,具體操辦過青海省民族地方文化項目、文藝節目,還多次調研青海少數民族地區文化發展狀況,為原青海省文化廳乃至省委省政府規劃推進青海文化文藝事業建設提供有效決策依據。師先生退休后,創作了不少有青海地方特色的文藝作品。
采訪交流后,我重新認識了師先生。我深切感受到,一個人所能取得的成就,與他的成長經歷關系緊密。有的人起點高,如果再加上有方向和不斷努力,他的成就肯定會高于一般人,這有許多案例。更多的人則天賦及后天條件平平,或生涯坎坷,有人在艱辛中逐漸沉淪,但也有一些人在拼搏奮進中崛起,成就自己的一番多彩人生。師先生當屬這一類人。
從職業經歷講,師守成先生曾擔任過原青海省文化廳文化處處長,原青海省群眾藝術館館長,青海省江河源文化研究會秘書長;社會職務擔任過中國社會音樂研究會理事,青海省曲藝雜技家協會顧問,青海省群眾文化學會理事,青海“花兒”研究會理事,聘任為青海省和西寧市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作專家委員會委員,原青海省文化廳社會文化專家組成員;文化學術職務擔任過《青海廣播電視報》編校,《江河源文化研究》(青海省江河源文化研究會會刊) 《青海花兒大典》《青海文化藝術志》副主編,《青?;▋涸~典》編委、編校,《青海省文化館志》編輯、撰稿人,《青?;▋赫撐募贰肚嗪h族民間小調》 《青海獲獎曲藝作品集》 《花兒大通》 《駝灣清清文藝作品集》《民和縣文化旅游資源開發研討會文集》《筑夢50年》(大型畫冊)《陳云峰文集》編輯,《西寧風俗禮儀志》《慶祝建黨百年優秀曲藝作品集》編修等;創作的劇本或參與編劇的作品有西寧市藝術劇院公演的歌舞劇《彩虹飛落的地方》,原省戲劇藝術劇院公演的“花兒”風情歌舞劇 《六月六》,省演藝集團平弦劇團公演的“花兒”風情歌舞《阿哥的白牡丹》,省演藝集團歌舞團公演的舞劇《中國·撒拉爾》,平弦小戲《一串銅鈴鐺》劇本發表在《群文天地》雜志;創作發表或公開演唱的歌詞作品有《高原美》《高原小江南》 《奔向明天》《今宵月更圓》《遠航的中華》《人和大?!返?;創作的“花兒”作品有組歌《江河源頭吼少年》《生態文明大建設》 《反腐利劍斬兇頑》《放歌老爺山》等;創作的地方曲藝作品有青海道情《親人尕布龍》、龍頭琴彈唱《救火少年小索南》、河州賢孝《總書記視察到青海》、青海平弦《夏都好風光》《春滿河湟》、影子腔《兩個百年大目標》、快板《五月高原喜事多》《文化惠民歡樂來》、配樂詩朗誦《悲壯的救援》《生命的守護神》、表演唱《70年西寧變了樣》《南北山上彩云飄》《民歌頌盛世》等;寫作發表的文藝評論文章有《青海民間節日的特征》 《哲理花兒的教化功能》《近距離視野中的“花兒王”》《青海地方曲藝的發展走向》《青海村落文化淺析》《回首花兒爛漫時》等;還為青海省第一屆郁金香節開幕式、青海省第一屆環青海湖國際公路自行車賽開幕式、青海省第一屆和第四屆民族運動會開幕式、青海省第十四屆運動會開幕式、青海省慶祝香港回歸大會開幕式、青海省第一屆到第六屆民間網絡春晚等省市縣(區)及企業的大型社會文化活動、重要晚會撰寫解說詞、主持詞數十篇。
以上作品中,有的榮獲過“群星獎”,有幾個作品分別榮獲相應屆次青海省人民政府文藝創作獎。這樣的成果對許多人來講值得欽羨,對師守成先生本人則叫做來之不易!
艱辛成長經歷" "波折求學過程
托爾斯泰說:“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1938年,師守成出生在一個農民家庭中。父親稍有文化,母親目不識丁。他是家中老小,上面有一個姐姐和兩個哥哥。之前,他父親中年喪偶,并無子嗣,于是續弦同樣是中年失夫的母親。這時父親已年屆五十,陸續出生的四個子女,讓他父親的精力體力再難以承受繁重的田間勞作,就憑借自己識文斷字,可以寫寫算算而做點小生意,同時自耕一部分土地,將另外田畝出租。后來,出租的土地也流失了。由于家境窘迫,幾個子女幼時都沒接受正規學校教育,但父親堅持送他們讀了幾年私塾。師先生比較幸運,新中國成立后有了上學的機會。雖然已超齡,但借助私塾學到的文化,小學階段連跳兩級追平了同齡學友。1953年剛入初一,不滿60歲的母親因病去世,他嘗到了失恃之痛。所幸在父親含辛茹苦和兄姐任勞任怨支持下,他緊咬牙關完成了中學學業。1959年高中畢業后,他有幸考入西寧鐵道學院建筑系。不料一個學期后,80多歲的老父親因病辭世,這對他又是突如其來無以言表的打擊。在這人生的十字路口,迫于生計,也自知不能再給已成家立業的兄姐增加負擔,經過痛苦思索,他含淚走出校門,決然選擇了輟學求職之路,這也是一條艱難求生之路!
幾番就職際遇" "實踐增長才能
1960年初,原青海電影制片廠招工。他偶然得知這一信息,抱著僥幸心理前去投考,心想哪怕是給個勤雜工飯碗也是萬幸的。憑借先前的經歷,他很快被錄用為見習編輯。這對他來講真是不敢奢望的崗位,自然十分珍惜,因而在工作上發揮出了無愧于自己良知的勤奮和努力。1962年初,領導指派他采訪當時省內負有盛名的牧業紅旗單位——海北州門源縣蘇吉灘公社,要拍一部宣傳紀錄片。后來編輯部又派攝影師孫紹文、作曲家張亞民到蘇吉灘完成構思拍攝和背景音樂編輯,指導他改定了解說詞。當年下半年,這部名為 《蘇吉灘草原上》的紀錄片與觀眾見面了。這是他在制片廠參與的第一部卻也是最后一部作品。收獲的喜悅還未散去,厄運又一次降臨了。受經濟大環境的影響,原青海電影制片廠被迫下馬,一批1958年后入廠的年輕職工一律遣返回鄉,他自然難以幸免。接連的打擊,把年輕生命中僅有的一點生存希望都擊得粉碎,他甚至產生了輕生念頭。回家之后,步入人生低谷的他又一頭栽進社會最底層尋求生存之路。1963年到1964年,他先后當過代課老師,拉過架子車,在建筑工地上當過苦力,干過搬運工……以維持基本的溫飽。在貧困處境里,他只有在書本中尋求一點精神慰藉。勞動之余,他通讀了《三國演義》《水滸傳》《西游記》《紅樓夢》《聊齋志異》等古典名著。有文學精品的滋養,他才不至頹廢沉淪。后來回想,雖然這是一段不堪回首的煎熬,確也不失為一輪身心錘煉。在他后來的許多作品中,不時出現社會底層群體形象和文白自然、生動鮮活的語言,無不得益于這一段苦難經歷。往事更讓他理解了名言“苦難是一種財富”極富哲理。
幸??偸窃诓唤浺忾g來臨。1962年秋,經人介紹,一位來自農村的女子走進了他的生活。她也是由于當年家庭困境初中畢業后就輟了學。相似的經歷讓他們惺惺相惜,走到了一起。沒有絲毫浪漫和繁文縟節,他們很快組成了一個再也簡陋不過的家庭,開始了長達60多年風雨同舟的人生之旅。這就是上蒼對苦命人的眷顧吧!
幸運又一次來臨。1964年,囯民經濟開始復蘇,形勢好轉。他迎來了第二次就業。借鑒內蒙古自治區經驗,青海省各自治州開始組建烏蘭牧騎式文化工作隊。其時得到了已在原省文教廳任職的強作舟同志的關心,并詢問他,是否愿意去牧區工作并可大力推薦給廳人事處,思慮之后,他要求到最近的海南州去,以便照顧留在西寧的妻兒。1964年冬,他在原海南州文衛局參加工作,開始籌建州文化工作隊。文工隊成立后,由他擔任教員兼管理人員。
幸運第三次來臨。1965年,中央民族學院藝術系專為青海省已建起文工隊的海南和玉樹兩州開辦了三年學制的烏蘭牧騎隊員培訓班。他作為帶隊干部,又一次走進校園。更加幸運的是,學院給他這個大齡干部學員也注冊了學籍。在中央民族學院藝術系,他主修揚琴專業,副課有三弦、手風琴演奏。幾位老師被他虔誠的求學精神所打動,常常給他“上小課”,幫他打下了扎實的基本功。
1967年,受社會環境影響, 他未能完成三年學業,中央民族學院只給他發了結業證書(在后來的工資改革中人事部門據此認定為大專學歷),他的大學夢又一次徹底破碎,被迫返回海南州文化工作隊,直到1973年調離海南州。他在文工隊6年多的主要工作就是奉命創編一些配合時政需要的小節目,為舞蹈基本功形體訓練彈鋼琴伴奏,刻印曲譜及其他資料,為新學員輔導樂理知識和練琴。其間曾參與了大型舞劇《草原銀河》的創作和為該劇伴奏揚琴,在樣板戲演出中擔任月琴伴奏等。6年的工作經歷,讓海南州文工團成為他從事藝術活動重要的初始驛站。他一直不間斷地堅持自修和創作演出實踐,貪婪地吸收著藏民族藝術資源養分和語言藝術精華,這些潛移默化的積存,大多成為日后若干作品的重要素材。后來每當他在作品中采用這些精粹而小獲成功時,就會感念當時海南州這塊藝術沃土給予的豐厚饋贈。
1973年,因為個人年齡、家庭等原因離開曾經培育他多年的海南州,調到省衛生防疫站開始了新的職業生涯。主業是衛生科普宣傳,參與編輯半月刊《青海衛生宣傳》和圖片拍攝制作展覽。
進入20世紀80年代,體制內事業單位開始醞釀專業職稱評定,作為衛生業務的外行,他敏銳感到生存危機又一次迫近。盡管已逐漸適應衛生宣傳工作并被認可,但畢竟在職稱評定上弱勢明顯。防疫站領導體諒他的心情,同意他回歸文藝單位。
1983年,他調到了原青海省群眾藝術館。這是個雖不出名但藏龍臥虎的單位,有許多當時知名的老藝術家。他先是在館刊《青海群眾藝術》當了數月責任編輯,欄目文章經常需要請教輔導部的這些老師指導修改把關。他在編務中獲益受惠最多的老師有時任副館長、民俗民謠專家劉文泰,青海平弦專家馬兆祿,著名曲藝演唱家馬本源,“花兒王”朱仲祿,秦腔藝術家孫耀先,音樂家劉毓岑等。
1983年,中共青海省委原書記、青海省人民政府原省長黃靜波組織“招賢引才”宣講團去北京,同時在京舉辦宣傳青海大型展覽。這時原青海省展覽辦公室已并入原省群藝館,省委宣傳部便將辦展任務交給原省群藝館承辦。師守成被抽調承擔全部展板解說文字撰稿,并隨團進京作展覽接待服務工作。這是他到館以后承擔分量最重的文稿任務。從京回來不久,1984年他被調到原省文化廳群眾文化處,這應該是組織上對他綜合能力的肯定吧。到1995年底,他在原省文化廳文化處工作了整整11年,其間經歷和參與了省內及全國許多重要的文化項目與活動:如1984年,全省民間社火改革現場觀摩會;1985年,全省6個民族自治州群眾文化工作情況大調研;1986年,全省第一屆群眾文化學會理論研討會,編輯出版《群眾文化論文集》;同年,在湟中縣召開全省文化戶經驗交流會,組織觀摩湟中農民畫專業戶、社火道具制作經營戶文化產品,青海省文化產業初現雛形;1987年,全省首屆“花兒杯”“花兒”歌手大獎賽及獲獎歌手海東地區巡演,邀請“花兒王”朱仲祿擔任總藝術指導,影響很大,進一步推進了青海民間“花兒”演唱活動,推出了馬俊、呂曉明、馬雅、徐國英、王存福等“花兒”新秀;1989年,民間表演節目《豐收龍鼓》代表青海省參加第三屆中國民間藝術節匯演,并參加了在天安門廣場舉辦的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40周年焰火晚會演出;1990年,組織土族、撒拉族各3名女選手,參加由原文化部和國家民委聯合舉辦的“全國民族之花展演”,分別獲得金花、銀花、寶石花獎,集中向外界展示了青海兩個特有少數民族的風情文化;同年冬,原省文化廳、省民委和塔爾寺管委會聯合舉辦酥油花進京展覽,大型酥油花組雕《文成公主進藏》在北京黃寺完成制作并在民族文化宮展出,一時轟動無比;1995年,省民委、原省體委、原省文化廳聯合舉辦全省首屆少數民族體育運動會,原省文化廳文化處負責大型開幕式及廣場舞蹈《奔向明天》的排練演出,由他作詞、王建忠作曲的歌曲《奔向明天》被采用為會歌;同年,舉辦了首屆日月山之夏藝術節;1995年底,經組織調配,他復回原省群藝館擔任館長,到1997年結束37年職業生涯退休。
多年后,再說起這些大型文化活動,師先生仍如數家珍,充滿回味和情感。他說,參與了省內外多項次大型戶外文藝活動后,眼界開闊了,思路豐富了,取得了許多寶貴經驗。他感覺到是青海的山山水水,是青海各民族豐富多彩的文化藝術,是青海得天獨厚的高原風情和自然風貌,是青海淳樸鮮活的民俗民風,帶給他藝術上的營養和靈感,讓他在艱辛的成長過程中,在漫長的就職過程中,逐漸成熟,逐漸自信,逐漸飽滿,逐漸超脫!也為他退休以后繼續發揮余熱,深入民間探寶覓珍,挖掘開發青海曲藝資源,創作更多好作品打下深厚基礎。
桑榆非晚再厲" "曲壇又建新功
退休后,師先生從藝創作范圍大大拓寬。其實從根上講,他還是和青海曲藝的結緣最深。所以,離開工作崗位以后,他廣交曲壇朋友,被青海省曲藝雜技家協會聘為顧問,在這個平臺上發揮余熱。
他常常回憶過去,說好多曲藝與幼時家長的啟蒙和影響密不可分。他父親雖是農民,但粗通文墨,是青海地方曲藝的愛好者。閑暇時常常行走于民間曲藝圈子以曲會友,尤喜演唱青海道情。家中除了有道情伴奏樂器漁鼓和簡板外,還購置了幾件民族樂器,如竹笛、堂鼓、碰鈴、小镲及兩排碼條小揚琴等,由此他少小就有機會把玩,以致后來還能充當一個打擊樂手。自兒童時期起就有條件接觸樂器演奏并樂此不疲,在當時那是不多有的優越條件了。記得有一年春節,父親帶他去見街坊掌管表演的“社火頭”,安排他扮演《獅子滾繡球》中的“小獅”一角。這是一個喜慶氣氛強烈的節目,彩頭十足,演出后東道主發給三個扮演小獅的孩子每人一份賞錢。孩提時代獲得的第一份獎賞,竟成為他日后追逐民間藝術尤其是曲藝的強大誘因。
童年時家庭和社會環境以及銘刻心頭的記憶經歷,使他對青海民間民俗文化始終充滿濃厚興趣,也是他后來選擇學術取向的基礎。盡管后來的路上有過多次波折,但人生軌跡始終沒有離開過文藝這個大范疇。
20世紀60年代初期,是他人生中最艱辛的歲月。為了生存,他走進社會最底層勞苦群體中,靠繁重的體力勞動和微薄的收入維持生計。但在社會中他結識了許多身處逆境卻樂觀豁達的民間藝人。他們之中有曲藝唱家,有“花兒”歌手,有教師……那時對于他這個剛有工作又慘遭失業的年輕人,給予了天涯淪落、同病相憐的友情和關照。勞動之余,常常聽他們演唱幽怨哀婉的民間小調,風趣幽默的“倒江水”,高亢悠遠的“花兒”以及明快爽朗的越弦或典雅舒緩的平弦,這些唱段于他內心是莫大的慰藉,使身處厄運中的他重新振作起來。在得知他曾經有原省電影制片廠編輯那段短暫文藝生涯后,他們更是給予他“江湖知己”般的熱情贈予。他從民間藝人口中記錄了大量“花兒”唱詞、民間小調、社火曲目、平弦、越弦、下弦曲牌唱段以及民間方言、歇后語、諺語等詞匯,這些為以后的文藝創作提供了十分珍貴的素材資源,后來文藝作品中大量引用的民間語言詞句,均來自于這段苦難歲月的藝術積累,至今仍然是他常常感懷的精神財富,也可說是因苦得甜。
由于鄉土情結和民間藝術的熏陶以及打小對青海本土文化持有的濃厚興趣與感情,退休后,他有了厚積薄發的創作欲望。有了充足時間去追求精神目標,便自然而然重操幼學,自覺融入了耳熟能詳的曲藝圈子。退休后的文藝創作,思想上也擺脫了工作時形成的許多程序性制約,創作環境更加寬松。進入21世紀,國家大力弘揚優秀傳統文化,這也為一大批熱愛傳統文化的老同志提供了一方展示能量的園地。這樣的大背景和機遇激發起了他強烈的創作欲望,在實踐中學習,在探索中創作,作為青海本地人,他認識到過去自己對地方曲藝和民間音樂還只是停留在喜愛層面上,并無太多深入的實操和研究。退休融入民間藝人群體后,發現了這個領域博大精深、資源豐厚,有著積淀恒久的民眾基礎,遂產生了更加濃厚的興趣與參與熱情,決心在有生之年盡快彌補這塊缺憾。所以這些年除了從各曲藝典籍獲取相關知識外,他更多是求教于非遺文化資源里各曲種的傳承人、藝人,從他們的演唱實踐中獲取鮮活靈動的感性體驗。他虛心求教的虔誠態度為曲藝界新朋老友們所接受,他們不厭其煩地解疑釋惑,示范引導,他惜時如金,海綿吸水般求教求知,以更大的勇氣和精力投入曲藝創作實踐當中。
習近平總書記考察青海之后,他應邀為“花兒”歌手馬俊寫了一段“河州賢孝”《總書記視察到青海》。這個曲目配上馬俊表演姿態和語言風格上的魅力,可以說達到了絕佳演出效果并廣受好評。在全省道德模范主題宣傳活動中,省曲藝家協會邀集專業人員組織創作一批曲藝作品。他選擇了尕布龍和救火少年小索南的故事作為創作題材。他過去與青海省人民政府原副省長尕布龍生前有過多次交往,對尕布龍的公仆形象和人格魅力充滿敬仰并留有很深印象,對寫好尕布龍的人物形象大有信心。至于小索南,他曾親自到海晏縣實地采訪過本人和其父母,對這個藏族少年也有了立體感性的理解,加之他曾長期在牧區的生活經歷,對寫好這個故事充滿激情。經過反復琢磨,他決定采用青海道情形式寫尕布龍,用藏族龍頭琴彈唱形式寫小索南。此后,青海道情《親人尕布龍》和龍頭琴彈唱《救火少年小索南》分別由西寧市文化館曲藝研習社和黃南州民族歌舞團排練演出,效果很好。從創作角度看,在塑造現代道德模范尕布龍和小索南時,他沒有使用一句豪言壯語或慷慨激昂的說教,通篇都是老百姓喜聞樂見的俗語家常話,觀眾感受到的是模范人物親切生動的人格魅力而非高大全可遠觀不可近慕的空洞形象。這可能也是師守成曲藝音樂作品能為群眾接受喜愛的重要原因。
除地方曲藝外,他還涉獵多種藝術體裁,在歌詞、民間小調、“花兒”、歌舞劇等門類均發表過作品。部分作品還產生了令他“聊以自慰”的反響,獲得了國家級或省級文藝獎項,在相當層面平臺上演出、發表。
師先生寫作歌詞絕大部分取材于青海。一是他的人生經歷基本上沒離開過青海;二是他總認為自己的社會角色不具備更廣闊的視野,不足以駕馭諸如社會時政類型的重大題材。其實這樣的選擇反而使他能平靜地在蕓蕓眾生的日常時光中捕捉亮色和知音。故而,藝術上堅持平民化表達,傳遞百姓心聲,始終成為他文藝創作的初心和一以貫之的風格。他寫過的一些歌詞和“花兒”唱詞,有些是應曲作者之約,有些是應舞蹈編導之請,有些是應“花兒”歌手之托,還有些是應民間文藝團隊之邀。有一部分歌曲多年來能夠在廣場歌詠隊中經常傳唱。其中《高原小江南》《這里是吉祥的地方》榮獲原文化部第九屆、第十三屆“群星獎”金獎和優秀獎。
退休后,他還把相當一部分精力傾注在“花兒”研究和創作上。憑借早年與朱仲祿先生一起共事結下的藝緣和人脈,青海的“花兒”群體熱情地歡迎和接納了他。從1997年退休到2007年朱仲祿先生辭世,10年中他們有過多次藝術交流和友好切磋。他退休后第一次嘗試創作的大型“花兒”風情歌舞劇《彩虹飛落的地方》,就曾多次得到朱仲祿先生的指導幫助。該劇由西寧市藝術劇院公演后頗受好評?!盎▋骸憋L情歌舞《六月六》,作為是年青海省文化旅游節閉幕式壓軸節目,頗受觀眾關注。該劇系應原省戲劇藝術劇院之約,由師守成創作腳本,焦福才導演,施觀林、郭興智作曲。師先生說導演和音樂的二度創作彌補了劇本的很多缺陷。其實他們都是省內實力派藝術家,作品是三方聯袂的結晶。老驥伏櫪,前行不已。此后,他又為省演藝集團創作了“花兒”風情歌舞《阿哥的白牡丹》。
從退休至今,他參與撰稿、編輯、審定的“花兒”理論研究、曲集詞薈、文章匯叢近10部。其中體量較大的有《青海花兒大典》(主編吉狄馬加、趙宗福,副主編師守成、李錦輝、陳浩);《青?;▋核囆g志》(主編滕曉天、執行主編李泰年,副主編井石、師守成、顏宗成);《花兒詞典》(主編滕曉天,編輯師守成等)。通過這些書籍的編修出版,他結識了一批“花兒”理論研究學者和眾多詞作者、歌手。后來省內外眾多“花兒”歌手演唱“花兒”組歌或唱詞除少數即興口拈外,大都從這些書籍中選用,這使得他在撰稿、修訂、編校中的辛勤勞動和付出得到了藝術共鳴、價值承認、精神慰藉,這些朋友又反哺了他的藝術儲備與提取。這正是本無功利之心,幸收社會之益,自然坦然欣然悠然而得樂了然,這樣的晚年人生是值得欣慰的。
對曾經獲獎和取得的成果,師守成先生謙虛地說:“這是我從未奢望過的事。因為我知道自己只是一個業余作者,獲獎并非初衷,何況作品還包含了諸如導演、作曲、表演(唱)等藝術家的創造性勞動。獨享這份榮譽實在自感汗顏?!边@正是老文藝家的風骨啊!
師守成先生也拜托借助我的采訪寫作之筆,深情表達對曾經幫助、提攜、指導他成長現已謝世的青海知名老藝人、老文藝工作者、老領導的真摯感念;真情感謝退休多年來給他提供文藝創作展示平臺的省曲藝雜技家協會、省音樂家協會、省戲劇家協會,省舞蹈家協會、省民間文藝家協會、文藝表演團體和民間曲藝社團;真情感謝多年合作的曲藝、音樂、舞蹈、“花兒”界的藝友們;真情感謝多年合作的老朋友石永、李錦輝、劉均諸君。
他表示,如果說他的習作和過往的所有努力,為宣傳大美青海,為推介古城西寧,為唱響秀美河湟,為服務各民族群眾曾經產生過哪怕很微小的正能量和積極影響,他也就很知足了。
師守成夫婦為人本分低調,誠實忠厚善良,傳承了樸素的傳統美德和秉性,對于他們的子女來說,是榜樣,是護持,是關愛,更是言傳身教。師先生的家庭和諧美滿幸福,除遺憾感傷于30多年前因意外離開他們的大女兒外,兩兒次女都組成了幸福家庭。孫輩也學業有成,大孫子博士后在廣州工作,次孫即將中考,外孫子就讀河南大學。這些都令師先生夫婦盡享天倫之樂。
最后,用省曲藝雜技家協會主席祁芳女士對師守成先生的評價作為結語。她說,師老師是我們青海省曲藝雜技家協會第一屆顧問。近幾年省曲協的多次重大主題創作演出活動他都積極參與,搞創作基本上都有他加盟。協會需要作品時只要向他約稿,他都有求必應。有時身體不適或者家里有事,特別是他老伴兒兩腿膝關節置換需在家照護時,他都克服困難很好地完成了創作任務。2021年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活動,協會邀請老藝術家們排演專題節目,他欣然參演。2022年迎接黨的二十大排練節目,他擔任伴奏,雖說最終因為疫情沒能演出,但包括他在內的老藝術家們的敬業精神和職業素養,令我們十分感動。在協會建設發展、提高創作水平以及對年輕曲藝人才指導培養方面,他也做了不少工作。師老師為人謙虛,禮賢下士,經常與年輕曲藝工作者坦誠交流,把畢生積累的曲藝創作理論與技巧無私傳授給他們。協會每召集會議,無論酷暑嚴冬,只要身體允許,他都親臨會場,充分體現了老一輩文化人對協會工作的關心和支持。
老文藝家是青海文藝事業持續推進發展的寶貴財富,祝師守成先生和健在的青海老文藝家健康長壽,藝術之樹長青!
(作者簡介:府之, 男,青海省文學藝術界聯合會原副主席,巡視員。發表多篇文藝評論、人物傳記等作品。)